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使得商品貿易更好的發展,天皇決定成立大東亞商會,商會總部就設在上海,商會的使命就是效忠至高無上的日本天皇,你們必須無條件向天皇提供糧食、布匹、藥品等所需物質,當然,我們也會為你們考慮,保護你們的安全,向你們發放經營許可證,保護你們的生意不受影響——」
「井田先生,如果我們不答應你的要求呢?」
「你們沒有和我討價還價的余地,我忘了告訴你們,永寧電站已經掌控在大日本皇軍的手里,你們現在之所以在如此絢麗的燈光下開晚宴,全是因為大日本皇軍慷慨地向你們輸送電能,如果我們炸掉電站,那上海的夜晚將是一片漆黑。」
「而且,我們已經在電站中安裝了炸彈,如果有哪位不識實務的意圖反抗,那皇軍是不會手下留情的。」旁邊西裝筆挺的翻譯官說道。
「我想,我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夠清楚仔細了吧?大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井田問道。
全場默然,等待了一分鐘,還是死一片地寂靜。
「聶老板,基于你在商界的地位和威望,我們決定商會會長這一要職由你來擔任,」井田侃侃說道,還未等聶有為表態,他便接著說道︰「聶會長,相信你會擔任好這一重要職務,不會讓天皇失望的。」——
今晚際遇非常,所幸的是沒有發生火拼,我們一行人得以全身而退。此時,我坐在車中,想著這晚發生的這些事,很多玄虛徘徊在腦中讓我覺得很是不安。還有,雷衍居然也去了,能夠驚動受傷中的呂詹……看來,這個聶有為不簡單。
「孜然。」
「啊?」被韓宇臻猛然一叫,我才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麼?叫了你很多聲你都沒有反應。」他說道。
「沒什麼。」
他眉頭皺了起來,看出我的隱瞞。
「少帥,剛剛你和聶老板獨自談了很長時間,他答應給多少物資?」我轉過話題問道。
「他說物質方面沒有問題,但是開出了一個條件。」韓宇臻面色沉重地道。
「讓我們解除日本人的爆破裝置?」我答道。
「是的,你怎麼知道?」韓宇臻偏頭看向我,眼中有些疑惑。
「對于一個商人來說,生意永遠是第一位,日本人現在佔據上海,控制著上海的經濟,對于他們來說,恐怕是損失慘重,現在最想要的無疑是想奪回主動權。而聶有為作為上海商界首屈一指的大老板,自然是要樹立權威和自面形象,有什麼能比破壞掉日本人的控制上海的野心更能賺取威望呢?現在日本人以電廠為要挾,讓整個上海都處于被動受敵的劣勢,如果聶有為有能力為上海解除這一隱患,既能奪回部分經濟主動權,同時也能提高自己的威望,而現在我們也恰好有求于他,他也想知道我們的實力值不值得他支持相助,所以我斷定,聶有為向你提出的條件肯定是這個。」
「听你說來倒是如此,我當時還只道聶老板是愛國人士……」韓宇臻沉沉說道,嘴唇抿過,似在想什麼。
「少帥,這只是利益之間的交易罷了,聶老板不可全信。」
「你剛才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韓宇臻听過,擰著眉警惕地問道。
「他好像和日本人有勾結。」
他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剛才看到他家管家和一個神秘人來往,」于是我把剛才的事情向韓宇臻說了一遍。腦中又閃過那個男人的半邊臉,好像在哪里見過,但卻又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見過。
「的確很蹊蹺,」韓宇臻陷入思量。
「少帥,那你打算怎麼辦?」
「軍人的職責就是保護國家,不管怎麼樣,聶老板讓我們先撤掉發電廠的爆炸裝置的條件是沒錯的,我們當務之爭是想辦法把那些爆炸裝置拆除。」
「好!」——
離城不遠的小樹林中,枝繁葉茂,算是一個穩妥的藏身之處。
「東面臨湖,北面靠山,西面和南面有重兵把守,看來要想潛進去解除爆破難度很大。」在對發電廠察看一番後,我有些沮喪地說道。
「我早就說的了嘛,沒用的,進不去的,你們就是不听,非要大熱天的把我拉出來,」鄭開陽靠在一根大樹下,一臉痞子相地說著風涼話。
欒大哥和韓宇臻對視了一眼,似在思量。韓宇臻遞給我一個水壺,「別著急,總會有辦法的。」
「咻——」一聲,水壺被打落在地。又是一把紅墜飛刀,和上次救我的一樣。
「有人偷襲,」韓宇臻趕緊將我護住。
欒大哥馬上警戒起來,小心地朝飛刀方向追了過去。而鄭開陽則大叫一聲跳了起來然後慌忙躲進樹子根下,整個身子害怕得簌簌發抖。
「趕緊離開這里。」欒大哥跑過來說道。
「知道是誰嗎?」看到欒大哥衣衫破了一道口,我問道。
