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要去殺了他!」樹林里傳來一個聲音,令沉思中的我陡然一驚,這聲音……非常耳熟,是清河的無疑。驚訝中,納悶一個孩子怎麼會冒出這樣一句話,究竟出了什麼事?
「清河,你冷靜些,」這是扣兒的聲音。
「你放開我!讓我去!」清河叫囂道。
「你這個樣子去,非但報不了仇,還會白白送了一條性命!」
「就算是死我也要為我爹和娘報仇!」
「你殺了他就能讓你爹你娘活過來嗎?」扣兒說道,「難道你忘了你娘死時讓你好好活著嗎?」
「你不是我!你不會知道那種眼睜睜看著自己親人在面前被殺是什麼滋味!」清河氣竭,不講理地詬罵道,他說此話,暗罵清河今日說話如此不慎重,他是知道紐姐死因的。
「對!我是不知道自己親人死在面前是什麼滋味!」果然,扣兒也叫囂起來,帶著些沙啞的聲音大聲吼道,「我只知道,你這樣貿然出去,非但報不了仇,還會連累我和竹子姐!」
「連累你們?哼!」听到扣兒如此說,非但沒有冷靜了下來,反而冷哼一聲。我尋聲過去,想要搞清楚狀態,卻又听到清河叫囂道︰「他們關系如此親近,恐怕就是她讓他們去燒了鎮子的!」
听到此,我心下一驚,不禁打了個顫栗!燒掉鎮子,說的哪個鎮子,麻柳鎮?怎麼回事?誰燒掉麻柳鎮?鎮子的毀掉不是因為有軍閥闖入嗎?
「不許你亂說竹子姐!」扣兒听到清河對我惡語重傷,不滿地說道。
「我亂說?那她怎麼住在這里?而且呂家少爺又對她這麼好?」清河挑釁道,忽而恨恨地咬牙說道︰「我知道了,我知道邱大哥為什麼不和她結婚了!因為她串通別人,將鎮子洗劫一空,後來邱大哥現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和她結婚,是這樣的,肯定是這樣的!」
听了清河的話,我心下一團亂麻,出了什麼事?怎麼會認為是我和他人串通毀了鎮子?沒有,這不可能,我視如珍寶的小鎮,我怎麼會去毀了它呢?奕輝?他突然棄我而去,真是因為懷疑我伙同他人燒了小鎮嗎?不,不會的,別人不了解我,他應該是清楚我的。
「清河?」扣兒按捺出聲,聲音微弱,但是我卻听出了她的動搖,她似乎也半信半疑清河的話了。
「對的!邱大哥做得對!像她這樣狠毒的蛇蠍心腸的人,是絕不能要的!」清河越說越篤定,「原來,你姐姐是貪圖榮華富貴的人,她狼心狗肺,虧奕輝哥對她這麼好,虧我們對她這麼好,虧全鎮的人對她這麼好……」清河由怒轉悲,難以自抑地開始啜泣起來。
「不會的,竹子姐不會是那樣的人……」扣兒仍為我辯護道,但也開始啜泣起來。
我不知不覺地走向他們。
「扣兒?」我叫她道,又看了看清河,叫了一聲「清河?」
「竹子姐,你告訴我,不是你干的,」扣兒撲過來,一把抱住我問道,清亮的眼楮緊緊地盯著我,眼里充滿了期待。
「不是我干的,」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咬了咬牙,然後問道︰「你們剛剛在說什麼?是呂詹毀了小鎮?」
「你不要裝模作樣了,就是你和他串通起來,殺了鎮子所有的人!」清河看著我,兩眼欲迸出烈焰。
「是呂詹毀了小鎮?」拋開他對我的不信與污蔑,我再一次重復問道。
扣兒看了我良久,終點了點頭。
「怎麼回事?」我靜靜地問道,只覺得心中再也禁不起打擊。
