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之繁華,自非平安縣那樣的小縣城能夠比擬。縱使天上已經陰雲密布,但是西市的街道上依舊熱鬧非凡,小攤販們著急的收著攤上的貨物;茶樓酒家則派人倚門吆喝,召路上的行人進門避雨,順便點一壺茶,喝一杯酒;進門的行人除卻黑眼楮黃皮膚的本地人,還有高鼻深目的大食商人,面覆輕紗的波斯舞姬,白衣金發的傳教士等等。
天機勒了勒韁繩,停在一家胡姬酒肆前。
門前立刻迎上來兩名綠眼胡姬,一個笑著為他牽馬,一個用半生不熟的漢話招呼他進門。
時值傍晚,酒肆里的人還不多,天機匆匆一掃,便側首看著胡姬,低沉道︰「帶我去找溫良辰。」
那名胡姬听到這個名字,眼楮忽然亮了起來,嘰里咕嚕說了許多話,但唐嬌都沒听懂,只知道對方很喜歡這位溫公子,因為她基本上每說五個字,就要重復一遍溫良辰這個名字……
聒噪一路,最後胡姬終于把他們兩個引到一間雅閣前。
門上用金色和紅色勾勒出巨大的太陽,充滿異域風情。
「兩位客人在這等等。」胡姬回眸一笑,「我先進去通報一聲。」
她推門而入,不一會,里頭傳出一個懶散到骨頭里的男聲。
「還等什麼。」他說,「快把所有櫃子都搬過來,把門堵上。」
「……」門前,唐嬌抬頭望著天機,無語半晌,才開口問道,「里面真是你朋友?」
「嗯。」天機答了一聲,然後毫不猶豫的把房門給踢開。
門後響起一片驚叫聲,包括剛剛引路的胡姬在內,六名舞姬驚魂未定的看著他們。
這六個舞姬有胡人,有波斯人,也有漢人,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俏,胡姬做飛天打扮,身披瓔珞,發髻高挽,眼線用金色描進鬢角,充滿一種佛性之美;波斯舞姬臉覆面紗,縴細的腰上,以及□□的腳踝間,都纏繞著一串舞鈴,隨著她一舉一動發出悅耳的聲響;而漢人舞姬則身穿綠衣,水袖修長,猶如西子湖里走出來的一片碧影……
只是這樣的美色跟她們身後的那人一比,竟什麼都不是了。
就像露水見了滄海,就像螢火見了皓月,就像凡人見了神祗,只能匍匐在他腳下,豈敢與之爭輝。
唐嬌站在天機身後,看著那個男人。
她這輩子見過不少好看的男人,譬如商老板溫雅如風,譬如小陸清冷似水,又譬如暮蟾宮皎皎似明月……至于天機,在她心里,萬般都好。
但無論見了誰,都不會像看見這個男人一樣,隱隱有一種昏眩感。
窗外風雨如晦,但這個男人睜開眼,望過來的時候,唐嬌幾乎以為屋子里平地升起了一輪金紅色的太陽,神魂幾乎要為之所奪。
天機往她身前一站,擋住了她的視線,然後目光冷冷的往舞姬們身上一掃,最後落在那名男子身上︰「溫兄,讓她們先退下吧,我有正事要跟你商量。」
「這次又找我干嘛?啊……停,停,你不要說了,我不想听。」溫良辰枕在一名舞姬的膝蓋上,將手伸進袖子里模索了一下,然後抽出一疊銀票,懶洋洋的遞過去,「反正你的事全是麻煩事,我可不想沾,我破財消災可以嗎?」
天機沒接銀票,也沒說話,就這麼居高臨下的俯視他,直到溫良辰枕著的那名舞姬怕的哭了起來,他才無可奈何的拍拍手︰「好了好了,大家先下去吧。」
一邊說,一邊隨手將銀票塞給那名哭泣的舞姬,然後笑著拍拍她的臉,讓她帶姐妹下去分。
舞姬立刻止了啼,臉蛋紅撲撲的,一步三回頭的帶人離開了。
確定她們都離開了之後,天機才將唐嬌從背後拉出來,推到他面前。
「干嘛?」溫良辰半躺在貂裘上,一只手握著琉璃杯,一只手撐著腦袋,由下往上的看著唐嬌,笑道,「哪找來的小姑娘,長得挺可愛的嘛……來來,過來讓我枕枕膝蓋。」
唐嬌轉頭看向天機。
天機面無表情的說︰「這是我家大小姐。」
溫良辰的笑容僵在臉上,然後利索的從貂裘上坐了起來,上上下下將唐嬌打量了一番,然後一根指頭指著天機,一邊嘴角往上一勾︰「你少誆我,昨天公子淵就已經把人給帶回來了,你這個又是從哪里找來的……」
他話沒說完,天機就已經掏出一個小包袱,打開包袱,里面是一對簪子,一只玉鐲,一根步搖,以及最顯眼的一對夜明珠耳環。
見了這些東西,溫良辰愣了愣,繼而哈哈大笑。
「哈哈哈!」笑完,他模著下巴,饒有興致的看著唐嬌,「這麼說來,這邊這個才是真的咯?