「不知道,剛交了手,那人身手了得。」欒大哥說道,「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我可能沒命回來了。」
我和韓宇臻面面相覷,欒大哥拳腳功夫已經很是厲害,能從他手上逃出已是不易,而他卻說那人完全可以要他性命,可想而知來人絕不普通。
「那麼,剛剛那飛刀?」韓宇臻疑惑。
「不是偷襲我們,而是向我們報信。」我篤定,看了一圈樹林,此時霧氣漸漸濃烈起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緊離開。」
進了城來,隱隱還是覺得有人跟蹤,于是欒大哥帶著鄭開陽,我們分三路各自行事。
走進鬧市,不動聲色地拿出鏡子窺探了身後,果然有一個穿著亮綢灰褂的男子賊頭賊腦地跟在我後面,我拐進巷子趁著左右無人迅速攀上房粱。
「陳老板,你看這些不錯吧?」不巧,居然是一間當鋪的後房,而話音听起來頗為熟悉。
「聶少爺,你還是趕緊拿回去吧,聶老板都交待過了,要是再敢收你拿來的東西,就把我這店子給砸了!」
「陳老板,你看這次我帶來的可是上好的瑪瑙和翡翠,這個可是以前皇宮里頭的東西,價值連城,你以後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這個少說也得十根金條,現在你給我七根就行,怎麼樣?」聶西澤賴皮地說道。
「不行不行,聶老板知道了非把我這店給砸了,我這小買賣可得罪不起你們聶家!」
「陳老板,聶家早晚是我的,拿這點東西算什麼,再說,你不說我不說我爸怎麼會知道?」聶西澤一手把翡翠瑪瑙往當鋪老板手里塞,一手環過他的雙肩套近乎。
那個老板拿著看了又看,眉眼間喜氣不由外漏,然而卻又說道︰「好東西是好東西,不過聶公子也知道現在兵荒馬亂的,價出不了這麼高啊。」
「那你要多少?」
「只能這個數,」陳老板攤開了五只手指。
「這麼少?」
「聶少爺,你在知道,給你是這個價,別人我還不給這個價呢!」陳老板傲氣地說道,「要是聶少爺不願意,那我也只能不做這樁生意了。」
「那再多一根吧,六根金條,」聶少爺討價還價。
陳老板搖了搖頭。
「陳老板,你就做回好人,給我加一根金條吧,我是缺錢,真的缺錢。」
陳老板仍是搖頭。
「真不行?」
「真不行。」
「好吧,那就只能不做了。」聶西澤把瑪瑙翡翠從陳老板手里奪過來揣進兜里便要走。
「聶少爺聶少爺,」陳老板這時卻又反倒拉住他,軟語說道,「你別生氣,我和你做這生意就是了。」
「就知道陳老板是好人。」
「是您聶少爺我才答應,別人根本不可能這個價。」陳老板得了便宜臉上滿面堆笑。而聶西澤得了金條也不太過遮掩就隨意地揣進衣兜便大大咧咧地出了門來。
這個聶西澤,自己偷了自家的東西來典當,典型的紈褲子弟揮霍家產,不過,那日他在人群在振臂高呼的熱血形象我還記憶猶新,想想又不大像不學無術的敗家子。眼看著聶西澤就要拐過巷角我趕緊追了上去。他老爹聶有為很有可能賣國救榮和日本人私下勾結,也可能暗地里算計著我們,不得不防。跟著這聶家大少爺說不定能從他身上發現些什麼。
「你拿著。」走了好長一段路都沒見聶西澤,正想著恐怕已經跟丟了,他的聲音突然從拐角處傳來。
「聶西澤同志,你是在哪里得的這麼多金條?」一個男聲義正言辭地問道。
同志?敏感詞匯迅速鑽入了我的耳朵。探頭看去,一個穿著長褂戴著寬沿帽手提一個小皮箱的男子正和聶西澤站在一塊。
「你別管了,我想這些可以換很多吃的或是槍,趕緊送到山上去吧。」
「不,你得告訴我這些金條是怎麼來的,否則組織上是不會同意的。」
「我……我從家里拿了些值錢的東西出來賣了。」聶西澤撓著腦說道。
「啊,這可使不得,那些東西是你家的家傳寶貝吧?」
「呸,不是家傳的,說起來慚愧,那是我爸投機倒把得來的不易財!所以你們只管拿去。」
「你真是一個正直的好同志,我果然沒有看錯人。」那個人贊許道,「黨和人民會記住你的。」
「那我入黨的事?」
「我回去就向書記匯報,我做你的介紹人,黨需要你這樣的好同志,放心吧,絕對沒有問題的,這六根金條就當做你的黨費。」
「實在太謝謝你了。」
「西澤,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我不能在這里久呆,到處都是特務,很容易暴露。」
「嗯,那我等你消息。」
「放心,黨不要你這樣的好同志要誰。」
兩人又深情地握了握手聶西澤才依信不舍地走開。
那個男人倒也沒有急著走,直到聶西澤消失在街角他才轉身離開,但是,我卻覺得他臉上的那扯動的笑容不太正常,仿佛是陰謀得逞一般,只听他冷笑了一聲,道︰「老子真是走運,踫上這種傻子!」
他這話將正在思量中的我拉了回來,的確有蹊蹺。尾隨那個男人走出這條巷子,又鑽進了另一個巷子,他走得很急,到了一處偏僻樓台便迫不急待地鑽了進去,我抬頭一看,門前赫然醒目,一個大大的「賭」字。
原來是這樣,聶西澤那個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