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郁芳香,我是在滿室的百合香味中醒過來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奕輝那張熟悉的臉,見我醒來,他握著我的手緊了緊,面上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奕輝……」看到他,我條件反射般地坐起身來,一頭扎在他的懷里,聲音難掩嗚咽,感覺到溫暖的所在,昨晚的悲慘遭遇頓時躍于腦間,啜泣聲漸大。
「沒事了,沒事了,」他輕輕拍撫著我的後背,溫柔地說道,「都怪我不好,讓你一個人回去。」
我听他如此說,心下溫馨,卻也帶了疑惑堪憂,他恐怕是已經知道昨晚生的事了。
「奕輝,」我窩在他懷里,輕聲叫了他一聲,想向他問個明白,卻突然听到門「吱噶」一聲輕響,我抬眼望去,卻沒有看到有人進來。懷疑自己听錯了,轉過臉來,眼楮環顧了下四周,是在醫院里,和邱奕輝那間病房的布置一樣,只是開窗的位置不同︰「奕輝,我怎麼會在這里,你又怎麼會在我身邊?」
「昨晚他們來告訴我,說你遇到強盜了,恰好被他們撞見救了你,不過你受了傷,還好沒有什麼大礙……」邱奕輝對我說道。
我听了「哦」了一聲,然後有些疑慮地問道︰「他們?是誰?」其實我應該告訴他我的過去,甚至和呂詹的糾葛,但是心里隱隱害怕,但卻不知道究竟是害怕什麼。
听了我的問話,他面色有些不自在,只是笑了笑,面色似乎有些尷尬,回答道︰「一個朋友,」我沒有再問。
「聞竹,昨天晚上究竟生了什麼事?」說話間抿了抿嘴唇,滿是憐惜疼愛地問道。
我撫著頭,對邱奕輝說︰「我不知道,我出門後貓盹兒說有事情,然後我就自己叫了黃包車準備回去,但是在路上遇到了打劫的,後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暈倒了……」說話間一把抱住他,「奕輝,我好害怕!」
「沒事,現在安全了,」他撫著我的後背柔聲道,听著他溫柔體貼的話,我感到心下一片溫暖,卻也有些忐忑不安,于是甩了甩頭,想把那種不安甩掉。
「怎麼?哪里不舒服嗎?」他護著我,關切的問道。
「嗯,頭還些疼,」我掩飾著心中的不安,繼續窩在他的懷里,這時才現額上纏著紗布。
「那再躺躺,好好休息,」說話間,便扶著我躺下,「你看你額頭上的傷這麼嚴重。」
「我不,」我往他懷里膩了膩,向他撒嬌道。
「怎麼?」他笑著問道。
「我要一直看到你!」他不知道昨晚究竟生了什麼事,但是我卻深知昨晚的危險處境,差一點再也無法與他再見,那種重生的感覺此時在我的心里猶為明顯,也格外珍惜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听我這麼一說,他沖著我笑了笑,「傻丫頭,我就在這里看著你,你安心睡覺,我哪也不去,保證你一醒來第一個見到的就是我!」
「那你的身體?」我擔心的問道,畢竟,他身上也是有傷的。
「沒有把你看好,現在輪到我照顧你了,算是對我的懲罰,」他說道,說語中滿是對了我疼愛,「安心睡吧!」說著就將我復躺了下去。
「奕輝,你哪也不許去,我要醒來第一個看到的就是你!」
「好,我就在這里,哪里也不去了!」他又承諾道。
迷迷糊糊中,我又夢到了亂七八糟的事,蘇扈山的暴打,然後呂詹陰鷙的臉孔和殺人的目光,還有滿手的鮮血,失聲的慟哭,我的靈魂在空中飄搖,甚至還有子彈穿過眉心……我分不清哪些是真實,哪些是虛幻……
「奕輝——」我大叫著驚醒。驚魂未定,環顧四下卻無一人,而窗外已然天黑,我竟整整睡了一天。
「奕輝,奕輝,」我呼喊著他卻無人應答,心中忐忑,各種揣測浮上心頭,讓我越感到不安。
起身下地,順著走廊前去尋找。出了門來,一陣涼風吹過,我不禁打了個冷顫,奕輝,你去哪里了?你不是說會在我身邊一直守護著我嗎?現在你去哪里了?
