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簡直是一團糟的托尼•斯塔克扔出去之後，史蒂芬妮只覺得心中的郁氣消了不少，痛快多了。
她看了看表，已經過了跑步的時間，不過今天情況特殊，不算她無故偷懶。說好了上午要去探望佩吉的，可不能再因為無關緊要的人浪費時間。
佩吉•卡特，史蒂芬妮在二戰時的好友。在接受超級士兵改造之前她不過是個瘦弱到不起眼的普通少女，誰也沒想到血清改造唯一成功地例子竟然是個女人，她是佩吉發現並一手提拔起來的，這位堅強果敢的女性是她活到現在為止最好的女性朋友。
如果不是她的支持和鼓勵，不會有現在的自己。畢竟在四十年代，二戰女英雄這個稱呼，做起來要比听著難上千萬倍。
佩吉能活到現在，或許是史蒂芬妮在這個時代里遇到的最好的事情了。
「我听說你昨晚帶了個男人回家。」已然蒼老到無法自主行動的佩吉笑著說道︰「看到我們的美國隊長對新時代適應的如此良好，我就放心了。」
「這不好笑，佩吉。」史蒂芬妮推著佩吉的輪椅，听到佩吉的話，很是無奈地說道，「他喝醉了。」
「我記得在咱們的年代，面對酒鬼時第一個反應也應該是報警而不是扶回自己的公寓。」
「但是他叫托尼•斯塔克。」
佩吉沒話說了，半晌之後她才感嘆似的開口︰「這個特工倒是沒告訴我……見到故人兒子的感覺怎麼樣？」
「很糟糕。」
「是嗎？換做是我，看起來比霍華德的兒子年輕，我會很高興的。」
史蒂芬妮笑了起來︰「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佩吉當然知道。她是從四十年代活過來的，而不像自己一樣突然醒來，托尼•斯塔克有過多少輝煌、干過多少荒唐事她比自己更清楚。
史蒂芬妮實在是想不到霍華德的兒子會是這個德行，雖然當年的那個斯塔克也挺風流倜儻的，但絕對不會荒唐成這個樣子。她在報紙和電視上看了不少關于托尼•斯塔克的花邊新聞，但是佩吉一直說媒體上的人未必是真人，她也是這麼想的，並沒有因此對這個斯塔克產生偏見。
但是如今親自見到……天知道今天早上她是怎麼忍住不直接打人的。
臨走前史蒂芬妮還發現托尼•斯塔克的西裝忘在了她的房間里。雖然上面沾滿了酒精的味道，但那價值不菲。她想追上去還給他，但人早就不見了。
「他確實是個混賬。」佩吉笑著開口，「但他也的確是個天才。我相信如果你們還有機會見面，你會對他改觀的。」
但願如此……其實冷靜下來想想，早上斯塔克那番話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說的。他覺得自己住在這間公寓里是受到了冷遇，並沒有惡意，哪怕是听起來很欠打。
是自己反應太過火了。在這個陌生的年代，隨時繃緊的神經讓她有些對一切都很敏感。
想到這兒史蒂芬妮覺得有些愧疚，下次再見面的話，應該給他道歉——如果他們還能有第二次見面的機會。
這注定是一個糟糕的初遇。
不過史蒂芬妮覺得這也不錯，比起電視上那個衣冠楚楚、滿臉不耐不知道神游到哪兒去的斯塔克，這個一團糟的托尼意外的真實。
拋開私生活不講，他是個天才，見到自己時還算友善——他甚至還好心提醒自己鐵盤子不能放進微波爐內。霍華德可能是他的痛腳，反擊時牙尖嘴利，不是個好欺負的人。這听起來還不錯，就是醉倒在街頭這比較過分。
再結合史蒂芬妮見過的花邊新聞……這不是他第一次醉酒，可能有酗酒的壞習慣？這可不行。
「斯塔克啊……你不要指望著自己能用長輩的身份教訓他。」佩吉就像是會讀心術似的，單是看史蒂芬妮的表情便猜出她的想法，「如果這奏效，他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總會有原因的。」
史蒂芬妮相信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她抬起頭，公園里的視野很開闊，越過噴泉和花壇，能看到公路上掛著的大大的電子屏，上面掛著的正是斯塔克企業的廣告。
托尼•斯塔克和另外一個男人的照片印在上面。
「這個奧巴代•斯坦……是誰？」史蒂芬妮又擰起了眉頭。
佩吉先是看了她一會，然後緩緩說道︰「你不喜歡他。」
史蒂芬妮搖了搖頭︰「報紙上說他是霍華德的好朋友，但是當時我從來沒听過他。」
「霍華德決定把公司做大的時候，國家已經在整個北冰洋找了你很多年了。」佩吉說起這番話時，有些無奈，「斯塔克工業的事情，我無權插手。」
言下之意就是，佩吉也不喜歡這個人。
人人都覺得奧巴代•斯坦是霍華德•斯塔克遺留給托尼的寶物，他的得力助手，忘年交，另外一個父親。但是……史蒂芬妮一言不發地盯著那張廣告，沒表露出心情。
「嗯，那是斯塔克們的事情。」但是最終史蒂芬妮也只是如此說道。
佩吉也無意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不說他，說說你。最近生活還習慣嗎？」
