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呂詹救了何雨東卻沒有為呂詹辯解,呂詹的話模稜兩可,讓我听過之後也不禁懷疑的確是他幕後操作,在何雨東面前,我又與呂詹裝作不認識……兩方都是我不願傷害的,我被夾在中間,像極了一個兩面派。
看著呂詹離去的背影,我愣愣地想著。
「小淺,小淺,」我回過神來,現何雨東已經走在我面前了,「別听他的話,他們就是嚇唬嚇唬我們。」他笑著對我說道。
「老何……」一方面想替呂詹申辯,另一方面又欽佩何雨東的勇氣和精神,可話卻不知道怎麼說。
「你今天來得巧極了,今晚我們有一個慶功會,你一定要參加!」何雨東興奮地說道,他並沒有看出我的兩難。
「什麼慶功會?」我好奇地問道。
「去了就知道了,」他並不告訴我,說得神秘,我也更加好奇。
晚上,我們幾人來到華界閘北處的工會,一下車,便有工人過來對何雨東這個工會主席問好,還一把拉過他就要感慨一番,何雨東雖然有傷在身,但面對這熱鬧歡騰的場面,一點也沒有表現出病態來,興致也是高昂得很。大廳中,已經張燈結彩,到處喜氣洋洋。
「 里啪啦——」外面居然放響了鞭炮,喜慶得竟像是過年過節一般。
「是什麼事?大家這麼高興?」我問道,可是由于鞭炮的聲音太大,遮住了我的聲音,何雨東並沒有听到我的問話,而是和大家一樣鼓著掌,高興地看著戶外。此時,我仔細打量過周圍,現今天的會場和以往的會場是不同的,大廳中,並不只有工人,還有很多小孩和婦人,小孩子雀躍地玩鬧著,一些婦人拴著圍裙,像要做飯的樣子。
「開飯!今晚好酒好肉,不醉不歸!」一個工人走上講壇,用著毫不掩飾的大白話爽朗地大聲道,聲音從擴音器中傳來,更加洪亮。
我听過一愣,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緊接著便看到一些婦女端著鍋碗瓢盆上來了,那些器具頗為老舊,但盛裝的都是香氣四溢的豐盛食物,雞鴨魚肉,應有盡有。
小孩子們見食物一端上來,便雀躍地擁上去爭要雞腳雞翅,看著伸著小手的小孩們,那些端著鍋盆的婦女笑朗著連連道︰「別急!別急!都有份!都有份!」然後把鍋盆放穩,便給他們分派食物。拿著要到的食物,小孩子們便美滋滋地吃起來,一邊吃,一邊還追逐嬉戲。
看著他們童真的笑顏,心中也一下子輕松起來,那些煩心的事情也索性拋到腦後,跟著大家一塊兒笑朗起來。
男人們也按捺不住,見魚肉上來,便拿出酒瓶打開來,頓時一股濃郁的酒香溢滿整個大廳。
「喝酒吃肉,大家別客氣,這些都是從剝削我們的資本家那里討回來的,是大家應得的!」會場的主持高聲說道,迎來的又是一陣歡騰。大家都一邊吃一邊呵呵笑著。
「何主席,麗瑩,給!」一個婦人端著碗,遞給他倆道。他倆也不推拒,笑盈盈地接了過去。
婦人看過站在旁邊的我,也豪爽地遞過來一個大碗,說︰「閨女多吃些!」
我看了看那大碗,里面裝著大大的一條魚,剛想說自己吃不了這麼多,誰知何雨東便一手接了過來,硬塞到我手里,道︰「多吃些,不用客氣!」
他們都熱情爽朗,我也不再推拒。
「老何,今天是什麼慶功會,大家怎麼都這麼高興,而且……」我心里疑惑,他們都是些貧苦勞工,平日里三餐溫飽已經非常知足,今天怎麼會如此奢侈?但這話卻不知道如何說出。
何雨東看著我,明白我的意思,笑了起來︰「剛才你也听到老郭說了,這些都是向剝削我們的資本家討來的,所以我們當然不會客氣!」
「嗯?」他有意玄乎,我更加疑惑。
看我一頭霧水,他樂得更甚。
「你就別再賣關子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一邊吃著可口的鯽魚,一邊拍了拍他問道。
「還記得今天到我家的那小子嗎?」他說道。
「呂家當家?」我眉頭皺了起來,心也跟著豎了起來。
「對!這頓豐盛的晚宴就是他給咱們準備的!」何雨東說道,神采飛揚。
「怎麼回事?」我急切的問道。
「十一號那天,我們搶了他一批貨,都是些生活物資,量很大,夠工會的工人們吃上半年呢!」
「什麼?你們搶了他的物資?」我驚訝道。
他只道是我單純的驚訝,笑著說道︰「說來這事你還是最大的功臣,那天你送到藥店溫掌櫃的信,就是說的這個,他們得到消息,才及時的組織好工人大干了一番。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他如此笑朗,我卻覺得聲聲刺耳,送那信時,呂詹也有幫過忙,如果他知道,那信是要去搶他東西的,他會怎麼想?我又該怎麼面對他?頓時,再也听不到那些熱鬧喧嘩之聲,只覺得耳朵轟鳴,聲音嘈雜得可怕。
「小淺,怎麼啦?」何雨東看出我的異樣,問道。
「呃,沒什麼,魚刺卡到喉嚨了,我出去清清,」我說道,放下碗筷便飛也似的跑了出來。心中的矛盾充斥著我,工人們的辛酸血淚,他們是應該得到償還的,但是呂詹,明明他是幫了我的……為什麼,他們搶的東西竟然是他的?
