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恢復記憶？萬磁王剛剛找上門來,事情還多的很呢。」
娜塔莎說出這番話時還是那副不見喜怒的表情，但是她的眼神透露出很微妙的不贊同意味，巴基手中拿著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宇宙魔方，那態度隨意地好像他手里的不是什麼掀起腥風血雨的寶物，而只是個會發光的玩具似的。他當然能察覺到娜塔莎的情緒,青年只是笑了笑︰「救援人質不需要所有人都出動，史蒂芬妮已經和我商量好了。」
「其實我更懷疑這個辦法的可行性。」開口的是鷹眼，他指了指巴基腳下用不知道什麼物質畫的魔法陣，托爾說這是來自仙宮的魔法,需要宇宙魔方才能啟動它。但就算是見識過了洛基和毀滅博士的魔法,也不代表著任何人都能輕易信任這些玄乎的玩意，鷹眼對此都抱有懷疑，「真的能行？別再把好端端的一個人弄傻了。」
「當然能行。」托爾看起來很是不滿,「這是記載在我們最古老的書上的法陣。」
克林特︰「那你見過有人成功過？」
托爾︰「……沒有。」
那你為什麼還這麼篤定！這下連巴基都猶豫了，而鷹眼看向他的眼神已經帶上了不忍和同情︰「我說，伙計。記憶這東西就算沒有了，你這不也好好的，為此丟了命可不值得。」
「不會。」這個時候史蒂芬妮和托尼一同走了進來，「我相信另一個世界的美國隊長的說法。」
「……可是他也沒說是經過這個不靠譜的法陣的吧。」這看起來並不能說服鷹眼，但是他也知道，法陣都畫出來了，巴基也不是那種會臨陣退縮的人。
史蒂芬妮知道克林特為什麼想勸巴基放棄，事實上，有這個想法的不止他一個。蜘蛛俠和神奇四俠那邊也是這麼想的，住在復仇者大廈這麼久，巴基早就把這個社會的基本常識補全了，現在的他除了一身絕技以及金屬手臂外，完全就是個性格開朗的普通人。這樣的巴基很討人喜歡。
但是他們都知道，連巴基自己也清楚，如果他恢復記憶，現在那個惹人喜歡的青年就會消失。
「準備好了？」可是史蒂芬妮不會糾結，現在的巴基也好，過去的巴基也罷，對她來說都是詹姆斯•巴恩斯，她最好的戰友、朋友，以及是親人。這既然是他自己選擇的，史蒂芬妮會尊重他。
而平行世界的那個男版的自己並沒有問巴基的意見。就算史蒂芬妮知道他身為美國隊長肯定比自己更偉大更是個英雄，但在這點上，史蒂芬妮自認為她比那個世界的自己做的好。
巴基看向她，只是揚起一個無比自信的笑容。他把幾乎能遮臉的中長發剪成了利落的短發，就像還在二戰時那樣，還是娜塔莎給他剪的。時間同樣沒有在他的面孔上留下任何痕跡，他這麼一笑，剛史蒂芬妮有種法陣還沒啟動，過去的巴基已經回來的錯覺。
「準備好了，如果沒事的話我就開始了？你們可以在門外等我。」
畢竟宇宙魔方里含著的是伽瑪射線，誰也不知道會造成什麼後果。巴基下了逐客令，可是房間里的人都沒有立刻出去的意思，鷹眼抱著自己的寶貝弓，還是忍不住小聲嘀咕︰「你確定？要是再來個浩克，我可受不了啦。」
布魯斯︰「那你還和浩克相處的這麼好，有幾次他都想出來找你玩。」
克林特︰「……幫我轉達一下謝意，但還是算了，他已經捏壞我兩個手柄了。」
「這概率也太低了。」巴基當然知道鷹眼只是在吐槽，不過他還是開玩笑似的回答了他，「放心吧，我相信不會比洗腦的感覺更差。」
然而如果真的恢復記憶之後呢。史蒂芬妮站在走廊上，就算她一句話也沒說，站在她對面的托尼也看出了她的擔憂︰「都到這地步了，難道該想到的你還沒想到？」
當然想到了，史蒂芬妮甚至做好了會再次失去巴基的最壞打算。當然，她還是相信巴基會撐過來的，她太了解自己的朋友了，他是個戰士，也是個英雄，再痛苦的負罪感，他也能夠承受下來的，一定能。