那另外一個是誰?難道當初送出去的是兩個人嗎?」
「一個村姑。」天機面無表情道。
「……哈哈哈哈!」溫良辰再次大笑出聲,一邊笑,一邊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普天同慶,喜大普奔!來來,都過來陪我喝酒,這個消息值得咱們共飲三百杯……哎呀,我真是迫不及待了,真想連夜過去嘲諷那廝一番!」
「不急。」天機繞到他身後,緩緩伸出手,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肩膀,「現在咱們先干正事。」
「……你想干嘛?」溫良辰反手抓住他的胳膊,面上在笑,但是手臂上的肌肉已經開始鼓起來。
「大小姐。」天機腳底下的地板都已經開始皸裂,但是臉上仍舊一派雲淡風輕道,「跪下,給他磕三個頭,然後喊他一聲師傅。」
「……不!」溫良辰愣了愣,然後開始劇烈掙扎,可惜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他掙扎了半天,最後被天機反剪雙手按在地上,充滿異域風情的波斯紅袍耷拉下來,烏黑的發絲從肩膀一路蜿蜒流進胸膛,就像一筆翰墨順勢描出妖異的蔓藤與花,最後,他嘆了口氣,仰頭看向唐嬌,略帶琥珀色的眼楮凝視著唐嬌,低沉笑道,「大小姐,來,命令他停下來……然後,我會好好獎勵你的。」
明明是同樣的稱呼,但從他嘴里說出來的大小姐三個字,就像涂了蜂蜜與麝香一樣,散發出一種勾人攝魄的氣味。
唐嬌又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她已經不想再看他的臉了,索性低下頭,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喊他一聲︰「師傅。」
溫良辰痛苦的□□一聲。
身後,天機松開手,面無表情道︰「喜得佳徒,恭喜恭喜。」
「你閉嘴,我最近一個月不想听見你的聲音!」溫良辰單手掩面,好半天才緩過氣來,他神色復雜的看了唐嬌一會,嘆氣道,「大小姐,幫我喊個人進來。」
唐嬌在他身邊也感到有些不自在,听了這話如蒙大赦,立刻出去喊了個胡姬進來。
「帶她下去,洗個澡,換件干淨衣裳。」溫良辰吩咐道,「這是我家貴客,不要怠慢了她。」
唐嬌轉頭看著天機,天機對她點了點頭,她這才跟著胡姬離開。
待她們走後,溫良辰便轉身,紅袍黑發一起披散下來,猶如門上繪的那朵金紅色的太陽,他緊緊盯著天機︰「為什麼要這麼做?」
「周明月死了,死前沒能完成自己的任務。」天機淡淡道,「大小姐現在需要一個新老師。」
「你可以去找公子淵。」溫良辰沒好氣的說,「他雖然性格方面有點問題,但是給大小姐當個師傅,還是綽綽有余的,最重要的是……他是千肯萬肯,我是不情不願!」
「我不能這麼做。」天機轉眸凝視他,一字一句道,「托孤者中有叛徒。」
溫良辰盯著他,沒說話。
天機轉過身去,從桌子上拿了幾個杯子過來,然後屈膝半跪,坐在他面前,手里的琉璃杯一字排開,然後往里面注滿葡萄酒。
鮮紅色的酒水流進杯子里。
溫良辰走過來,一掀袍子,坐在他面前,單手支著下巴,垂下眼眸。
五個琉璃杯,代表五名托孤者。
天機拎起最左邊那只杯子,道︰「周明月不是,她若是背叛了主公,大小姐壓根不可能活到現在。」
說完,他將杯子遞到唇邊,一飲而盡。
「商九宮也不是。」溫良辰懶洋洋的伸出一只手,拿起最中間一只杯子,「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只要給他足夠的籌碼,他可以背叛任何人……但籌碼不夠,他絕不會背叛。更何況據我所知,他這些年似乎一直在找尋大小姐,或許……想要效仿呂相,做一筆奇貨可居的買賣。」
說完,他慢條斯理的將杯子拎到唇邊,淺斟低飲起來。
「我父親也不是。」天機拿起靠左的那只杯子,淡淡道,「他就是被叛徒出賣,然後重傷身亡的。」
說完,他將杯子往唇邊遞去,滿飲此杯。
「這麼說來,叛徒就在這二人當中咯?」溫良辰笑眯眯的看著最後剩下的兩只杯子,伸手彈了彈杯面,發出清脆的嗡鳴聲,「宰相王恆之,將軍白渡。」
「不錯。」天機目光似雪,掃過那兩只杯子,聲音淡冷道,「所以我決不能將大小姐交到王宰相的孫子……公子淵手里。」
作者有話要說︰好=。=陣營選擇完畢。
其實這就是個乙女游戲的開局啊,如果選擇女主開局,則開局送一只跟蹤狂,然後可以就近攻略溫爺一只,也可以後期翻牆攻略敵方變態一只……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玉珠開局……哼唧沒發現她就是一肉~~文女主的屬性嗎!
啊……好想做個女主屬性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