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真是一個值得考議的詞。
清水姑且就把它當作是方向吧。
但是，東方的範圍，太大。
風吹起了衣擺拂起了發絲，清水站在峰頂的大石上，俯瞰東面的大地——奇山秀水。
她已經找了很多天，沒有，連蛛絲馬跡也沒有。
在這六界里，久仙就像風。
他令你追不到，抓不住，永遠無法跟上他的腳步。
她以為，有了方向她就能找到他，可事實不是如此。
以前不需要睡眠時她常睡，想要憑借那種方式虛度光陰；
如今她需要了，卻不敢入眠。
她竟怕睡著的時候會錯過一個偶遇久仙的機會。
多可笑，曾經，她也是個神通廣大的上仙。
清水有些憊累了，她頭一次承認自己好像做不到。
師傅知道了定會罵她沒出息，但是沒有辦法，她真的很困，她要休息。
清水在大石上躺下，一只嗥鳴的蒼鷹從天空飛過，悄悄地，悄悄地落下了「天屎」。
清水凝眉。
「真沒禮貌。」
一抹白色進入眼中。
那句話，不是清水說的。
清水訝異地扭過頭去看那不知何時站在大石另一邊的男子。
白衣，墨發，似神繪般的臉，似一潭清水的眼。
身後的大地為幕，輕風里，這個寧靜的男子，如畫。
清水站起來，靜靜地看著他。
「姑娘在這里做什麼?」
這把聲音，好似是時常出現在夢中，而她卻每每不認得的。
「賞……賞天屎。」
隨口而出的話，她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噢……」他意味深深地笑，風華掠人魂，「姑娘好雅致。」
清水的思緒一片空白，「那……那你呢？」
「我？」
他溫和地說︰
「我看你站在這里看了很久，以為姑娘看不開，尋思著不能讓你從這跳下去，所以上來看看你。」
「哦，原來如此。」這個男子的臉，很熟。
「就是如此，既然姑娘並非想不開，那我就先走了。」
說罷，他縱身一躍，飛下澗谷踩著樹枝向群山的盡頭遠去。
清水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久……久……」
她一直認為，她會在一個做好了萬全準備的，或千軍一發，或極其期待，或感動十分的情況下重遇久仙。
但是……
天在耍她！突然好想抽死自己來著……
清水捏得手指 響，她縱身一躍，往久仙的方向追去。
……
清水追久仙來到這里就完全失了方向，這個村子安靜得有點不對勁。
破舊的屋子錯落排列，大中午的，看不見人也听不見雞鳴狗叫，宛如荒村。
清水頓了頓，這里是有人的，很多。
自動忽略無數雙暗中探量她的眼楮，清水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
那有一棵結了果的大桃樹，清水伸手，夠不著。
她默默地翻手運功，猛地一掌擊向樹干。
樹「嗍」地抖落一個桃子，清水倏地伸手抓住它。
到了這個時刻，豬肉榮終于有了動靜。
清水低頭，視線後移，她看見豬肉榮花哨的布鞋和踮起的腳尖。
她不語，用袖子擦拭桃子。
「 當！」是鐵盆落地的聲音，這個出場，他應該設計了很久。
如此良心用苦，清水決定配合他，她回身。
只見豬肉榮撲通跪下，大驚道，「神仙姐姐！」
「……我不是神仙，重要的是你千萬不要叫我姐姐。」
「……你剛剛是飛著來的，你就是神仙！」
「我不是神仙，你叫豬肉榮吧。」
「你還說你不是神仙！」
清水默默地看一眼他家門前「豬肉榮鮮豬」的大招牌，「當真不是。」
……
原來這個村子鬧妖怪，數月前，一個外來男妖精纏上了豬肉榮的妹妹小翠。
從此，村子就夜夜不得安寧。
夜深，清水穿著小翠的小花衫，在小翠房里靠窗的木桌旁，背對著窗坐等妖精來。
突然，煙霧從她背後裊裊地飄進房中，帶來奇異的味道。
清水凝眉，不知情的人會不會覺得是她在冒煙?
「咳咳。」
這味道濃的……
忍不住了，清水扭頭沖窗外喊，「你們別燒了行不行，我還沒死，燒什麼香拜什麼神?」
「好，好，神仙姑娘說不燒就不燒，大伙都散了吧！」
夜入二更，連空氣也寂靜無聲。
「吱呀——」門忽然被推開，清水一個激靈睜大眼楮。
是小翠。
「神仙……不，清姐姐，我給你送吃的來了。」她是個文靜的少女。
「有勞小翠姑娘了，夜深了，你快躲去你哥哥那別出來。」
「嗯。」她點點頭，放下食物對清水道，「清姐姐，你吃一些吧，定是餓了。」
清水接過她遞來的筷子，「小翠姑娘，他為何會糾纏上你?」
「……他說……他說我做的桃花酥很好吃，他要做給他日後的娘子吃，可是，不管我怎麼教他，他都學不會……」
「……」
「他學不會，但每天晚上都非要我教，先是桃花酥，然後是別的糕點，接著又是燒飯、種菜、炒菜、腌菜。」
「廚房里 當當的，總是吵到別人睡不著覺，經常切到手他還發出豬嚎般的尖叫，村子里的人都很害怕。」
「……」
三更夜
窗口吹了涼風進來，燭火搖曳不定，夜，靜謐。
突然，桌子上出現了一片陰影。
清水抖嗦了一下，不是不害怕的，畢竟她的法力不同以前了。
陰影越來越大，是他在走近。
很快，陰影不動了，他就站在窗外。
清水目不轉楮地看著他映在桌面上的影子，他向清水伸出了一只手。
說時遲那時快，清水一把抄起筷子轉身往他插去。
安靜的風撫過那閣窗，清水的動作剎間收住，面前的少年，呆呆的。
望了數，是幾個月了。
听說，狼長得很快。
時常不敢去想，卻又忍不住不想，他再見到她時，會不會哭著鼻子問她，為什麼明明答應教他修仙卻自己跑了?
他又會不會，朝她扔泥巴，然後罵她騙子。
遷澤琰干眨了兩下眼楮，咧嘴笑道，「清水，你穿小花衣賞的樣子好俗氣。」
這一天里出現的人，都太虛幻，她置于迷茫里，卻不敢探究，他是真的還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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