「你明明知道,還來問我們?」清河語氣不善地反問道。
「清河!竹子姐根本不知道!」扣兒相信我,對清河怒道,然後又看著我,說道︰「竹子姐,我相信不是你干的。」
「扣兒,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我咬牙問道,心中已經猜到幾分。
「剛剛我和清河在院子里玩,看到呂少爺和一個人坐在那邊太陽傘下,我們好奇,就偷偷模過去看,于是認出和他一起喝茶的那人竟然就是當日火燒小鎮的軍閥頭目。」
「你們確定是那個人?」我問道。
「確定!」清河斬釘截鐵地回答道,對我很是不客氣,恨恨地說道︰「那人化人灰我也認得!」
「確定!」扣兒也回答道,語氣是確定,但不像清河對我那樣不滿,然後向我解釋道︰「那個人滿臉胡子,而且下巴還有一顆大痣,極好辨認,那天燒鎮子時,他油光滿面,騎在高頭大馬上哈哈大笑,很是得意猖狂,我和清河一輩子都記得,錯不了!」
「那你們怎麼說是呂少爺毀了鎮子呢?」我問道。
「我們過去後,就听到他們的談話,那個人向呂少爺索要軍餉,後來起了爭執,胖頭目就提到了他火燒麻柳鎮的事……然後呂少爺馬上給他開了張票子……」扣兒說道,緊緊地盯著我,觀察我的反應。
「我要去找他問清楚,」我也控制不住,只覺得大腦一團亂麻,掉轉身型喃喃道。
「竹子姐,你冷靜點!」扣兒抱住我,不讓我走。
「竹子姐,你別再裝模作樣了!」清河在旁邊冷笑著說道。
「清河,你想害死我姐姐嗎?」扣兒叫囂道,然後又柔聲對我說道︰「竹子姐,我相信你,你不要去找呂少爺。」
「我不相信!」清河在一旁卻說道。
「我去問他,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待的,我不會讓鎮子的人死得不明不白的!」我向他承諾道。
「竹子姐,你不能去問他,他們會殺了你的!」扣兒哭了起來。
「我不怕,讓他們殺吧!」想到全鎮的人悲慘死去,還有奕輝棄我而去竟是因為這個原因,此時一種孤勇抹殺了我全部的理智。
「竹子姐,你不能……要是你死了,我怎麼辦?」扣兒死死地抱著我,哭著說道︰「要是你死了,我怎麼辦?我現在只有你一個姐姐了……」她說道,猶如一棒將我敲醒,眼前閃過紐姐和欒大哥可親的面龐。
是的,我不能死,我不能這麼莽撞!我怎麼會那麼沖動地要去找呂詹問個一清二楚呢?憑我對他的了解,他要做出這樣的事,完全合乎他的一貫作風,而且,對他來說,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怎麼,你怕死了?你舍不得現在的榮華富貴了?」清河在旁邊取笑我道。
我看著他,說不出話來,的確,我是怕死了。
「清河,我是怕死,我還不想死,不過,我並不貪圖這里的榮華富貴,」我向清河好言說道。
只見清河用很是鄙夷和不相信的眼神看著我。
「我沒有貪圖榮華富貴,鎮子被火燒不是我干的,」我辯解道,只希望能博得清河的信任。
「口說無憑,你能拿出真憑實據嗎?」清河還是不肯相信我。
「我會證明我的清白的,」我喃喃說道。
我拿不出真憑實據,但是我可以證明我不是貪圖榮華富貴——
「嘟——嘟——」幾聲喇叭聲響,三輛黑色轎車駛進院子。
我抬眼看了看天邊掛著的明亮圓月,月朗星稀,不知不覺,竟然又是十五了。
「小姐,少爺喝醉了,你快去看看吧!」杜鵑沖進我的房間便大叫道。
