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首都熱得可怕,方芷覺得尤其漫長,每天不是窩在家里上網,就是跑到首影大校園里閑逛。
九月里,天氣也沒涼下來多少。
方芷搬進了宿舍里,四人寢室,三個室友其實都是她的老熟人了,連誰喜歡穿什麼顏色的內褲,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結果一朝開學,她還得裝著不認識這些人的樣子,笑眯眯地打招呼。
四人朝夕相處過四年,陸陸續續各奔東西。方芷的下鋪是極其豪爽的東北女孩兒李紹蘇,長得高挑白皙,容貌生得精致,骨架比南方女孩兒要大一些,是個典型的北方美人兒。據說是因為她的父母雖然是北方人,卻極其向往南邊山水,故而取了個「紹興」「蘇州」合二為一的名字,把文氣和秀色都佔盡了。
對面的上鋪女孩兒夏梓楠是個南方人,長得小巧秀氣,長長的烏發拖到腰間,正是江南山水凝聚而成的精髓所養,美得天清水秀,一派玲瓏。
對面的下鋪女孩兒莊聞樂也是北方人,後來又遷往南方居住,短發利落,干淨俏麗,性格熱情開朗,又可靠,因而朋友眾多,走在路上,光是打招呼也應接不暇。
上一輩子,這三人雖然遠不像柳君如那樣與她親密,但是即使是在她最落魄不堪的時候,她們仍然是她的朋友。
幾個人很快打成一片,笑鬧不斷。
過了一回久違的校園生活,時間仿佛流水淌過,轉眼到了十月末。
方芷向來校挑選角色的《亂世美人》劇組報了名。
同時,柳君如也果然報名參與了女主角的試鏡,她拿著劇本找方芷討論的時候,方芷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推說自己不大明白,沒有給她任何建議。
方芷對角色揣摩有天生的敏感,幾個月相處,柳君如已經非常清楚這一點,方芷說不懂的時候,柳君如不免有些半信半疑。
她借口出來聚一聚,想把方芷約出來。
方芷很是無奈地笑了笑,懶得理她,推說有事拒絕了。
不過她小瞧了柳君如的毅力。
一日中午,她獨自從林蔭小路上走出來,迎面踫上了柳君如。
柳君如身邊站著一個人,方芷打量了他一眼。
顧哲有些不自在地退了半步,遲疑了半刻,開口解釋道︰「我正想到學校找你呢,結果剛好……剛好在路上遇見了君如。」
方芷面無表情的看了看天。
已經開始叫君如了?感情進展得不錯嘛,不過你顧哲究竟想來看誰就直說好了,干嘛又把她方芷拉來當擋箭牌?路上巧遇?她和柳君如的宿舍相隔十萬八千里,這樣也能走錯,不覺得太巧了嗎?
顧哲頗有些不自在。
本來柳君如悄悄找到他,求他幫忙勸一勸方芷。那雙泛著水光的大眼楮柔柔弱弱地望著他,輕聲道︰「阿芷好像討厭我了……我也不知道的,如果我知道阿芷也參加試鏡的話,我絕對不會故意跟她搶的!你幫我勸勸她,請她別再生我的氣,我不強求她幫我,畢竟我們是競爭對手麼……」君如臉色蒼白地苦笑了道︰「我只是想見她一面,當面向她道歉。」
顧哲覺得方芷也確實小心眼兒了些,本來就是公平競爭,給柳君如一點建議又怎麼了?至于連個面都不讓人見麼?美人梨花帶雨,他頭腦一熱,便找了方母拿到了方芷的課表,帶著柳君如在方芷下課的路上堵人來了。
方芷也不說話,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
柳君如微微笑道︰「阿芷,好久不見。」
方芷連笑容都不想擺出來了,只是淡淡道︰「怎麼了?」
柳君如愣了愣,面上的笑容微微僵住,一雙大眼楮里慢慢泛起一絲水光。
方芷簡直要為她的演技拍掌叫好了。只要找準這種柔弱的角色,柳君如完全能做影後嘛!
柳君如眨了眨眼,好像要把眼淚眨去,臉上勉強泛起一個微笑,好像開玩笑似的推了方芷一把道︰「阿芷,你也報名了?難不成是怕我跟你搶角色,所以不肯跟我交流麼?」
方芷愣了一愣,不禁火冒三丈,面上卻淡淡地道︰「君如姐這是什麼話,你這樣說,阿芷成了什麼人?」
柳君泫然欲泣︰「不,阿芷你誤會我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生氣……」
方芷淡淡地笑了︰「君如姐,可別,我可沒生氣,您要總是把您的臆想套在我身上,人家豈不是都以為我是那種小肚雞腸,容不得別人好的人麼?」說完也不顧柳君如臉色一陣青白交錯,抬腿繞過他們就走,走到一半,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過頭來道︰「哦,對了,君如姐,雖然你總是覺得我想跟你搶角色,但是真的不必擔心,我報名的是女配。」
柳君如猛地一愣,臉色慢慢有些發青,又拼命用柔弱的神色掩住。
顧哲是怔住了,神色一陣變幻,復雜地看了柳君如一眼,抬腳想去追方芷,走了幾步,又微有些茫然地停了下來。
方芷越走越遠,拐了一個彎,徹底走出了他們的視線。
顧哲搖了搖頭,努力擺月兌了心底里浮起來的一絲悵然。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悵然的感覺,從暑假哪一天開始的吧。
阿芷她,好像不一樣了。
她現在給他的感覺,就好像是抓不住的一陣風。
不經意間,就無聲無息地向遠方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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