出了門,心中百般糾結,我漫不經心地走在空寂的街道上,一陣車燈晃過,我回過神,看向那方。那輛車,是呂詹的,而車里坐著的人,正是他。他一下子出現,我心里更是內疚,仿佛他已經知道事情原委,特意過來向我討債一般。同時,另一些疑惑又盤上心頭,白日里他在何家說的話又是怎麼一回事?我不明白,他說話為什麼那樣,難道像他們那種手擎遮天的大人物,說話就必須那樣模稜兩可,讓人琢磨不透嗎?對此,我實在無法理解!
雙重矛盾積聚在心頭,我快步走過去,既想向他虔誠道歉,又想問個清楚明白。只顧著急急地走向那已經熄滅車燈的車子,冷不丁有人從背後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小淺,我喜歡你!」何雨東將我的手緊緊拉住,喝了少許酒的他面上微帶酒意。
「老何,你喝醉了?」他突然對我如此說話,毫無準備的我心中肯定慌,我眼楮瞥了瞥停靠在路旁的車,對他說道。
「沒有,我雖然喝了一點酒,但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看著我,非常鄭重的說道。
「老何,你突然對我這麼說,我反應不過來,」我囁嚅道,掙月兌了他的手。
「你見義勇為救了我父親,我就非常敬佩你,上次你又救了我,我對你感激,我是真的喜歡你!」他又將我的手拉住。
「老何……」
「怎麼,你不喜歡我嗎?」何雨東有些著急的問道。
一陣車燈閃過,停在前面的車飛非也似的離開了。我看了眼那車子,吸了一口氣,對何雨東說道︰「我已經有心儀的對象了。」
「你已經有心儀的人了?」他的眉眼閃過驚訝。
「我們青梅竹馬,從小一塊兒長大,過一段時間他就會到上海來,」我說道。
「你不是和我妹夫……」
被他一問,我才反應過來說謊說過了頭。
「小淺,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他沒有執著于我的謊言,問我道。
我輕輕搖了搖頭。
「假如是因為你心里還記掛著我妹夫,我可以等!」他篤定地說道。
我窘,隔了一會兒才恢復過來,說道︰「老何,這段時間以來,你讓我學到很多東西,見聞也增長了不少,可是,我只把你當做兄長一樣看待,這和邱奕輝沒有關系。」
「只把我當兄長一樣看待?」他顯得有些激動。
「嗯!」我重重的點了點頭,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一點,我太清楚了。
他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沒了剛才的朝氣,慢慢地轉過身,沮喪得便要離去。
「老何……」我想要再向他解釋一下。
「小淺,不用安慰我了,我懂,」他說道,「從剛剛你騙我,我就知道你不喜歡我,」他失落的說道。
「不,老何,我感激你,也很喜歡你,只不過那種感情是兄妹之間的,」我說道。
他看著我一會兒,沒有說話,最後對我微微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轉身離去。看著他失落沮喪的背影,我也頗為擔心。但還是說服自己沒有追上去。
轉過頭,卻看見徐麗瑩正在面前,我心中一驚,那剛才的事,她也看見了?我尷尬,對徐麗瑩說道︰「他喝醉了。」
徐麗瑩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沒有說話。僵持了半晌,徐麗瑩終于露出笑臉,對我說道︰「你別擔心,我去看看他,」然後指著另一個方向,說道︰「那邊有個人在等你。」
我疑惑,看向她手指的方向。樹下站著一個戴著面紗,身形曼妙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