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取了王富貴的口供與畫押之後,回到了衙門。
縣衙內,審訊還在繼續,王家婆子,王家兄妹,以及李氏原本還在死鴨子嘴硬,但是王富貴的口供送來之後,他們就沒有再堅持下去的理由了,紛紛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事都給吐了出來,引得外頭觀看的百姓一陣唏噓。
一時間議論紛紛,誰也沒發現有一個男人偷偷擠出人群,朝停在街對面的一輛馬車跑去。
馬車里下來一個婦人,穿著一身白色錦衣,長得又高又瘦,遠遠看過去就像一根針,正是王富貴的妻子翠花。來人將縣衙里發生的事情說給她听後,她嘆息一聲,從袖子里掏出十幾枚銅板交給他,算是賞錢。
「娘……」一個柔弱的聲音從馬車里響起。
藍布車簾被一只白女敕的小手掀開一點,露出半張楚楚可憐的臉。
雖然唐嬌也是鎮子上出名的美人,但是車里的這名少女顯然更符合當下的審美,但見她雙目含哀,眉頭微蹙,臉蛋純淨的猶如蓮花瓣,活似菩薩跟前修行的玉女似的,有一種出塵之美。
「玉兒,回車里說話。」翠花一邊往馬車里鑽,一邊催促車夫快走。
「娘。」王珠玉握著她的手,滿臉憂愁的說,「我們這是要去哪?爹爹和女乃女乃都在縣衙里啊……」
「咱們保不住他們了。」翠花握緊她的手,「現在至少得保住咱們娘兩!」
車子里放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有放衣服的有放吃食的,但最珍貴的一只小箱子就揣在珠玉懷里,里頭存放的,都是周氏留下來的各種首飾,其中最珍貴的就是一對夜明珠的耳墜……那本是周氏給唐嬌準備的成年禮物。
「姓王的一家犯了事,現在全被抓起來了,就算不死也要發配三千里,家產說不定還要被抄光……可這跟咱們娘兩有什麼關系?咱們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憑什麼要因為他們幾個,從此在鎮上抬不起頭來?」翠花拍了拍女兒的手,憐愛道,「要是只有娘一個,忍忍還能過下去……但你怎麼辦?」
「娘,我不怕吃苦的。」玉珠哭著說。
「你沒有吃過苦,所以才敢這麼說。」翠花笑了起來,「娘是挨過餓的人,那種滋味……真是再也不想嘗試了。
玉珠本就是個沒主意的人,打小又被王富貴與翠花嬌慣壞了,真個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嬌小姐,恨不得樣樣事情都有旁人替她拿主意,或者直接替她做好,听了翠花的話,立刻動搖起來,咬著唇瓣道︰「那我們怎麼辦?留在縣里要吃苦,可是出了縣……我們又沒親戚可投靠。」
「一個人有錢,還怕沒有親戚朋友嗎?」翠花見說服了女兒,心里也松了一口氣,她雖然尖酸刻薄,對其他人都很壞,但對這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卻是打心眼里的疼,如果玉珠執意要留下來,車里這些錢,說不得就真要拿出來打點縣衙里的人了……
玉珠乖順的倚在翠花的懷里,手指頭一下一下梳理過懷里的紅木盒子,柔柔道︰「那我們去京城好不好?女兒常常听人家說京城的好,反正我們去哪都一樣,干脆就去京城吧。」
什麼叫做去哪都一樣,光是地價就不一樣,在胭脂鎮買一棟房子的錢,恐怕還不夠在京城里買一根柱子,但是女兒開了口,翠花也不願逆了她的意思,抱著女兒,像拍孩子似的拍著她的背,翠花溫柔道︰「好,咱們就去京城,我的玉兒這般青春美貌,也只有京里的老爺才能配得上。」
「嗯。」玉珠嬌羞道「玉兒日後一定要嫁個大官,比縣令的官更大,然後讓他給爹爹女乃女乃伸冤。」
「好女兒,還是你有孝心。」翠花嘆了一聲,「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連唐嬌那個小賤人都能爬上縣令公子的床,更何況是你……好好好,你一定要嫁個大官兒,當個詔命夫人,然後回來給王家平反……這樣,你爹爹女乃女乃便是死也瞑目了。」
王富貴,王家的其他人是不是真的能死而瞑目?
