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兒下午沒課,吃過了午飯就嚷著要先去看小天佑,她喜歡熱鬧,說笑著便跑出門去了,就連今日洗碗筷收拾桌子的事扔了給我。
邱奕輝一早出去,說去洗洗小銀鎖和銀鐲子便沒有回來,我在屋里一直惦記,生怕他撇下我獨自先去了王貴那里,到了快要動身去吃酒的時候,我著急得更加厲害,終于,听到大門「吱噶」的一聲開門聲,知道是他回來了,我才長吁了一口氣,心中暗暗慶幸。
「邱醫生,銀子洗好了麼?怎麼花了一整天?」我出了屋來,便問道。
「銀匠鋪的徐蜀伯也是個老酒鬼,我去後硬拉著我要喝兩盅酒,我沒怎麼喝,他便自酌自飲,最後竟然自己喝酒了,我等到他酒醒了才洗得銀子呢!」他一邊笑一邊解釋,「幸虧來得及,要不那小銀鎖和小鐲子黑乎乎怎麼送出去?」說到此,他也慶幸地長吁一口氣。
「洗好了麼?拿來我看看,」我又說道,似乎要經我手才放心一般。
他沒有刁難我,直接從懷里掏出來塞給我,然後邪惡地欺負我道︰「你看吧,那燒酒厲害,我只喝了一小口現在就口干舌燥的,先得喝點水,」他將那看字說得極重,說畢,便急急地跑進屋里去了。
我拿出小鐲子和小銀鎖,細細地摩挲了一番,然後揣測著點了點頭。
「邱醫生,你去了這麼久都不回來,我還認為你不管我自顧自地去王貴家了呢!」我有些不滿地抱怨道。
「你眼楮不方便,我怎麼會撇下你不管呢?」他頑笑著說道,「我可做不出那麼狠心的事來!」
「邱醫生,你別說得自己跟仁愛至尊似的!好不害羞!」我又調侃道,于是呵呵笑了起來。
「時間不早了,你準備妥當了嗎?準備妥當了我們就走吧,」他喝過水,從屋內走出,對著倚傍在門邊的我說道。
「妥當了,咱們走吧!」我將小鐲子和小銀鎖復又交還給他,然後迫不急待地說道。
「你不需要梳洗打扮一番麼?」他突然問道。
「我哪有這麼麻煩!」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我愣了愣才敷衍道。
「麻煩?你們女孩子不都喜歡收拾打扮嗎?」
「又不是每一個人都一樣,我崇尚自然美!」我咧嘴笑道,心中月復誹︰就算想梳妝打扮,我現在也沒有那閑錢買胭脂水粉啊,況且我眼楮看不到,怎麼描眉著粉,難道你幫我?說話真不經過大腦!
「自然美挺好,」他喃喃地夸獎道,復又想到禮物的事,于是問道︰「你準備好送給天佑的禮物了?」聲音中滿含好奇與探究。
「準備好了!」我咧嘴一笑,非常干脆的答道。
「拿出來看看,」他有些不相信。
「好東西怎麼能隨便拿出來,」我神秘地說道,然後擺擺手,「不急,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好!那我呆會兒倒要好好看看,對你的神秘禮物真感興趣了,」他笑著說道,也沒有執意要看我的禮物。
「你就等著瞧吧,保證不會讓你失望!」我拍著胸口,自信滿滿地說道。
「那好,我們走吧!」說罷,他便向門外走去。現在,我生活能自理,也把常要走的路都熟識了,就算自己模索著走,也不容易絆倒摔倒,看來他將我的進步了解得一清二楚,今天是沒有打算繼續「無微不至」地呵護我了。