史蒂芬妮低下頭，看向面目蒼老的佩吉。她已經很老了，從二戰活到現在怎麼能不老呢。明明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但是現在佩吉和自己說起話來時，總是忍不住帶著祖母的口氣。
這讓她感覺很是好笑，但是也很心酸。
「還不錯。」她故作輕松地回答，「今天早上我還明白了微波爐的工作原理呢。」當然，這是在報廢了一個微波爐、斯塔克親口告訴自己的前提下。
其實自己學的還挺快的。史蒂芬妮常常這麼安慰自己，作為一個落後了多半個世紀的人，在短短的一個月之內就在這個年代安定下來，她甚至學會了怎麼用新一代的計算機上網，這非常了不起，不是嗎。
佩吉看著史蒂芬妮的笑臉，拉過她的手︰「老實說……我覺得你並不適合這個時代。」
她的手很粗糙，和她的人一樣蒼老。記憶中的佩吉並不是這樣的。
「但是。」年邁的女性笑起來，五官之中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采，「沒有什麼比你還活著更好了。」
說到最後，她有些哽咽。史蒂芬妮也跟著勾起嘴角，伸出雙手輕輕抱了抱自己的好友。
她還年輕，但是佩吉卻老了。當年和紅骷髏決戰之前，史蒂芬妮與她約好戰爭結束後，要一起去跳舞喝酒。
然而現在……
「沒什麼。」她把自己的語調放得如此輕松，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能將失落掩飾得這麼好，「對了，我想找個工作。」
「什麼？」
佩吉看起來有點驚訝，史蒂芬妮的話成功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你怎麼——」
「——國家沒有理由再養著我了，佩吉。」史蒂芬妮打斷了佩吉的話，蹲下來扶著老人的膝蓋，認真開口，「我現在不是美國隊長，看起來這個社會也不再需要美國隊長。沒有理由再讓國家出錢供養我。」
一下子從二戰跳到了和平年代，早就習慣了血戰和苦難的史蒂芬妮有些不習慣。但是讓她感到別扭的還是國家對自己的態度。
一個月以來，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廢人一樣被養著。
「不……算了。」
不知道佩吉是想反駁史蒂芬妮的哪句話，老人的眉頭深皺，最終也是感嘆似的吐出了一句話︰「史蒂芬妮，美利堅當然有理由供養你，他們欠你的不單單是金錢和恩情。」
還有一整個時代。
而這是用什麼也無法彌補的。
史蒂芬妮是當事人，她比誰都明白佩吉的意思。但是她不需要彌補，既然要活下去，顯然這樣的生活方式並不是她能接受的。
所以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姑娘只是一歪頭，露出了若有所思地表情︰「我在想我能找到什麼工作。听說這個年代的美術生也不好找到工作，我想我可以到漫畫公司試試看，哪怕只是當個助手。不過首先就是要從國家給的公寓里搬出去。」
「你是認真的？」佩吉問道。
史蒂芬妮一揚眉︰「我說過謊嗎？」
佩吉沒有回話。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史蒂芬妮，自己昔日的好友還是如此年輕，金發碧眼，溫柔可人，不說話時誰也想象不到她會是那個納粹的噩夢，美國精神的代言人。史蒂芬妮的面龐與佩吉•卡特上一次見到她時沒有任何變化——而那一次已經是六十多年之前。
這讓佩吉有些心疼。史蒂芬妮是個堅強的好姑娘，她一直都知道。就算是在這個完全陌生的時代，她也能很好的適應下來。比起她第一次見到自己時，現在的史蒂芬妮•羅杰斯幾乎與這個年代的美國人沒什麼區別了。
她不屬于這個時代。這是尼克•弗瑞對美國隊長做出的評價。
但是佩吉•卡特也知道，美國隊長會讓自己屬于這個時代的。
「……原本尼克•弗瑞是想等你徹底熟悉這里後，再提出讓你到國土戰略防御攻擊與後勤保障局幫忙的。」
「沒有人說過這個部門的名字真是該死的長嗎。」
佩吉忍俊不禁地認同道︰「我也這麼覺得，或許你可以向弗瑞提一下意見。如果你願意，我想我可以給他建議下，看看現在你能幫上什麼忙。」
史蒂芬妮想也不想就點了頭︰「好啊。」
「其實你早就想好了對吧。」
回應佩吉的是史蒂芬妮自從在二十世紀醒來後，難得燦爛的笑容。
其實每次探望完佩吉，史蒂芬妮都感覺既滿足又唏噓。親眼目睹自己朋友蒼老的面龐，其中感受很難用言語描述清楚。
不過不管怎麼樣，還是得繼續過下去不是嗎。史蒂芬妮望著繁華的街道，然後抬起頭，目光再次落在托尼•斯塔克和奧巴代•斯坦的合影上。
佩吉說的對。
或許是女人的直覺，或許是士兵的直覺。縱然史蒂芬妮從來沒見過奧巴代•斯坦真人，但她的確不喜歡他。
史蒂芬妮看著斯塔克身邊的男人，湛藍色的眼楮陡然變得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