但這不代表史蒂芬妮不擔心，听到托尼的話後，她沉沉地舒了口氣︰「我怕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她該怎麼和過去的巴基對話？說墜崖之後他所作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錯，並不怪他？史蒂芬妮知道如果連美國隊長都這麼說，巴基一定會好受很多，但是她不可能開這個口，她不可能以美國隊長的身份幫巴基推卸冬兵的責任。而向他承認自己的過錯也不行，最起碼現在不可以，那只會讓巴基更加痛苦。
「你可以和他一起承擔這些。」托尼難得沒有開啟嘲諷模式，他靠在走廊的牆上，在說這句話時看起來想伸出手，史蒂芬妮不知道他這是想拍自己的肩膀，還是干脆給她一個安慰性的擁抱，但是托尼最終也只是動了動手掌，放棄了這個想法。
「說得簡單。」還沒等史蒂芬妮做出反應，娜塔莎的冷水就潑了過來，「這還得看當事人的意願。」
然而巴基並沒有給史蒂芬妮這個機會。
就在一眾人在外焦急等待的時候，緊閉的房門里突然傳來的一聲類似于爆破的聲音，這讓走廊上所有人都是一驚，托爾說這個魔法還沒有成功過，不會是真的失敗了吧？
反應最大的還屬鷹眼，他看起來差點被那道聲音嚇得跳起來︰「不是吧，我的話什麼時候這麼靈了？」
史蒂芬妮顧不得回應他的吐槽，幾乎是在爆破聲響起的下一刻就做出了反應︰「賈維斯，開門。」
屋內沒有硝煙，也沒有想象中的魔法波動，史蒂芬妮踏進房門的時候看見地板上的魔法陣就像是從來沒存在過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宇宙魔方被甩到了牆角，而原本拿著宇宙魔方的人……
不止是史蒂芬妮，所有人都抬起了頭，望向牆壁上的那個窟窿。破壞牆體的始作俑者就站在那個能看到大廈外面風景的口子邊沿，他的金屬手臂扶著牆，史蒂芬妮甚至都懷疑他還要把手中的混凝土捏成碎片。
听到開門聲，巴基回過頭來。
他的眼楮幾乎在第一時間就逮到了史蒂芬妮的目光，在看清楚那雙眼楮里蘊藏著的情緒的時候，史蒂芬妮的心情變得格外沉重。她下意識地握緊拳頭，很好，最起碼毀掉的只是一堵牆，而巴基看起來並沒有發狂或者失去意識，這比她做出的最壞打算要好太多了。
于是她試探性地邁出步子，但就在她的第一步落地的時候，巴基開口了。
「別過來。」
他的語氣非常寒冷，但是也帶著些許哽咽。在開口的瞬間，史蒂芬妮能看到青年的眼中出現了晶瑩的光芒，他抿緊嘴唇，那個表情像是在責怪誰，這個表情讓史蒂芬妮僵硬在原地——她知道巴基這是在責怪他自己，但是她還是覺得，她的朋友這個表情是在詰問史蒂芬妮•羅杰斯。
詰問她為什麼不在火車上拉住他，為什麼要放棄尋找他，任由他被敵人抓住，經受這麼多年的折磨。一覺睡了六十多年，史蒂芬妮甚至都覺得自己忘卻了痛失巴基時的心情，而現在，他用這種表情看自己，她才發現，原來那種痛苦是如此清晰地刻在她的心里。
「巴基，你……」
「……我沒事。」天知道他說出這番話時是多麼的艱難，青年最終也是沒落下淚水——他自己知道，落淚的應該是他自己害的人，凶手是沒資格難過的。
然後他沖著那個缺口，走了幾步。
「讓我靜一靜，史蒂芬妮。我需要……冷靜冷靜。」
說著，他徑直從缺口處跳了下去。
史蒂芬妮當然知道他摔不死，冬兵也曾經經受過身體強化，再加上他學過的技能，這點高度難不倒他。但是史蒂芬妮還是沖上前去，她想跳下去拉住巴基，這是史蒂芬妮當時唯一的想法。
上一次沒有拽住他，這一次，無論如何也——
但是托尼攔住了自己，史蒂芬妮完全失了方寸，她只感到有只手環住了自己的腰，而後是再熟悉不過的冷靜聲線自耳邊響起︰「你就讓他冷靜冷靜，現在他該怎麼面對你？」