「邱醫生,」我叫道,「今天我頭有點暈,感覺分不清東南西北,可不可以麻煩你,」我又頓了頓,「拉著我一點呀?」
「你不舒服麼?」他回過來,關切地問道
「有一點,大概是昨晚沒有睡好,」我說道。
「怎麼那麼不會照顧自己?」他不滿地訓斥我,然後又說道︰「你今天就跟著我,你這身體,真擔心一不小心你就暈了過去!」
「哎喲,哎喲,我要暈了,」听了他的話,我故意將手扶上腦門,做出一副要暈的樣子來。
「別瞎鬧了,身體的事哪能開玩笑!」他又一本正經的口吻說道,然後拉著我便出了門。
大庭廣眾之下牽手肯定是不行的,他只是拉著我的胳膊,這在別人看來當然已經很是熟識了,對于我的小技倆,這便足夠了,更重要的是,他今天走到哪里,我就能跟到哪里,那個送禮的「時刻」,我也不會擔心臨時找不到他而失了機會……想著自己的計劃,我在心里暗暗得意。
王貴家中已經非常地熱鬧,我被邱奕輝拉著走進院中,周圍全是鄰里的喧嘩談笑聲,我們再走上前些,便听到有人向王貴夫婦連連的道賀聲,想是他倆抱著孩子站在門旁迎接前來的客人。
「邱醫生來了,」正在寒暄的人見到邱奕輝,便好聲色的打過招呼。
「邱醫生」
「邱醫生怎麼現在才來呀?」
「王伯好!」邱奕輝也禮貌地打過招呼。
「李大伯,你們來得這麼早呀!」
「你這干爹怎麼當的,這麼晚才來!」有人也打趣著邱奕輝,「呆會兒可得罰酒!」
「好的好的,」邱奕輝笑朗回道。
「邱醫生,你旁邊這位是誰?也不介紹下,」有人注意到我,想來卻又沒有見過我,于是笑朗著問道。其實在鎮上的人就算沒有見到我本人,也必定都知道我的︰我身無著落,現在住在邱奕輝那里治療眼楮,這一問,正是抓住了機會,故意打趣著邱奕輝。
「淺聞竹,扣兒的姐姐,眼楮失明,現在我是他的醫生,」邱奕輝言簡意賅地介紹道。看來扣兒在鎮上的名氣可比我大,這個丫頭,社交能力還真不賴!
「好標志的姑娘!」旁邊一個大嬸听過邱奕輝的介紹後贊美我道。
「謝謝,」我頷謝過。
「人標志,又端莊,邱醫生真是好眼光,」另一大嬸又贊美道,我听出了話里的玄機,明是贊美我,實則夸獎邱奕輝,唉,邱奕輝在他們眼楮當真就成了神仙一般的人物。
「張嬸,你誤會了……」
「邱醫生,你就別再狡辯了,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呢!」有人不等邱奕輝說完,便又調侃道。
「都做了干爹干娘,還這麼扭扭捏捏的!」一個知道天佑拜了邱奕輝做了干爹和干娘的人又接著高嚷道。
「原來都已經做了干爹干娘呀!」有人又是一語雙關地攪和道。
眾人听後用著一副恍然大悟的口吻異口同聲地附和道︰「干爹干娘……」
「干爹干娘」
眾人復說著,越嚷越鬧開,接著大伙便又笑了起來。
「瞧著這干爹干娘臉貌生得又俊又俏,你們現沒有,鼻子嘴巴都似極了,真是天生的夫妻相!」人群里不知是哪位眼尖的又找到了話題,不肯放過地歡笑嚷道。
「嗯,是有夫妻相!」
「是有夫妻相!」一語即出,眾人又競相附和,氣氛更加熱鬧。
「大家說笑了,」我听過,通紅滿面,終是按捺不住地辯解道,卻也不消多說,只是作出一副嬌羞模樣。
「城里人都是怎麼形容來著,哦,」那人似恍然想起,說道︰「才子佳人,天生一對!說的不就是邱醫生和聞竹姑娘麼?」
這當兒,邱奕輝卻又不避嫌地湊到我耳邊,小聲地說︰「看來你的外貌極具迷惑性,他們都說你端莊,其實肚子里一潭子渾水!」
