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睜開眼,先映入眼簾的卻是周媽一張古板的臉,她面無表情,神情冷漠地盯著我,一秒鐘的怔忡後,我隨即被嚇了一跳,趕緊撐起身來,說道︰「周媽,是送早點過來嗎?我這就起來,你先出去吧,」她卻沒有應聲,直直地看了我兩眼就開門出去了。
努力回想著是不是要有哪里招惹到她了,我正又思量著哪里得罪她了,惹得她用如此怪異的眼神盯著我看。忽然看到床頭上昨晚我剛整理的那個包袱,真該死,昨天晚上太困太乏又太過傷心,竟將整理好的包袱就這樣大張旗鼓地放在床邊上,剛才周媽的視線,明明就是盯住的這個包袱。
那我想離開這里的想法是不是已經被現了呢?
梳洗完畢,我滿心躊躇地走下樓去,如同往常一般,吳嘉仍是早起,手上端著牛女乃,吃著早點。我走過去,拖了椅子坐下。
「起了?」吳嘉抬頭看了看我,問道,「昨晚睡得還好吧?」
「呵,」我愣愣地笑笑,答道,「還好」
「你嘴皮怎麼了?」吳嘉放下手中的報紙,俯過身來定盯看著我問道。
不好,我心中一驚,他沒有說還我還沒有注意到,這才現角唇隱隱作疼,肯定是昨晚自己咬到淤青了,心中凌亂,很是不安,「這……這些天有些上火,」生怕慌亂的眼神暴露了心中的想法,我將頭低得沉沉的,不敢抬起來。
「不會是想我想的吧?」他更湊近了一些,調戲般地打趣道。
若是以前,我可能會對他的言語回以羞澀一笑,或是情人打趣一般地捶頓他,但是知道了他的行為言語均是刻意而為時,我越覺得這個人用心險惡,城府極深。
想到此,令我更加手足無措,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回答,頭低得更深,兩手還不注地揉搓起來。
「害羞了?」說著他伸出了手來刮我的鼻子。
我仍是不安,心上呯呯直跳,抬起頭,對上那雙仍舊清瑩剔透的眸,微微一笑,嘟了嘟嘴道︰「你知道就好!」說著終于還是抬起手來,輕輕地捶到了他身上,所有的動作一如繼往,從外表絲毫看不出不同尋常,而只有我知道,一切已經不可能再一樣。
「孜然小姐,」周媽叫了一聲,便把一盤早點放到了我的面前。
我抬頭看到她的臉色,一臉鐵青。
「謝謝周媽,」我笑盈盈地說道,說著對著盤子深吸了一口氣,又看向吳嘉,「周媽做的早點味道好香!」
「那小姐就多吃點,」周媽答道,語氣不冷不熱,「這樣的日子不多了!」
我心里抖然一驚,她竟會說出這樣的話,難道她真的已經被她現,那下一句該是什麼?
「周媽,」我以莫名而可憐巴巴的眼神看向她,「您不喜歡我……呆在這里?」
「周媽,你去廚房再盛些粥來,」吳嘉嚴聲說道,語氣很是不滿。
周媽沒再多說,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徑直往廚房走去,只是,直到我們吃完早點,她也沒能將粥送上來。
「嘉,我是不是又惹周媽不高興了?」我作出一臉無辜的表情問道。
「別理她,說話越來越沒有分寸,倚老賣老,若不是看在她在吳家干了二十多年,沒功勞也算有苦勞,我找把她哄走了,她那時好時壞的脾氣,誰受得了?」吳嘉對著我憤恨地說道。
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吳嘉的母親在他出生沒多久就過逝了,是周媽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長大,含辛茹苦,並不壓于他的生母十月懷胎,猶如自己的再生母親,而他,竟然可以對她如此,說出這般絕情的話,何況是我?一個萍水相縫的孤弱女子。如果不是我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他又會怎麼對我?
回到房中,思量再三,已有火燒眉毛之感,無論周媽有沒有現,我都必須盡快離開這里,今天一頓早餐已經讓我心情緊張,手足無措,紙畢竟包不住我,我也不是極會掩飾之人,而吳嘉又心思細膩,再和他周旋,不消多日,肯定是會被他現無疑。
想著許久以來生的種種事情,心中不免出陣陣冷汗,吳嘉絕對不是善男信女之輩,被他知道我已經知道他在利用暗算我,我絕對沒有好果子吃,說不定還凶多吉少,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趁他還沒有現,盡快遠離避之。
風高氣爽,月朗星稀,我躡手躡腳地走過走廊。
「林小姐,深更半夜不睡覺,你在這里干什麼?」正要下樓,突然听到背後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冰冷刺骨,令人寒,我心中大駭,抱著的包袱差點從手中滑落。
大腦飛速運轉,怎麼辦?緩緩轉身,果然是周媽。只見她直直地站在我背後,過道黑暗,看不到她的表情,「啪」地一聲脆響,她毫無顧忌地打開了走廊上的路燈,燈光乍亮,我的暗視野一時不能適應,眯了眯眼,才看清楚她。
只見她面容陰冷,昏暗的燈光打在她臉上,從額間開始,便有許些陰影,更顯得一臉枯黃鐵青,像陰魂鬼魅一般地駭人,「林小姐,現在在這里干什麼?」她又問了一遍。
「我,我口喝,我下樓來找點水喝!」看著她,我緊了緊懷里的包袱,心虛地說道,她那一臉的鐵青陰鷙,讓我感覺一不小心她就會張開雙手撲過來將我掐死。