有些緊張,有些害怕,我順著走廊,徑直往他的病房走去。
「上海是個是非之地,一直以來都不是我想呆的地方,等她一好,我和她就回去!」一個男聲從樓道拐角隱隱傳來,我听著像是邱奕輝的,心中納悶,正要上前探個究竟,忽听另一男聲厲聲道︰「男人不應該為自己的過錯找托詞!」
心中一驚,這個聲音也太過熟悉,呂詹?我不敢相信,模著牆角躡手躡腳地走過去。
「我承認這件事是我沒有處理好,我不應該讓她一個人回去,但我可以保證這種事情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兩個男人站在樓道里,面對著面,身高不相上下,邱奕輝身上還穿著病人服,而另外一個男子,頭戴寬沿帽,仍是一身漆黑的風衣。
「一個男人如果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那他就是無能,」呂詹說道,語氣冷冷的,一如他的穿著打扮,都是冷冷的。
「不管怎樣,昨天的事先謝謝你!」邱奕輝並沒有因為他的陰冷而失了禮貌,他淡淡地笑了笑,接著說道︰「你說得沒錯,一個男人如果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那他就是無能,但是如果一個男人連女人最需要的安全感都沒有辦法給她,那他就連和她在一起的資格都沒有!」
呂詹冷笑一聲,說道︰「安全感?什麼是安全感?金錢、權利、地位難道算不上安全嗎?」
听過呂詹的話,邱奕輝也冷冷地笑了一聲︰「呂詹,你自己也應該清楚你的世界是怎麼樣的?你擁有金錢無數,你可以一手遮天,但是你有安全感嗎?」
「你每天會擔心受人算計,遭人謀殺,只怕你是活得最沒有安全感的!」呂詹沒有回答,而邱奕輝卻侃侃說道,接著,他又問道︰「你有過夢魘的經歷嗎?你感受過一個女孩連睡覺都不踏實,經常是尖叫著驚醒嗎?」邱奕輝質問道,我心中抽動,他說的人是我嗎?「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生過什麼事?但是我能確定的是,她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過得不僅是不快樂,而且還總是充滿了擔驚和害怕。從我認識她的第一天起,就知道她的記憶猶如夢魘般恐怖,在每一個夜晚,她都會被惡夢驚醒。暗算、猜忌、謀殺,無時無刻不擔驚受怕,除了這些,你認為你還能給她什麼?」
「你想說什麼?」呂詹問道,听不出情緒。
「呂詹,上天給過你一次機會,但你卻不知道珍惜,你傷害了她,所以,我要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再把她交到你手上的!」邱奕輝硬聲道,他篤定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頓時心底一陣暖意融融。
「這是兩個男人的較量,由不得你!」
「對!由不得我,卻也由不得你!她選擇誰,只能由她自己決定,這是她的自由,」說到這里,邱奕輝頓了頓,我倚在牆角,凝神屏氣,靜靜地听著,只听他淡笑一聲,頗帶玩味地接著說道︰「你不要那麼嗜血地看著我,你這個樣子還真讓人挺害怕的,說不定她也是怕看到你這個樣子,」說話間他也嘆了一口氣,「她不是你的生意,不是你的物品,我和你,誰能給她她想要的,誰能給她幸福,相信你自己也心知肚明。」
「你就這麼自信她會選擇你?」男子再次冷聲道。
「如果不是,那你們早就在一起了,你今天就不會來這里對我說這些話了,更不可能,」說到些,邱奕輝頓了頓,「需要趁她睡著的時候才來看她,當她一醒,你就得走。」
走廊上寂靜無聲,風吹動著敞開的窗戶「 啷」作響。
「呂詹,這個世界很大,不是你想干什麼就能干什麼的,」邱奕輝不卑不亢地說道,「你說你有權有勢,能夠給她她想要的一切,但是,我想問問你,你知道她想要什麼嗎?」
被質問的男人沒有出聲。
隔了一會兒,邱奕輝繼續說道︰「你答不上來,因為你根本就不了解她。金錢、權力、地位的確可以換來很多別人無法企及的東西,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會貪圖這些,如果你認為這些能讓她心動,那你就大錯特錯了,」說著,奕輝淡淡一笑,道︰「單憑這一點,你就已經輸給我了。」