不,他們根本就不想死。
一群人呆在牢里,眼巴巴的不停往門口張望,等待著翠花進來,告訴他們,相公,婆婆,大伯,小姨子,你們沒事了,雖然費了些錢財,但我已經全部打點好了……
只可惜,他們這輩子是等不到了。
與此同時,西廂房內,粉白色的繡花鞋踱到鏡邊,唐嬌慢慢拿起桌子上的黑色綢帶,繞過眼楮,打了個結。
「出來。」她說。
一個身影默默出現在她身後。
「謝謝你。」唐嬌嘆道,「為我母親洗刷了不白之冤。」
「為了你。」他平靜無波的回道。
唐嬌笑了笑,然後笑容漸漸從唇邊散去。
「我母親一直在等一個人。」她說,「現在你告訴我,她等的人,是不是你。」
「不是。」他平靜回道,「是我的父親。」
听了這句話,唐嬌腳一軟,跌倒在地上。
他趕緊伸手去扶,唐嬌卻攀著他的胳膊,嚶嚶嚶嚶哭了起來。
「你……你爹該不會是我爹吧?」她抱著他的胳膊不放,哭著喊,「我娘該不會是世家之女,結果愛上了自己的侍衛,珠胎暗結之後不得不私奔出來,結果路上失散了。亂世之中,一個女人家帶著孩子活不下去,只好找個老實可靠的男人嫁了,但心里一直在等著對方找到她……」
唐嬌越說越苦,最後慢慢抬起頭來,絕望的哭道︰「你,你該不會是我哥吧?」
「……」跟蹤狂沉默了好久,才無可奈何的說,「你想太多。」
「我想太多就好,我想太多就好。」唐嬌按著胸口,心有余悸道,「那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爹又是什麼人?我娘為什麼要等他……他,為什麼一直不來?」
「早就想來了,可是一直找不到你們。」跟蹤狂抬手擦了擦她臉上的眼淚,用一種極為平淡的聲音說,「起先約好了,要在平安縣會和,可是過了時間,周氏一直都沒有出現,我們只好一個個鎮找,一個個鄉找,一家家找,後來我爹病死了,就留下我一個人繼續找。」
唐嬌听得痴了,開口問道︰「最後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先是去衙門里偷籍賬,結果發現管理籍賬的是個糊涂官,用不著的東西就亂丟亂放,我幫他整理了一個月資料……結果還是沒找到我需要的東西。」跟蹤狂淡淡道,「後來我听說縣令喜歡寫流水賬,記錄每天發生的事情,我就混進他們家當家丁,雖然沒能找到有用的東西,但正好暮蟾宮回來了,我就逼他背誦二十年來的籍帳……然後發現周氏死了,你還活著。」
說到這里,他低下頭,有一種塵埃落定般的語氣對唐嬌說︰「我找到你了,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唐嬌的心髒劇烈一跳,眼眶頓時一熱,她抿了抿嘴,良久才半哭半笑道︰「我也不會離開你。」
跟蹤狂楞了楞,然後,雙手情不自禁的朝她伸去。
伸到一半,卻又折了回來。
他將雙手緊緊禁錮在袖底,垂下頭,語氣里帶著一絲恭敬道︰「不,您錯了,你我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唐嬌微微一愣。
「你,你想不負責任?」半晌,她一跺腳,氣惱道,「你親也親了,模也模了……還逼著我把你也模了,現在你還想怎樣?逼著我去廟里當尼姑嗎?」
「……您可以把我看做一樣物品。」他沉默半晌,道,「一樣只屬于您的物品。」
「我不要。」唐嬌說完,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脖子,將自己的嘴唇貼上去。
跟蹤狂連忙將臉別開,避過了她這個吻。
「你為什麼要拒絕我?」唐嬌立刻委屈起來,「你又不是我哥,我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我……我應該是一件物品。」他被她鬧得頭暈眼花,但又不能推她不能罵她,只能好言相勸道,絞盡腦汁的解釋道,「身為物品,我不應該有多余的感情,更不能對您這樣尊貴的人有非分之想。」
「我不過是個說書人,父母雙亡,名聲也臭了,我有什麼尊貴的?」唐嬌冷笑一聲,踮起腳,臉蛋貼在他胸口,整個人往他懷里鑽,一邊鑽一邊嬌嗔道,「什麼物品會這麼燙,這麼熱,還黏糊糊的啊?」
黏糊糊……那是因為跟蹤狂已經被她鬧得汗都出來了。
「請別這樣。」他不得不伸出手,像座牢籠般把唐嬌抱緊,聲音壓抑道,「我真的不能這麼做……」
他如果不理她還好,他忽然這樣可憐的示弱,唐嬌便忍不住心軟了,她不再鬧騰,就任由他這麼抱著,良久,雙手小心翼翼的抬起來,抱住他的腰,小聲哭道︰「為什麼不可以?」
跟蹤狂嘆息一聲,湊在她耳邊說︰「是時候了,您該知道真相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跟蹤狂露臉=。=大概吧……
ps既然有人問起了相親少年,我就誠心誠意的回答你們吧!
他……是……個……基佬啊啊啊!
所以沒有以後了!我要去尋找第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