「喝醉了?」我半是疑惑半是不信地看著她,「怎麼會?少爺酒量很好的,從來沒有听說他喝醉過!」
杜鵑沒等我說完,便拉著我往呂詹房間奔去。
這邊,下人們早已經為他們的主人忙碌得像炸開了鍋,拿毛巾的拿毛巾,換鞋的換鞋,有人端著清茶或醒酒湯從樓下匆匆上來,手腳靈利的上等僕婦為呂詹月兌去衣服,迅速擦身後然後接過遞上去的睡衣為他換上,幾人站在一旁等候差遣。叮叮咚咚聲響個不停,上上下下被他折騰著,卻無人因他此時意識模糊而有所怠慢。
整個下午,我都為他火燒小鎮的事郁結懊惱,杜鵑拉我急奔過來,我也是一門心思想著這事,所以看到下人們此時忙個不停,我也只是事不關己的遠遠站著。而此時下人們為他月兌去衣衫,當他精壯的軀體□于我眼前時,弄得恍惚的我臉上竟然灼灼燙起來。
心下難免跳動,我趕緊避過眼去看向別處,卻現房中幾個拿著托盤的年輕丫環也是面紅耳赤,讓我一時間竟忘了毀鎮之恨。
「哇——」地一聲,呂詹從床邊俯向地面,吐了一地的污穢,房內頓時充斥著一陣惡臭。我放眼瞧去,見他臉色泛白,眼角緊閉,像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站在窗前的下人眼疾手快地撥開窗簾,一股涼風襲了進來,惡臭頓時消減很多。
「快,清理!」一個老道的僕婦命令一旁的下人道,那丫環便趕緊用潔白的毛巾將地上的污穢利落地擦拭干淨,有人噴過除臭劑又是清理一翻,然後幾名丫環又往整個房間噴灑清新劑和茶樹精油……經過下人們的迅速清理,整個房間立馬又是清新一片,完全聞不到一點污穢惡臭。
見呂詹靠在床頭身子卻有些不穩,一人上前扶住他,我這才注意到,原來阿來一直在旁邊。呂詹嘴唇輕啟,阿來知道呂詹要說話,便將耳朵湊了過去。
阿來一邊听著,一邊眉頭皺了起來,忽而抬起頭來,朝屋內掃視一圈,然後定格在我這方,說道︰「淺聞竹,你過來!」
我被他一叫,回過神,在心中自問了一句︰是叫我嗎?不用再問,現起先替我遮擋的下人退到一旁,我像一只躲在角落里的鴕鳥被人現,然後帶著靦腆,顯得突兀地站了出來。
我帶著惶恐地走過去。
「快點,磨蹭什麼?詹爺指名道姓要你照顧,」阿來不滿地說道,然後扭頭對一旁端著清茶的劉媽說道︰「把茶給她!」
我動作仍舊遲鈍,接過劉媽遞過來的清茶坐到床邊讓呂詹漱了口。
「醒酒湯,」一個年輕丫環托盤又遞了上來,我拿過瓷盅向呂詹嘴里喂送。送了兩口,呂詹微微搖頭,嘴唇輕啟,像是又要說什麼。我看了看阿來,才將耳朵湊了過去。
「er……辛……」
「詹爺說什麼?」阿來焦急地問道,語氣對我卻是不善。
「我听不清楚,他好像說他要紙巾,很辛苦,」我無奈地答道。
正要又要喂他醒酒湯,他卻「哇」地一聲吐了出來,此次吐到了阿來滿身都是。
「你來照顧他,我去換身衣服,」吩咐了我一翻,阿來便跟著一個僕婦離去。
下人們清理完殘留的污穢,噴過清新劑和芳香精油後恭敬地站到一旁。我繼續伺候呂詹漱口喝湯。一碗解酒湯下去,我將空碗遞還給丫環,湊近他問道是否還要再喝一碗,突然,他卻一個翻身,將我壓在身下。我猝不及防,掙扎著捶打了他兩下,「放開我,」我條件反射地叫道。此時,卻听到「 」地一聲清脆的關門聲,僕人們竟然知禮地離去,剛才還僕人滿屋的房間,此時只剩我和呂詹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