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先離開,你要不喜歡,我們可以再回來。」他在我耳邊輕聲溫柔地說道。
我大腦中不自覺地描繪出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和我無數次憧憬的,一模一樣,可是……
「不!」我搖了一下頭,「我現在只想見到他。」然後開始用力掙月兌他的桎梏。
他將我扳轉面向他,吼道︰「你回去會死的!」我看著他漆黑的雙眸,眼前卻浮現出另一個人的面龐,陡然間,他的臉在我面前霍然放大。
他竟然吻了下來。
「阿來,放開我,」我努力掙扎,使足力氣將他一把推開。
「原來你們倆人背地里早有一腿,」旁邊突然響起雷衍的聲音,他拿著槍指著我們,「阿來,詹爺待你不薄,你這麼做,對得起他嗎?」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試圖爭辯。
「都是你這女人惹出來的,殺了你,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他狠狠地說道,轉而把槍口對準了我。
阿來眼疾手快,抬腿一踢,將雷衍的槍打落在地。我還未及反應,只覺勁風拂面,便見兩人已經開打起來,你來我往,動作矯捷凌厲,都是呂詹的得力干將,身手自然不凡。
篤地,阿來一腳踢下,正中雷衍胸口,雷衍不敵,倒在地上。
「你真的要為這個女人背叛詹爺?」雷衍眼神全是殺意。
「我不會讓你們殺了她!」阿來硬聲說道,過來拉住我,「先離開這里!」
「不!我要回去見呂詹!」我欲掙月兌他的手。
「阿來,你不要糊涂,」後面沖上來一幫人爭相說道,說話間也拔槍指向這邊。
「那小子也被妖女迷了心竅,先把他抓住再說!」雷衍憤怒地說道。
那些下屬上來就要把我們困住。
「他們都在氣頭上,先離開,讓他們冷靜下來再說!」阿來對我說道,「你再不走,我們都得死!」然後一把拉住我跳上車去。身後響起「砰砰」槍聲,阿來動油門沖了出去——
我低低地壓著頭走在大街上,因為隨處可見的青幫門徒已經到處在抓捕我和阿來。流言蜚語,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呂詹因我受傷,他們痛恨我,甚至無中生有說我對詹爺不忠,挑拔幫中兄弟感情我也無所謂,但是阿來受我連累,被指為叛徒,令我十分內疚自責。
和他在郊外過了一夜,我還是趁他去找食物之際跑了回來。不管雷衍再怎麼痛恨我,我現在擔心的只是呂詹,我只想呆在他的身邊。
「你竟然回來了?」站在呂家大廳內,雷衍不可置信地問道。
「呂詹他好嗎?」我問道,「讓我見他。」
「阿來呢?」他沒有回答我,卻問起阿來。
「他會回來的,」我不希望因為我的關系而使兄弟間產生誤會。
「有你在,他當然會回來,」雷衍冷笑地說道。
「你是什麼意思?」我一听他說話不善,問道。
「你和他孤男寡女在外面一個晚上,究竟生什麼事只有你們兩人才知道,你認為,詹爺會要你這種專門勾三搭四、不知廉恥的女人嗎?」
「雷衍,我沒有……」我試圖辯解。
「你回來想干什麼?騙得了他們可騙不了我!你就是想鬧得幫內不得安寧!」
「雷衍,你不能含血噴人!」他說得過分,我也惱怒起來。
「把她先關起來!」他吩咐道,隨即身邊的兩個打手上前將我縛住。
「雷衍,把我放了,我要見呂詹……」我高聲叫道,可是頸上忽地一痛,便沒了知覺——
我疲憊地倒在椅上,幾近絕望。十多天來,我一直大叫大嚷大哭大鬧,認為他們終會受我感動,讓我見他一面。但是,他們毫無所動,把我關在這里後,便對我不管不問。我心中越不安,難道呂詹真的相信我和阿來私通不肯再見我?還是他仍然處于昏迷之中?或是他已經……我搖了搖頭,不敢再往下想。
「咚咚,」兩聲輕微的異響傳來。是他們來開門讓我去見呂詹嗎?我趕緊朝門奔去。
「開門!開門!」讓我出去,我又大嚷起來。
「孜然姐,是你嗎?」一個聲音小聲的問道,語氣比較謹慎。
「是我,是我!」我趕緊答道。
門「 嚓」一聲開了。
「貓盹兒,真的是你?」看到貓盹兒,我十分高興,轉而若干疑問涌上腦間,「你怎麼會在這里?」
他張了下嘴,似乎要跟我解釋,然而又抿了下嘴,只說道︰「來不及說這麼多了,孜然姐,快跟我走!」
「嗯,」被人軟禁,有人來救當然第一反應就是走為上策。一出門,便看到兩個人倒在門前。