「口喝?房間里有水!」她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
「哦,今天不知道怎麼的,竟老想喝水,一壺水也不夠我喝!」我扯了扯嘴角,很不好意思地笑笑。
「喝水就喝水,抱個包袱干嘛?」她冷語道,聲音冷漠,像來自地獄。
「哦,這個,這個不是包袱,」看著手中的包袱,我笑眯眯地瞎扯道,「這個是抱枕,晚上出來風太大,怕著涼,所以抱了個抱枕,比較暖和!」
我看著她,她仍是面無表情,心中慌亂,很是心虛,孱孱地對她笑笑,低聲重復了幾下,「比較暖和,比較暖和!」
「哎喲!好冷,我趕緊下去喝點水好回來,可別大半夜的凍感冒了,」看周媽仍是面無表情,我自言自語說著,轉過便想著開溜,此時她已經將走廊上的燈大開,且說話時毫無顧忌,聲音頗大,我擔心如果吵醒吳嘉父子,那就是被他們逮了個正著,只怕之後再想要逃跑可就難了。
「林小姐,你就別再演戲了!」周媽聲音沉冷,卻是非常篤定,語氣中很是不屑,看來我早已經被她看穿。
「周媽,你說什麼呢!我的確是要下去喝水呀!」我故作莫名的問道,心里揣測著她怎麼知道我在演戲,是真知道,還是糊亂猜想的,亦或是只在和我開玩笑,想了想,以她平時的古板,沒由來會有心思和我開玩笑。
「林小姐,別再演戲了,」她看著我,視線不曾離開我分毫,「那日你站在少爺房前偷听談話開始,就被我現了!」話語間充滿了譏諷之意。
我皺了皺眉頭,這個老妖婆似的人物,平日里竟沒看出如此陰險,虧得我還一心關照她,竟在背後算計著我!
「既然如此,咱們干脆敞開天窗說亮話!」我橫過眼,對著她說道,「你想怎麼樣?」
她既然現我意圖逃離,但是卻不告訴吳嘉,只是與我當面坦白,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我想她這樣的人,最大的可能無非是想從我身上撈到些錢財,既然如此,那麼我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拿點錢出來打了她,先把她的嘴給堵上,讓我安全離開才是重要的。
「我不想怎麼樣!」周媽沉聲說道。
我眯著眼看過她,恨不得破口大罵,知道我想要逃跑,要麼稟告了吳嘉撈過頭功,要麼趁機敲詐勒索我一番,可是既沒有高聲喧嘩,也不打算向我開刀,那究竟是想干什麼?總不是半夜閑著無聊想玩貓捉老鼠的游戲吧!
「你不用想得復雜!」顯然也看出了我的揣測,她冷冷地說道,「我現在站在這里,就是想讓你知道,我知道你要逃跑,卻沒有告訴其它人!」
「什麼?」我不可置信的皺著眉頭,並不明白她的意思,「知道我要逃跑,卻不會告訴別人?」我撇頭斜眼看向她,心中揣測這人究竟有何圖謀。
「我不喜歡欠人情!」見我不懂她的意思,她解釋道,「我周媽雖然只是一個下等佣人,但活了大半輩子,自問沒有受過別人任何恩情,向來別人敬我一寸,我還他一丈,別人給我一滴水,我也自會報答,那天你舍命救了我,今天算是我償還你了,我們兩人互不相欠!」
听過她一席話,我頓時瞠目結舌,這樣的報恩方式,我確實從未听說過!仔細上下打量過她,白衣黑褲,雖是粗布,卻是干干淨淨,頭也梳得利落整潔,沒有絲毫雜亂,整個人雖然不高,卻也結實,此時站得筆直端挺,說話干脆利落,沒有絲毫頑味之意。
我眯過著,心下越狐疑,這個人我想不透,實在是太奇怪了!算了,何必費神揣測,如今最重要的是趕緊離開這里,不然被吳嘉現,那就慘了!
「哦,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地挺了挺背,笑著答道,「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是的,可以走了!」周媽盯著我,冷笑著說道,「其實林小姐不必如此匆忙,謹慎得如此小心翼翼,你口喝得厲害,大可坐下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再正大光明地走出去,我周媽做事向來不含糊,送佛送到西,老爺少爺一時半緩醒不來!」
「你的意思是……」我偏過頭,斜眼看著她,揣測著她的意思,等待著她的答案,看是否和我心中猜測一致。
「迷藥,我下了迷藥!」她冷冷的說道,面無表情。
我在心中得意,好人有好報,上天不是瞎了眼,只是偶爾近視眼,多做好事行善積德關鍵時刻還是相當有用的。
「多謝,多謝,」我諂媚地討好著,「周媽不愧為周媽,你真是想得太周到了!」如果不是怕她迷藥下得不夠多,我真想放聲哈哈大笑,算了,人不可得意忘形,適可而止,既然確保安然無恙,那趕緊溜之大吉的好。
她腦袋一偏,我斜眼看過去,只見她眼里嘴角輕扯含笑,得意的眉眼間還摻和著許些傲慢和對我的不屑。
「周媽,那我走了,您多保重!」向她笑眯眯地道了別,我轉身迅速地就向樓下跑去,一個趔趄,上身猛撲,幸虧手腳靈活,趕緊抓住了扶手,才沒有乒乒乓乓滾下樓去。
抬頭扭身看向樓道口,咧嘴朝周媽不好意思的笑笑,見她面色雖然暗黃灰,但卻松散了眉低頭看著我,居高臨下,眼中充滿了譏諷和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