……這是對的，徑直離開自行冷靜是巴基唯一的選擇。他可以和同伴們傾訴，可以與史蒂芬妮共同承擔這個痛苦，但這並不是詹姆斯•巴恩斯的風格。他是個戰士，不是懦夫。自己犯下的過錯，他肯定選擇自己背負。理智上史蒂芬妮能理解他的選擇，但真正讓她從悲痛與驚慌中回到現實的，是賈維斯的話。
「先生，是否開啟巴恩斯先生的定位器？」
定位器？
史蒂芬妮轉頭看向托尼，在她的眼楮看向托尼的眼楮時，後者挪開了。他有事瞞著自己，而這個……定位器？史蒂芬妮的大腦終于重新轉動起來，她擰起眉頭︰「你在巴基身上放了定位器，什麼時候？」
而在她問出口的時候，她就想到了是什麼時候。史蒂芬妮在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心都涼了。
她甚至不想讓托尼說出實話。
但是托尼最終也只是閉了閉眼，松開緊緊錮住史蒂芬妮腰肢的手︰「在修復他手臂的時候，我在他的手臂里安了一個控制器……以防萬一。」
他大可以隨便扯個謊什麼的，史蒂芬妮知道答案，但是她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這個結果。這個時候她反而希望托尼能說謊，但是在復仇者的問題上，鋼鐵俠只會選擇隱瞞，而不是說謊——哪怕是用任何方式隱瞞。
又是以防萬一。
美國隊長擰起了眉頭︰「你想要控制巴基？」
「我都說了，只是開了個後門，以防萬一。誰也不知道他當時的精神狀態穩不穩定，如果他突然在你泡咖啡時掐住你脖子怎麼辦？」鋼鐵俠這麼做自然有鋼鐵俠的理由，他想的比任何人都長遠，能把所有的情況都考慮進去，但是——復仇者的所有人都是人類，他以對待數學題似的方式對待同伴，史蒂芬妮永遠不可能理解他。
「這就是你表達信任的方式嗎？」
托尼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又沒說他一定會反水，我只是預防這種可能性。」
「他信任你，我也信任你，鋼鐵俠！」
那一句鋼鐵俠像是刺激到了托尼，他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全部收了起來，史蒂芬妮知道這是斯塔克設下戒備的標準反應。她以為托尼會像之前所有的爭吵那樣開口把自己駁得啞口無言，但是這次，他只是張了張嘴，而後泄了氣。
「等你平靜下來我們再好好討論這個問題。」鋼鐵俠看似很平靜地說道，「我不想把時間再浪費在無意義的爭吵上。」
說完，他也不給史蒂芬妮反應的時間，徑自離開。
先是巴基離開，而後史蒂芬妮和托尼又再次出現了分歧。這樣的結果誰都沒料到，房間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娜塔莎看著史蒂芬妮緊握的拳頭和繃緊的後背，難得露出了擔憂的神情，但是就在克林特要開口打破沉默的時候，娜塔莎拽住了他。迎上男人有些不安的眼神時，女特工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拽著鷹眼離開了房間。
史蒂芬妮听到了腳步聲，但是沒有抬頭。
她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而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班納博士突然說話了。