「貓盹兒,怎麼回事?」看到躺著的兩人,我猶豫了。
「哎呀,孜然姐,你先別問那麼多了,咱們先離開再說,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你,才把他們弄暈的!」
「不行,不行……」我喃喃道,想到呂詹軟禁我,很有可能是相信我背叛他,如果我離開,那更加說不清了。
「孜然姐,你不肯走,是因為呂家少爺麼?」貓盹兒問道,語氣有些怒意。
我咬著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把你關在這里你還想著他!」他更加生氣了,「外面的人現在都知道你和他手下私通,現在滿大街地在找那個叫阿來的呢!」
「真的?」我大驚,「怎麼可能,要是我真和阿來有關系,又怎麼會再回來?」我辯解,明明知道這和貓盹兒毫無關系,就算他相信我也無濟于事。
「孜然姐,咱們快走吧,」他催促,然後又道出了自己的猜測,「孜然姐,其實我奇怪,外面還有一種傳言,說呂家少爺……說他已經死了,所以……」
我一听,大腦有些暈眩,定了定才穩住︰「你從哪里得到的消息?」
他神情很是勉強,「你不知道,這幾天外面有多亂,到處在打打殺殺,消息傳得滿天飛,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說青幫已經四分五裂,青幫門徒和呂少爺不和,要分裂幫派,要自立門戶,還有人說呂少爺遭人暗算,重傷在身,還有的說他已經……」說到這里,貓盹兒眉頭皺得更深了,小心地看著我,不敢再說下去。
我一下子也沒有分寸。
「孜然姐,你別難過,咱們先離開這里再說,」他又說道。
「我不能走,」我猶豫。
「可你呆在這里能做什麼?你要想知道呂少爺是不是死了就得先出去!」他急急地嚷道,然後掏出一個信條,「這是一個男人給我的。」
我打開信條,上面沒有留名,只有一句話︰速來,我在老地方等你。
「那人高高的,穿著一件風衣,剃平頭,很是帥氣……」他描述道。
「一定是阿來,」未等他說完,我篤定,現在能用這種方式和我聯系的,只有他。
「孜然姐,快點吧,只有出去才能打听到呂少爺的消息,」他催促道。這時隱隱傳來有人上樓的聲音,「快點走!」
「貓盹兒,你先走……」
「孜然姐,你不走我也不走,你被抓住了可能還會沒事,要是我被抓住了,肯定是沒命的!」這個孩子太重情重義,竟然以自己的性命要要挾。
樓下的響聲似乎越來越近,他拉著我就往另一方跑。心下雖然還有遲疑,但想到要知道確切的消息,在這里坐以待斃是不可能的,還是先出去才行。
貓盹兒很有心,已經在另一方的窗下準備好了樓梯,我們順著那樓梯很容易下了樓來,再穿過一個花園,從一個小門出來便有車停在那里,我們就這樣就逃了出來。
「貓盹兒,你是怎麼知道我被關在那里,又是怎麼弄暈看守我的那些人的?」一路順利,挺慶幸沒有被人現,這時我稍稍松了口氣。
「我好歹也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再不濟也得有兩下,」說罷開著車的他轉過臉來朝我仰了頭,露出燦笑,眉宇間洋溢著青春的光彩。
「貓盹兒越來越能干了,」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燦爛的笑容了,我也欣慰的笑了起來。
「孜然姐,給你說個我心中的猜測……」貓盹兒說著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可以看出他顧慮重重,我探究的看向他,他接著道︰「我懷疑呂家少爺已經……」
「不可能!」知道他的意思是說呂詹已經死了,我硬聲否定道。
過了片刻,知道剛才的態度失常,吸了一口氣問道︰「你為什麼會這樣猜測?」
「青幫的人到處在找阿來,而且又把你軟禁起來,你想,如果是呂家少爺,他真會這樣做嗎?」
被他這樣一問我的確覺得挺蹊蹺,我和呂詹……他應該是相信我的,而且我既然能回來,就說明我和阿來之間沒什麼……他不可能那麼絕情,竟把我軟禁起來,無論怎樣,他都會見我一面的。
「你再想想,如果呂家少爺出事,那麼誰最有可能做上當家的位置?」他又問道,我听著更加懸疑。
呂詹身邊的人,個個身手了得,不過和呂詹走得最近的,我所知道的就是阿來、雷衍還有蕭戟。蕭戟是醫生,他不會爭奪當家之位,如果呂詹出事,那麼最有資格上位的就是阿來和雷衍吧?
