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著長廊回來。
「不是說讓你別來打擾我的生活嗎?」一個憤怒的女聲響起。
「月珊,你說的如意郎君就是聶有為那個老頭子嗎?」這個聲音很耳熟。
「年紀大一點有關系嗎?」女人反駁。
「你別騙我,你告訴我,你是有苦衷的,你一定是有苦衷的!」男人的聲音並不低。
「鄭開陽,你別再自欺欺人了?我現在錦衣玉食,別提過得有多好了,請你以後都不要來騷擾我!」
「月珊,是不是他逼你的?不用怕,我們走,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過屬于我們自己的生活。」鄭開陽死死拉住女人說道。
「啪——」地一聲脆響,鄭開陽被女人摑了一掌,「鄭開陽,你膽小怕事是出了名的,你敢豁出你的爛命不要帶我離開嗎?告訴你,不只我不會相信你,任何一個人也不會相信你,我再次告訴你,我現在很幸福,看見今天的這個晚宴了嗎?就是他為我舉辦的,年紀算什麼?他待我好,像心肝寶貴一樣,這就夠了!」
「他背地里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你忘了嗎?你當初不是說過,這種人喪盡天良,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你都忘了嗎?」
「呵,」女人冷笑一聲,「你在說我們曾經的信念嗎?我只能說,時過境遷,我早就記不得了,我也提醒你,我們現在已經不再年輕,不再單純。」
「好,那你告訴我,你現在還愛過我,只要你說你已經不愛我了,我再也不會來找你!」鄭開陽爭執道。
「你再這樣胡攪蠻纏,我就叫人了!」女人聲音尖利起來,「滾!」
此時走廊那方響起腳步聲,鄭開陽見真有人來,便從另一方向跑開了。
我站在這邊,看著唱戲的兩人,想著男的膽小怕事,女的貪慕虛榮,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想到那日在我的苦苦請求之下雷衍才答應放過鄭開陽讓他回到醫院的停尸房中暫避風頭,現在他竟又如此大膽跑出來?而且這事欒大哥知道麼?
正思量著轉過回廊,「 ——」的幾聲脆響,一個應侍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和我撞了個滿懷,手中的傾倒,高腳水晶杯子全掉在地上,紅色的葡萄酒也倒了我一身。
禮服染滿了紅漬,讓我不禁皺眉,這樣太過惹眼了。
「小姐,實在抱歉,那里就是更衣室,小姐可以先去那里換一套禮服。」應侍指著旁邊一間房說道。
「好的。」我便在她的帶領來到了更衣室。
「小姐,這里就是更衣室,您慢慢挑選,我先出去了。」也不待我說話,那應侍就轉身離去。
我隨意拿了一件走進換衣間換上衣服。
「請老爺子放心,老爺子交待的事,我家老爺一定竭盡全力。」我打開一個門縫看過去,是聶家的管家,姓徐,剛才進門時我有留心,家中僕人恭敬地喚他「徐管家」。此時,他正躬著背,對一個綢衫男人畢恭畢敬地說話。那人戴著寬沿帽,帽沿壓得低低的,只露出半邊臉。只見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牛皮信封遞給徐管家。徐管家雙手接住。那個男人仍是沒有說話,只是打了幾個手勢,徐管家等他打完手勢,連聲回答「是」便恭敬地將他送出門去。
如此神秘,必有蹊蹺,我趕緊小心地跟了出去。他們出了院子,那個男人上了停在後門前的一輛車,徐管家才折回來直接上了二樓,期間沒有任何異樣。徐管家來到二樓書房將剛剛男人交給他的信封放到書桌的抽屜里便離開了。
韓宇臻此行太過重要,聶家又太過神秘,我必須保證他的安全,所以任何細節都不能放過。我確定安全後才溜進書房,拿出那封信打開來。
「貨已安全抵達目的地,即日呈于井田」
信上留言不多,僅有這短短一句話。
「咚咚,」有人上樓,來不及多想,趕緊把信折好塞進信封放回原處。
「咯吱——」我剛跳出窗外,門即被打開,好險。
小心翼翼地順著窗外的小平台移到另一間房。微風吹動,從輕輕飄動著的薄絲窗簾往里看去,一個清秀女子正坐在梳妝台前,正為自己抹著口紅,正是幾次三番被鄭開陽胡攪蠻纏的名喚「月珊」的女子。
突然,她嗚咽地啜泣起來。
「在那邊,」肯定是剛才已經被人察覺,樓下有人喊到,我已經來不及多想,跳進房間挾制住女子。
「咚咚咚——」我剛挾制住她,敲門聲就馬上響起。
「唔——」我捂著她的嘴,但是她掙扎著。
「咚咚咚——」敲門聲更甚,「七姨太,七姨太。」
「別耍花招。」我狠聲道。
「讓我去開門,否則他們會懷疑的,」她掰開我的手小聲說道,「你藏在衣櫃里。」
理智告訴我不能相信她,但她還含著淚水的黑眸卻讓我動容了,還在猶豫,她已經掙開我的挾制,將我推入衣櫃。
「咚,」地一聲輕響。
衣櫃中居然有人!
