夜深有靜,月掛枝頭,慕華山莊一片寂靜,時不時地有巡邏的華山派弟子走過,隱藏在牆上的黑影伏低了身子,靜待時機,潛入山莊內。
「今兒晚上都給我打起精神,白日里抓了兩人這晚上肯定不會太平,你們把招子都放亮些,要是出了差錯,盟主那兒可不好交代!」站在最前頭較為年長的弟子開了口,身後眾人齊聲應和。
忽的一道黑影竄過矮叢,惹得那人一聲疾喝,「什麼人?」
草叢里的動靜忽然止住了,閃出一只黑貓,兩只眸子泛著綠幽幽的光,掃了那些人一眼後咻的一下竄走了。
「是二爺養的貓。大師兄你也不必這麼緊張,就算真有同伙來,咱們不正等著他們自投羅網麼?」其中一人寬慰道,臉上閃過一抹算計神色。
為首的大師兄點了點頭,繼續巡視。
在那些人走遠後,一抹黑影從牆頭悄然躍下,貼著牆暗中潛行。隨後另一人躍下,緊緊跟隨,不遠處,有人提著燈籠,一團昏黃的光亮漸漸地移了過來,夾雜著幾道細弱女聲。
「听下人們說二爺只是輕傷不礙事,小姐這麼緊張,老爺那兒又得打翻醋壇子了。」有丫鬟打趣道。
「只是炖了點滋補湯就惹得你們那麼多閑話,爹那兒早就讓鳶兒送去了,武林大會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我爹這會兒估計忙著呢,我去了反而添亂。二叔是為了救爹才受傷的,我自然要去瞧瞧了。」穆晚瑾攏了攏披肩,嗔怪的覷了自己的兩個丫鬟一眼。
「是是是,小姐打小就與二爺親,二爺前兩天還說要給小姐尋門好親事,這最佳人選啊就住在西苑。我和鳶兒偷著去看了一眼,比二爺年輕的時候還要俊上幾分,氣度非凡,與小姐那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雙。」那丫鬟暗中扯了扯身旁另一名丫鬟的袖子,使了個眼色道。
看上去有些呆的丫鬟用力地點了點頭,附和道,「嗯,采兒說的對,夏世子長得好,人也好。不過……听說昨天夜里受了涼,病了一天了,小姐……咱們要不要也去看看吶?」
這提議立時被名叫采兒的丫鬟否決了,點著她腦袋道,「這夏世子身邊伺候著的人多了去了,小姐哪能這時候名不正言不順地去啊!」
「你們肯定收了我爹的好處,這麼替那世子說好話,我才不上當,待會兒我自己問二叔。」穆晚瑾輕輕哼了一聲,眼眸里卻透著一絲期待。
主僕三人說說笑笑穿過了回廊,朝著穆彥林的別院走去。跟在最後的丫鬟陡然轉過了身子,望著身後黑漆漆的廊道,嘀咕道,「我怎麼感覺有人在跟著我們呢?」
「我膽兒小,大晚上的你別嚇我!」采兒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驀然拔高了音調。
那丫鬟又往後看了一眼,咬著下唇遲疑著說道,「是真的……」
「小姐你看她……」采兒一下挨在了穆晚瑾身側,咬牙忿忿道。
「好了,別鬧了,再耽擱下去湯都要了。」穆晚瑾微微動怒道,那兩名丫鬟也不敢再逾矩,提著燈籠加快了步子朝前頭走去。
暗影中,顧子焉吁了口氣,那丫鬟看起來呆呆的直覺卻是敏銳,方才她直勾勾地望過來時差點以為是被發現了。
「繼續跟著。」顧子焉忽覺耳根一熱,有道壓得極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險些驚得她跌了出去,被季慎及時扶住。
顧子焉狠狠瞪了他一眼,暗中尾隨著穆晚瑾入了穆彥林的別院。門吱呀一聲的開合,一名女子從屋子里退了出來,與門口處的穆晚瑾打了個照面,鼻子輕輕嗅了嗅,勾起唇角道,「這麼一碗的黃魚湯喝下去,二爺那傷口怕是好不了了。」
「你說什麼!」采兒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怒視道。
那女子笑笑,並未理會,反而淡淡掃了穆晚瑾一眼,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悠然離開。穆晚瑾握緊了拳頭,听到里頭傳出的聲音,又松了開來。
「二叔,傷口還疼嗎?」穆晚瑾入了屋子,給身邊的采兒遞了個眼神,後者不甘心地把食盒藏在了身後。
「只是皮外傷,養兩天就沒事,別擔心。」穆彥林面色略顯蒼白,但一雙眸子在夜色的掩護下卻清亮奪人,燭火跳躍柔和了輪廓,虛弱地笑了笑似是寬慰她。
一抹食物香氣混在了藥香中,穆彥林瞥向了桌子邊上干站著的兩名婢女,再回頭看了一眼有些委屈的穆晚瑾,輕咳了一聲似是失落道,「唉,我這這一天都沒吃東西,還以為有人會給我送點吃的,竟是空手來的啊。」