想到此,我不安起來,這麼說,誣陷我和阿來對呂詹不忠是雷衍故意的?他就算確定我和阿來是清白的也會一樣如是說,目的就是趕走阿來好謀求上位。我更加惶惶不安,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不單單是我有危險,阿來有危險,呂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我搖了搖頭,告訴自己這些都是自己瞎想,呂詹現在好好的,他只是太在乎我了,所以才會軟禁我,所以才會派人到處去抓阿來,現在,先找到阿來,再商量對策。事情沒有那麼糟,肯定不會那麼糟的!
車在坑坑窪窪的道路上行駛,免不了上下顛簸,夜已很深,風從車窗外吹來,有些微涼,我不禁打了個冷顫,這才意識到我們已經行了好一長段路。
「孜然姐,你是真的喜歡呂家少爺?」貓盹兒突然問道,聲音沉沉的,不過卻頗為嚴肅。我一听這語氣,即想到了這大概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你就一點也不想我們家少爺?」他又問道,聲音更沉了些,似有生氣,似有憤怒。
被他一問,和吳嘉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又浮在我腦間,他溫柔、體貼、英俊、親切……但是,那些都是他裝出來的,事實上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禽獸,沒有人性,壞到極點……貓盹兒以他為榜樣,處處效仿他,在這個善良的孩子眼里,他是完美無缺的,若是讓他知道吳嘉的真面目,恐怕也會和我一樣,覺得世界再無陽光可言,我不能對一個孩子如此殘忍……
「貓盹兒,你還年輕,很多事你還不明白……」真的不願傷到他,我只能這樣說。
「我想問,如果少爺還活著,你會和少爺在一起,還是和呂少爺在一起?」他逼問道,似乎很想知道確切答案。
「貓盹……」半晌,我嚅囁道,我實在找不到完美的說詞。
「孜然姐,你不必說了,我知道了,」他輕聲說道,「想不到,你也是攀附權貴的。」他聲音雖然小,但是每一個字都扎進了我的耳里。
我在心里重重嘆了一口氣,就這樣吧,與其誤會我是個愛慕虛榮的人,可能也好過讓他看到罪惡和黑暗,也好過失去心中的依托……
「孜然姐,我送你出了上海,恐怕以後很難再見,有一件事我還想問問你,」車又開出一段路,貓盹兒又鄭重其事說道。
「什麼事?」剛剛一直想著吳嘉的所做所為,听到他出聲,我才回過神來,略微好奇。
「我爹死的那天晚上,有沒有生其它的事情?」貓盹兒說著,仍專注地看著前面的路,雖然只看得到他的半邊側臉,但我能想像他嚴肅的表情。
「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張伯的死,的確是太意外了,尤其是我,月兌不了干系,如果那天他沒有送我回去,如果沒有遇到呂詹,那麼他現在應該還活著,活得好好的,他的死,也是我心中難以磨滅的痛。
「爹臨死留給了我們好些大洋,我想知道他是從哪里弄來的?」貓盹兒的聲音淡淡的,可我知道,每當談起他爹,他心里肯定都是極其沉痛的。
「大洋?」我心里「咯 」一下,應該是呂詹給的那幾塊,「你不是說張伯平時里舍不得花留著給你們麼?那應該是他平時辛苦攢的吧?」我心虛的道。
「嗯,爹平日里肯定是非常辛苦的,竟攢了這麼多錢……」他喃喃說道,沒有再問別的。
「貓盹,你爹都走了那麼久了,你也不要再難過,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努力干活學好本領賺了錢讓你娘過上好日子,」我勸慰道,「你能出人頭地,也是你爹最希望看到的。」
「嗯,」他沒有答話,卻重重地點了點頭。知道他懂事,我在心中由衷地欣慰。
「轟——」突然巨響一聲,我被嚇了一跳,「什麼事?」
「倒霉!輪胎爆了!」貓盹兒狠狠地捶了下方向盤說道,「我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