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不停地跑，天不知何時黑了下來。
她跑出樹林，首先看到的是懸崖，接著是天上黑紫色的流雲。
地府?
清水疑惑地走到崖邊，她記得她來過這里，第一次死的時候來過。
她往懸崖下面看去，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
下面就是，叫十九層的地方?
胸腔里的心突然跳得劇烈，眼淚沒來由地就流下。
那種，那種家鄉的感覺，是，是……
下意識地轉身要逃，腳步卻駭然止住。
面前嫁衣似血的人，可是她嗎？
世上可有一模一樣的容顏?
面前女人的紅眸清晰地倒映出清水的臉。
女人對她淒異地笑笑，「走吧。」
說罷她就拉著清水走向崖邊。
「那個，你……啊！」
……
這世道，跳崖也要拉個墊背的，太不道德。
清水倏地坐起身，那個紅眼女人已經不見，四周漆黑，可她隱隱能見到一條小河，河上一座木橋。
她起身，遠遠望見紅衣女人緩緩被黑暗淹沒。
十九層?
不似傳聞中的樣子。
耳邊忽然傳來嬰孩的啼哭。
清水往橋頭看去，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女嬰正光著身子躺在地上，手腳在空氣里亂蹬。
清脆響亮的哭叫聲聲入耳。
她趕緊跑過去，清水想要抱她，卻發現根本是無能為力。
女嬰的身子，仿佛虛無，清水的手可以穿透她，但偏偏不能踫到她。
假象。
清水看著女嬰下了定論。
耳邊又響起匆匆的腳步聲，清水凝眉，她抬頭望去。
「師，師傅。」
橋那邊匆忙而來的，正是少年時期的夜墨卿，十五六歲的模樣，陽光俊朗。
夜墨卿看不見亦听不見清水，他來到女嬰身邊，道，「原來在這。」
清水嘗試踫他，但無法觸及，也是虛像麼?
清水就站在他身邊，她能看見他臉上所有細微的表情。
「呀，是個女娃啊。」
夜墨卿微笑著月兌下白長袍，蹲下小心翼翼地替女嬰裹上。
他抱起女嬰，嬰兒此時也停止了啼哭，張著大眼看他。
夜墨卿逗趣地點點她細皮女敕肉的小鼻頭，「嘖嘖嘖，師傅太過分了，這麼討喜的娃讓我來當壞人，可是，戾魔不是該凶狠一些才是。」
清水怔然。
「哎哎哎，看什麼看，我當你師傅怎麼樣?撿到了吧?」
……
力氣似乎被抽空，清水動動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怎會如此?
師傅不是說，她是在一個晴朗的日子里，被他從路邊撿來的麼?
不是，從來不知道她是戾魔?
這個時候，另一個同樣穿白袍的男孩也從橋那頭跑來。
「師兄，你找到了嗎?」男孩**歲的模樣，有點像誰。
「找到了，不濯我們走吧，該回去見師傅了。話說你又偷偷跟來，回去之後記得要躲好，師傅消氣了就不會打你。」
「嗯嗯，師兄，你真厲害。」
「有什麼厲害的?」
「當然厲害，你可是師傅選中要殺死戾魔的人！」
「只要不濯努力一點，那麼你也會很厲害。」
「嗯嗯。」
兩人漸行漸遠。
清水慢慢地在原地蹲下，手指插進發間，埋頭，靜靜地不說話。
這一切，一定都是假的……
「你如何闖得進來?」
有人在對她說話。
清水抬頭，步驚華就立于跟前。
清水一把抓住他的衣擺，然後一點一點借力爬起。
「你，剛剛，是不是在追犁久仙?」
步驚華凝眉，「與你在此又有何干系?」
「我本想追你們，追著，追這，就看見大蛇，然後就跑進來了，有個和我長得一樣的人，她拉我跳了下來，然後我又看見……」
清水抓著他的衣服，驚恐地對他說。
步驚華皺眉，拿開清水的手，「不必說了，我听不懂。」
清水撫額，「也是。」
「跟我走。」
他說罷轉身，清水緊跟其後。
「步驚華，這里是十九層?」
「不，十九層在腳下。」
「……步驚華，我是不是在你家門前埋過一壇酒。」
步驚華停下，回頭，胡根依然拉渣，「想做什麼。」
「我需要麻醉一下。」
步驚華座落于暗黑樹林的木板屋，破得連門都沒了。
站在門外往屋里看，唯一的一張桌子上堆滿了生死薄，地上還另外又堆了幾堆。
風吹，不僅孤燭火光搖曳，更是送來陣陣霉味。
再加上他那身褪色的紫衣，多日未洗的亂發，稀噓的胡渣……
誰要是嫁給了他，那……
身為多年舊識，清水很替他擔憂。
步驚華出來，把鋤頭扔到清水面前，道:
「枯樹下，你自己去挖。」
「……」
好罷，他注定是娶不到媳婦的。
清水無言，拾起鋤頭去樹下挖。
挖了一會兒之後，清水發現泥土里掩埋著白色的東西。
什麼?
她疑慮地皺眉。
快要挖出來了，還是小心別鑿破了好。
她蹲下，伸手去挖。
在門邊看她的步驚華突然一陣眩暈，他嘆息，帶著蒼桑的面容走向清水。
「不要亂動我的頭。」
「喝！」清水驚叫一聲，把手里的東西扔了出去。
白色的頭骨正好落在步驚華跟前，他彎腰撿起。
保存得還不錯……
他拍拍人頭骨上的泥，開口道，「沒禮貌。」
清水驚訝地看著他，把自己的尸體埋在自己家門口，每天踩幾腳的……
這樣，會比較好玩……麼?
是的，步驚華早死了，
本該是個鬼魂，但後來得天帝賞識，又賜了他一副軀體，並封他做了閻王。
只是，這個閻王當得比較窮酸。
「你走開，我幫你挖。」
打開酒壇的塞，一陣酒香直達心脾，百年佳釀啊。
清水嗅了幾下，突然發現步驚華深邃的眸子正注視著她。
「你……也想喝。」
他點頭。
「拿個碗來。」
很快的，步驚華拿著個破碗出現在清水面前，面無表情的。
清水接過碗，抱著酒壇，說了句謝謝，然後扭頭走了。
沒錯她就是缺了個酒碗。
步驚華:「……」
清水按照步驚華先前說的路線一步不差地往回走。
出去之後，找個好地方喝個飽……嗯，飽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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