「不是的,我熬了魚湯,不過……」穆晚瑾想起了那女子的話,再傻都听出那話里的意思了,她的確沒想到需忌口。
「哪有那麼多講究,你二叔身體好著呢。采兒,盛一碗過來。」穆彥林眯起了眸子,掠過一道暗色,「剛才那人是你爹的客人,今天也多虧了她我才保住一命。」
穆晚瑾愣了愣,二叔是在……向她解釋,莫名暖了心,綻出一抹笑道,「這東西填不了肚子,我讓采兒再去熬點粥。」
「嗯。」穆彥林喝了幾口,擱在了桌上,靠著床頭顯然是有話要對她說的樣子。
穆晚瑾隨即揮退了兩名丫鬟,自己著手替他墊高了枕頭,讓他靠得更舒服些,開口道,「幸好只是小傷,你和爹都不讓我去看,害得我擔驚受怕。」
「打打殺殺的有什麼好看的,我和你爹當初不贊同你學武就是想讓你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嫁個良人,相夫教子就足夠了。」穆彥林目光祥和地看著她,這是他手中最重要的一步棋子,也是唯一能制衡穆霸天的底牌,他必然要善待。
「顧子焉中了黛眉,不過還是讓她逃了,她師叔季慎乃是魔教欲孽,二人現在潛逃,遲早一日落到正道手中屆時下場更慘。這樣,瑾兒心里可消氣了些?」
穆晚瑾搖了搖頭,有一瞬的沉默,當日說的不過氣話,听到顧子焉死了的消息她就不恨了,現如今听著也沒什麼感覺,反而……心里記掛的是還有一人。
「二叔,听鳶兒說爹想把我許配給那夏世子可是真的?」扭捏了半晌,穆晚瑾還是問了出口。
穆彥林一愣,倒是沒想過她會主動提及,心里忽然掠過一抹了悟,笑著問道,「若是真的,瑾兒打算如何?」
穆晚瑾錯愕的表情定格在了臉上,吶吶道,「會為了權勢強迫我嫁給不喜歡的人嗎?」
悶聲笑了起來,卻因扯動了傷口穆彥林皺起了眉頭,極力忍下那股痛楚,咳嗽著掩飾道,「你爹舍得二叔都不舍得,瑾兒未來的幸福自然是要自己選的,那夏世子人挺不錯,有機會見見你就知道這莊子里的傳言不虛了。」
屋子里叔佷女對話溫馨,屋外顧子焉擰眉看著季慎,不明白他為何非要跟著穆晚瑾來這兒,冒著被穆彥林發現的危險,還耽擱了救人的時機。
季慎看著不遠處走來的兩名婢女,帶著顧子焉往陰影中縮了縮,遞了個眼神示意她繼續听著。
「接下來幾日你爹要忙著收拾這次武林大會的殘局,安撫各大門派,你若沒事就別去煩擾了。你喜愛下棋,夏世子精通棋藝,不妨找他討教討教,也免得說我們慕華山莊怠慢了。」穆彥林交代道。
采兒叩了叩門,得到同意後入了屋子,將手里的食盒交給了穆彥林身邊的隨侍,對著穆晚瑾道,「天色已晚,小姐我們該回去了,讓二爺好好休息養傷。」
穆晚瑾點了點頭,福身行了禮後退出了屋子。
只是還未走出幾步,便被躲在暗處的顧子焉季慎二人點住了穴道,顧子焉換上采兒的服飾,將那兩名婢女安置在矮叢中。手持著短刃貼上了穆晚瑾的臉龐,低聲威嚇道,「要想活命最好按照我說的做,若敢輕舉妄動我就劃花你的臉。听到沒?」
穆晚瑾眼珠子亂轉,神色驚慌至極。
季慎隨即解開了她的穴道,仍是不放心地看了顧子焉一眼,提醒道,「我就在暗處,一有不對的地方就給我打個暗號,別沖動。」
「嗯。」顧子焉應了一聲,最後解開了穆晚瑾的啞穴,短刃抵在她的腰間,令她剛想出口的呼救哽在了喉嚨里,身子瑟瑟發抖。
「幫我問到今日抓的那兩人被關在哪里,就說……是穆彥林托你有要事詢問。」顧子焉驅使著她前行,一邊在她耳畔低低說道。
「嗯……」穆晚瑾僵硬地點了點頭,聲音染上一絲顫意,手腳不自然地朝前走著。
忽然有人走了過來,正是之前巡邏的頭領,那位年紀稍長的弟子,看到是穆晚瑾行禮道,「穆小姐,今天這麼晚還……」
「救……」穆晚瑾剛一出口,便感覺腰間的匕首近了一寸,頓時嚇得轉了話道,「就是去了趟二叔那兒晚了些,這幾日連著巡視你們辛苦了。」
「不能讓有心人有機可趁嘛……小姐,你臉色怎麼不大好?」那人看著穆晚瑾月色下略顯蒼白的面色,疑惑道。
「可能是吹夜風受涼了,無礙。」穆晚瑾干笑了一聲道,察覺身後那把沒了耐心的匕首,切入主題道,「听二叔說白日里抓了兩人,還有問題沒問,不過他受了傷便讓我代勞,你們帶我去關押的地方。」
「這……」那人有些遲疑。
穆晚瑾竭力穩住聲線道,「還要我二叔親自來知會你不成?」
那弟子一看穆晚身後的路線,的確是從穆彥林房內出來的,心下雖有一絲疑慮,卻還是遵從她的意思走在前面為她引路。
作者有話要說︰這周要上七天的班,苦逼的同志們有某蘇的日更陪著!!雙更奉上,求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