「嘿嘿,是的,是的,謝謝夸獎!」我面上保持著賢淑微笑,也湊近邱奕輝耳邊道,然後又低過頭,作出矜持態來。
「姑娘家不好意思了,咱們也不多說了,就等著喝他們的喜酒罷,」一人終于挺身而出,為我們解圍道。
「竹子姐,你怎麼現在才來?」扣兒突然跳出來叫道,嚇了我一跳。
「死丫頭,突然跳出來嚇了我一跳,」我大聲嚷道,一句粗話出口,形象全無,這才後知後覺在意識到在眾人面前是暴露出了我的本來面目,才是真正地羞澀起來。
眾人也不計較,嘻嘻哈哈又笑了起來,意在越是自然外露,越是無拘無束,越是討人喜歡,越讓人感覺親切。
于是我也跟著笑朗起來,笑得我臉上窘窘燙。
「他們在那邊,走,咱們干爹干娘去看小天佑去,」邱奕輝和旁邊眾人道過小別,便細心地拉著我走了過去。
「小天佑,看,干爹和干娘來了!」站在屋前迎客的王貴和桂花見我們過來,便笑著迎了上來。
「小天佑,來,干娘抱抱,」雖然眼楮看不見,但我也煞有介事的說道。
伸過手,桂花也對我放心,便將孩子送到了我手上。
「來,干娘親親,」我親了親懷里的孩子,天佑的小臉柔柔軟軟的,湊到他細女敕的皮膚,我心下也柔柔軟軟的,溫存一如絲絲鞣質滑進心里。
正抱著小天佑親昵著,听到邱奕輝掏出懷中的小繡錦囊遞給王貴夫婦道︰「這是給小天佑的禮物,保佑他一生平平安安!」
「哇哇——」大概是我不會抱人,天佑終于忍受不住我的摧殘,哭了起來。
「哈哈,小天佑知道自己收到了禮物很高興對不對?」我厚顏無恥地為自己開月兌責任,心想小家伙果真懂得干娘的心思,關鍵時刻該出手時就出手!
「毛手毛腳地把天佑惹哭了,還好意思說別人是高興!」邱奕輝損了我一句,然後便伸過手來抱天佑,「來,讓干爹抱抱!」
邱奕輝這人就是有小孩緣,天佑到了他手里還真的就不哭了。
「來,干娘給你戴上長命鎖,」說話間,我便從邱奕輝手上接過小香囊,掏出小銀鎖和小鐲子為孩子戴上,然後還輕輕搖動了下他肥胖胖的小手,那幾顆鈴鐺便「叮叮當當」響了起來,天佑便嚶嚶笑了起來。
「邱醫生,小天佑笑得開心吧?」我問道。
「小家伙開心著呢,」邱奕輝抱著孩子笑著答道,此時一門心思就在孩子身上,「嘿,他又朝我笑了。」
「這長命鎖一面是平安,一面是吉祥,讓我們的小天佑平安吉祥幸福一生,」我抬起頭來,對王貴和桂花說道。
「小天佑,看干爹干媽多疼你,還不快謝謝干爹干媽!」听到我祝福,桂花笑著回道。
「應該的,應該的,不疼小天佑那能疼誰呢!」我盈盈笑過答道,慶幸邱奕輝此時還一門心思逗弄著懷里的孩子,並沒有反應過來。
「快開席了吧?」我趕緊轉過話題問道。
「這就開,不就是等著孩子的干爹干娘嗎?」桂花笑著說道。
「不好意思,讓天佑等久了,」我也笑著搖晃了一把邱奕輝懷里的天佑,于是把孩子抱起來遞給了桂花,「那我們先入席,呆會兒再過來看天佑。」
「老高,放鞭炮開席了!」王貴沖著大門高聲喊道。
「 里啪啦」
「 里啪啦」
「誒,你的禮物呢?」邱奕輝問我道,那後面一句已然被鞭炮「 里啪啦」的聲音下,我掩過嘴,暗暗笑,也不答他的話,對著桂花用手勢道了別便拖著他往席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