「你知道這是他一貫的風格。」史蒂芬妮一驚，回過頭來，永遠都是一副好脾氣模樣的博士只是苦澀地笑了幾聲，「而他搞出這麼一出來，你應該不意外才對。我比神盾更早發現了他的反浩克裝甲，以及他針對浩克的一系列措施。你知道嗎，隊長，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版納博士頓了頓，再開口時，他收起了笑容。
平日里的布魯斯•班納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微笑，好像什麼事都不會激起他的怒火。可是沒人能忘卻他發起怒來有多可怕，史蒂芬妮一直覺得，布魯斯不笑的時候，遮擋在眼鏡之下的那雙眼銳利地如同刀鋒。
「他甚至動過將浩克、將我送去外星的主意。而這個想法，里德也是同意的。」
語畢，布魯斯扶了扶鏡框，有些無奈的笑容又重現在他的臉上，那種讓人戰栗的威脅感消失了︰「我沒有說出來是因為這的確有效，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浩克了。或許把他送出地球，是保護地球的最好辦法。托尼是對的。」
史蒂芬妮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布魯斯的話。比起承受的痛苦，恐怕整個復仇者的心理陰影加起來也不會比他更多。浩克是復仇者最強大的武器，也是班納博士最厲害的反擊方式。但是對于他來說，這也是他痛苦的根源，甚至曾經不惜用死來擺月兌的身份。現在他用如此平靜的語氣道出這番話，不僅沒讓史蒂芬妮原諒托尼，反而心生一種無力的悲涼感。
「他的確是對的。」
斯塔克永遠是對的，這點連美國隊長都無法否認。
「但是布魯斯，你真的能接受嗎。」史蒂芬妮道出這番話時，語氣無比的艱難，「你的同伴在算計你，防備著你，你能接受嗎。」
布魯斯沒有回答。
史蒂芬妮知道他的答案和自己一樣。她會因此三番五次與托尼爭吵，是因為每次托尼做出類似的事情來時，史蒂芬妮總會心中一種被辜負的感覺，還有一種……自責感。
美國隊長可以將自己的生命交給鋼鐵俠，史蒂芬妮可以毫無芥蒂地將自己的弱點暴露給托尼。她相信托尼同樣也是如此，但他總會在最關鍵的時刻告訴你，他並不完全信你，哪怕這與你本人無關，只與事情無關，對于史蒂芬妮來說，都是一種傷害。
而現在，壓在她心底的不僅僅是托尼的這番動作，還有巴基。
他離開了，或許如托尼所說，對自己，對他都是唯一的選擇。選擇一個人背負所有的罪孽，這的確是巴基的性格。但是史蒂芬妮在感情上仍然不能接受。
她沒有抓住巴基，再一次。
這是她心底反復翻涌上來的意識。
「那又……如何？」史蒂芬妮完全沒期待布魯斯會開口，所以當他再次說話時，她都有些驚訝。而轉過頭時，班納博士的臉上已經浮現出那種讓別人也會跟著平靜下來的淡淡笑容。
他當然明白史蒂芬妮煩惱得不僅僅是托尼的事。
「日子還得過下去，我相信明天不會比過去更糟糕了。」他如此說道，「至少我們還活著，不是嗎？」
是的。
至少巴基還活著，他就算永遠也不回來不見自己，他還是能在這個社會上活下去的。早在他第一次踏入復仇者大廈的時候史蒂芬妮就對他說過，現在的詹姆斯•巴恩斯是自由人，是留是走，是離開是回來，她都不會阻攔。
托尼不讓她阻攔，也是因為當時她說了這番話吧。
想到這兒史蒂芬妮倒是好受了那麼一點，她勉強扯起一個笑容︰「對，我還得考慮萬磁王的那件事……以及布魯斯，我覺得你挺適合當心理導師的。」
布魯斯︰「如果你接下來的話是請我兼職復仇者的心理咨詢師，我這就放浩克出來，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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