「別出聲,」我小聲警告道,機警地用手快速捂住他的嘴。
「七姨太,七姨太,」外屋的丫環打開房門。
感到身邊的人微微有些掙扎,我用匕首抵住他的後背,將嘴湊到他的耳邊硬厲聲道︰「老實點,否則咱倆都會完蛋!」被挾制住的人沒有再掙扎。
「什麼事?」月珊站想身來,從腳步聲來判斷,她是朝著這個衣櫃的方向而來。我將挾制住的男子抵進櫃角,凝神側耳傾听櫃外的動靜。
「唰——」地一聲,櫃門被打開。燈光刺了進來,我條件反射地就要揮過匕首朝門前的人襲去。
「唰——」地一聲,門又被關上。
「怎麼是你?」被我挾制住的男子出聲問道,听著聲音帶著興奮。
「不要出聲,」我趕緊用手將他的嘴捂得更緊,他條件反射地用手抓住我的手,我認為他要動彈,將他抵在櫃壁上緊緊挾制住。
「我們發現有人潛進府里來,怕驚擾七姨太,所以……」
「徐管家辛苦了,我這里沒有人來過,」女子輕聲細語的溫柔回答道。
「七姨太,為了您的安全,還是讓我們進去搜查下。」
「徐管家為了我的安全著想,實是萬分感謝,但是現在晚宴馬上要到了,您看我衣服還沒有換,要是讓老爺和客人久等,那就不好了。」
「那……太太就先趕緊換衣服吧,老僕先出去了。」
「謝謝徐管家。」
「春蘭,你也先出去吧,」丫環應了一聲,隨後便听到了一聲輕細的關門聲。
我保持著高度警戒听著櫃外的動靜。
「現在你可以放開我了吧?」男子掰開我的手,若無其事的說道。
我這才回神,發現和他的姿勢頗為詭異,我的手捂著他的嘴,而他伸出手來拉著我的手,我另一只手拿著匕首抵著他,卻也是挽過手腕擁著他,微弱的一道光從櫃壁縫里透過來,照在我們之間,我們相視而對,從他的眼里可以看到我的臉龐,他的呼吸和心跳都能感覺得到。其實,更確切的說,是很曖昧。
他的鼻梁英挺,面頰輪廓分明,盯著我的眼楮也很有神采……這個男人長得還挺英俊。我心里不自覺地冒出這個想法。突然又意識到我和他此時的曖昧姿勢,立即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這人?似乎有點面熟?啊——我篤然想起他就是那個自稱同盟會的主席。
「唰——」地一聲,他推開櫃門便走了出去。如此隨意,讓我對他的膽量頗為驚訝。
「你為什麼要救我?」我也走出櫃子,問站在面前的女子道。
「你們……自便吧。」女子沒有回答我的話,也沒有問什麼,最後只是淡淡的說道,然後穿上披肩就開門出去了。
正在思量,卻听到男子翻箱倒櫃的聲音。
「你干什麼?」見他把盒里的珠寶塞進兜里,我制止道,「你還是不是人?人家救了你,你還要偷別人的東西!」
「趁現在沒人你趕緊跑吧,」他瞪了我一眼道,嘟啦一句,「自身難保還多管閑事!」
「不行!虧得我還認為你是個棟梁之材,原來你是個小偷!你什麼不好做做小偷?!」
「你可以再大聲點。」他反而提醒我道。
我頓時禁聲。
「警告你,趕緊把東西放下,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我放低了聲音威脅道。
「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個不客氣法?」他扭頭瞪了我片刻,然後指著我的鼻子步步逼近反問道,「告訴你,我喜歡怎麼樣,我就怎麼樣,你還沒資格來管我。」他說完便徑直開門出去。
這個小偷的確夠膽量,狗膽大到我都為之驚訝,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想到剛才差點被人抓住,此地不宜久留,趕緊離開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