「如果把金錢,權力和地位放在別的地方,放在別的女人身上,可能百試不爽,但遺憾的是,這次你找錯了人,她要的不同,她要的是一個能和她牽手,能和她相依相伴,白頭到老的體貼丈夫,這一點,你做不到,不是嗎?」
半晌,沒人說話。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的金錢、權勢和地位正是你愛情的絆腳石,正是因為它們,沒人會相信你能一生一世對待一個人一如當初,和她相伴到老,所以,你不可能得到至純至真的愛情。」
「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一慣的強勢,呂詹語氣陰冷得可怕。
「呂詹,你的話讓我听著刺耳,愛一個人不是這樣愛的,不能稱之為得到,亦不能等同于你平日里的佔有,愛一個人,是希望她能得到幸福,」邱奕輝沒有理會呂詹的威脅,繼續為我考慮,站在我的角度說服著呂詹,「呂詹,你不應該如此自私,非要將她帶入你的世界,今天能站在這里,但是明天可能就身異處,暴死街頭,你的世界,你的未來,連你自己都沒有辦法確定,怎麼能給她幸福呢?我承認,在權勢方面,我的確比不上你,但是,我的世界平淡而幸福,我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我每天生活得都很快樂,最重要的是,她也喜歡,」邱奕輝說道,語氣愉悅而興奮。
「邱奕輝,我呂詹明天會不會暴死街頭我不知道,但是我現在就可以送你上西天!」男子狠狠地說道,然後我便听到一聲子彈上膛的聲音,又听邱奕輝平靜地接著說道︰「被我一語中的便氣極敗壞?呂詹,你的暴力和子彈不是對每一個人都起作用的,我不屑你的手段,但我並不懼怕你的手段,如果你真的心有不甘,那就盡管放馬過來!」
再也躲不住,我嚇得跑了出來,大叫道︰「不要!」我一沖出,兩個男子齊齊轉頭看向我。
呂詹看著我,手上的槍卻仍對著邱奕輝,我慌忙跑過去,擋在邱奕輝跟前,一字一句地頓道︰「詹爺,放下槍,聞竹求你,放過我們……」我哀聲乞求著,說話間,便要朝他跪□去。
「你起來,」我雙膝剛一彎下,而邱奕輝見我要向呂詹下跪,一把便把我拉了起來,厲聲沖著我大喝道︰「不要下跪!不許下跪,你給我起來!」
我被他一把拉起來,順勢跌在他的懷里,他將我緊緊地摟住,像在將危險隔離在外,將我好好的保護起來。
「看著我!」他抱著我大叫道,我抬頭看向他,他的眼眸清澈如水,這一刻,卻帶著異常的憤怒,「我們人人是平等的,不要因為任何原因而向任何人下跪,任何原因都不允許!」
我看著他,他的眼神憤怒卻又滿是憐愛,心中霎時動容,顫抖不止。何時有過一個男子,一慣地溫柔、瀟灑與謙和,此時卻心生怒火,不為其它,只因我的尊嚴與人格。
片刻,放低放柔了聲音問道︰「記住了嗎?」
「嗯,」我重重地點頭,然後又是重重地答道︰「記住了!」
他終究是我的依靠我的歸宿,那一刻,我再難擒住眼底的淚,兩行淚難以抑制地順著臉頰滑落。
「呂詹,對不起,我已經選定了!正是因為你太過權勢,太過強大,所以在你身上我找不到安全感,我沒有辦法相信,你能同我廝守到老,」我轉頭看過邱奕輝,接著道︰「奕輝說得對,我想要的只是平淡的生活,我想要的就是像他一樣溫柔體貼的丈夫,我們兩人,情深意篤,至死不渝,如果他有不測,我也不會苟活,希望你能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
又是半晌寂靜。
「好!那我倒要見識一下,如果你們倆的感情真如你所說,至死不渝,」後面那四個字,男人說得咬牙切齒,「那我便成全你們!」
說罷間,他再不願多看我一眼,毅然收槍轉身而去,看著他的背影,衣袂飄飄間寥落而孤寂,我有些痛楚卻又心有余悸。
我回過頭看著身邊的男子,此時他正微笑著看著我,我感慨良多,積蓄在心里卻不知道如何表達,只是朝他會心一笑,說道︰「奕輝,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