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來到秦山時，她已無法找到任何一個人，諾大的廣場生滿了雜草，昔日仙氣不再，人跡亦不復出現，宏偉的大殿在春風中盡顯蕭條。
她走在練功廣場，地面白色大石為磚，磚縫間伸出的野草已然長到她的qi蓋高。
各個殿里大件的物什還在，只是布了層厚厚的灰塵，蜘蛛在空氣里游走，靜靜地織下未完的網，試圖纏饒無盡的寂寥。
清水無從得知為何在一個冬天里秦山就人走樓空，她只知一個仙派就此隕落。
望向山頂長生台的大銅鐘，在微風里，它也靜靜的。
清水微微嘆息，她轉身，拋後無限的悲涼沉默離去。
老人敏捷地一躍上樹，驚飛一樹掩藏的山鳥。
「老婆婆，還認得我麼?」清水站在樹下仰頭對樹上的人問道。
樹上的老人從繁枝葉茂里探出個頭來往下看，她是個瘦小的婆婆，也是個修仙的妖怪。
當清水還是條黃毛小胖狗的時候，她經常到這附近散步，後來就認識了這青藤婆婆。
老人一見清水，立馬噴道，「你才老婆婆！」
「……」清水頓了頓，淡定道，「姑娘，你還認得我麼？」
「……」老婆婆囧了一下，罵道，「有沒有禮貌，調戲我呢！輕挑！」
「這位婦人……」
「行了行了，老朽還認得你。」老婆婆似不耐煩地揮揮手。
「你不是去找人去了嗎?這麼多年不回來，我還以為你升天了。」婆婆小聲嘀咕道。
「婆婆能不能幫清水一個忙。」
婆婆奇怪地看她，道，「不是說了有困難別找我嗎?」
清水對她笑笑。
的確是說過的，當年婆婆說她算到日後清水遇到困難的時候，她已經早早的被雷霹死了，所以千千萬萬不要找她。
不過，要是有好事的話還是可以找她的，因為她指不定能撐到清水來到才死。
可是清水知道，她分明不會算。
婆婆嗔怪道，「什麼事啊?」
「婆婆修仙的時候，能不能順便引導一個小狼妖，請婆婆不要多問，只是他對對清水很重要。」
婆婆想了一下，「他機靈嗎?」
「很機靈。」
「好吧，看在你是當年的小胖敦的份上。」
「謝謝婆婆。」
「喵——」
清水聞聲低頭看地上，只見一只身材勻稱的黑貓懶洋洋地走來。
黑貓抬起血紅的眸子幽幽地看她一眼，然後輕捷地躍上樹枝找了個好地方睡覺。
「小……小紅?」
黑貓倏地睜開腥紅的眼看向清水，眼光無聲息地發出迫人的危險信號。
清水心下居然有點寒意，「呃，是小黑。」
「喵——」小黑一副「你沒救了我懶得理你」的模樣看她一眼，悠悠地別開頭去睡覺。
「什麼小黑小紅，它是我收養的，叫有才華。」
「喵！」只見貓兒大叫一聲，突然身子一抽從樹上掉下來。
有才華啊……嗯，是個好名字。
……
嵌在地底最深處的那個地室，是他的牢房。
一千多年。
他以為這里應該塵封，他以為這里應該陰晦潮濕。
但是，牆上的燈卻仍在燃放著昏沉的火光，地面看不見一點灰塵，空氣一如當年的清新依舊。
貓，靜靜地走著。
黑色的毛發流溢著詭秘的黑光，貓的腰枝如同蛇一般搖曳，它的步伐輕盈而優雅。
一步，一步，貓的步伐突然消失，下一步時，取而代之的是黑色衣擺下男子的腳步。
這里有很多排列整齊的池子，池中是一潭潭黑墨似的死水。
听說，這是他所流下的血把原本的一池清水染黑了。
听說，他本是個上仙。
男子的步停在那一個最大的黑池邊，他垂眸。
墨色的池子里，分明映出側身縮著沉睡的女子，和她的容顏。
她似個倒影，又似在水中。
明明流淌著黑暗的血液。
卻非要固執地叫她清水。
偏偏要一意孤行地走向末路。
一條大鐵鏈從水中清水的背部伸出，鐵鏈延伸上池岸，一直伸延到他的那邊。
那個背對著他席地而坐的白衣男子安靜地伏在古琴上，鐵鏈的另一頭，嵌入他的身體。
他用自己的身軀，鎖住她的力量。
然後，一點點被滲透。
黑色的血液一滴一滴地匯聚並沿著鐵鏈緩緩流入池中。
他已死，她卻依然沒有消亡，相互連接的血液，永遠不得以停止。
因為犯了錯，他以殘存的軀殼，接受上天的懲處。
「墨卿，上仙。」他緩緩道。
小鳥在枝頭「啾啾」地叫著，春光明媚，狼和小猴在院前的草地里歡樂地飛奔嬉戲。
它們總是可以因為小小的一件事而歡快一整天。
鐫繡精細繁瑣的墨色衣擺，在晃動著，腳步停在院前。
狼見了他便一邊向他奔跑一邊幻化成人，「你是誰啊?」
狼妖停在他面前，聲音稚女敕。
「我是你師傅，從今日起，換我來教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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