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芷與三位室友說好了,頒獎典禮結束之後,不管多晚都要慶祝,于是方芷卸了妝,陪著她們一直瘋到了半夜凌晨一點。方芷放縱了一把,喝得大醉。杜恩負責把昏死過去的丫頭送回公寓,把人直接抱進了臥室。可惜單身漢沒有溫柔的經驗,盡管已經很小心,睡眠一向很淺的方芷還是醒了過來。
她迷迷糊糊地看了杜恩一眼,翻了個身又睡過去了。
杜恩實在沒辦法,臨時讓助理大半夜的過來又不厚道。只得搖醒她說︰「阿芷,你最好洗個澡換身衣服再睡,听見了嗎?」
一連說了好幾遍,直到方芷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杜恩終于放棄地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準備明天再讓助理過來看看她。
方芷也被自己渾身的酒氣給燻得十分痛苦,也不開燈,強撐著模黑進了浴室迅速地洗了個澡,換了睡衣跑回臥室,感覺自己清醒了一點。
她坐在黑暗之中默默地盯著一處閃光,心里數著它閃了五十次,才反應過來原來是手機收到了信息。
她慢慢爬過去把手機拿過來,盯著時間看了一會兒︰1︰58
然後才劃開屏幕查看短信。
祝福恭喜的短信堆積了很多,方芷腦子有點不清醒,一條一條默默地看過去,也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麼。
黑暗之中,她不斷地劃著屏幕的縴細的手指忽然停滯。
一條短信浮現在屏幕上。
「恭喜獲獎。」
發信人是哆啦a夢。
方芷怔怔地盯著這條短信發起了呆。
走廊里的情景又浮現在她的眼前,怎麼都揮之不去。
溫柔的,無奈的,寵溺的,深情的唐謹言。
還有那冰冷漠然的一瞥。
她從來不知道,唐謹言還有那樣一面。
一想起他的眼神,心就仿佛微微抽痛了起來,當時她幾乎不敢回頭看他,怕自己太過狼狽,怕他看出自己的兵荒馬亂,潰不成軍,怕再看他一眼,就再也沒有勇氣向他走近一步。
方芷捂著胸口揉了揉,苦笑了一下。
這次大概要疼很久吧。還沒試過這麼疼呢。
還以為自己處理的很妥帖,把真心也保存得很好。真正被挖空了一塊,才知道陷得有多深。
唐謹言對她太好了,隱秘的,無聲的溫柔像細細的絲線層層纏緊了她,讓她以為自己是特別的。
方芷伸手戳了戳哆啦a夢的名字,喃喃地茫然地仿佛自問︰「原來我不是特別的嗎?」
她又戳了一下說︰「你對每個女孩子都那麼好嗎?」
「那麼多……那麼多,都是我自作多情嗎?」
喝酒好像令平時被深深封印的情緒一股腦兒地失了控奔涌而出,方芷的聲音里忍不住含了一絲哽咽。
如果真的是她自作多情,她又該怎麼辦呢……?
她又能怎麼辦呢?
是她先陷進去,是她輸了。
輸得一無所有,真是可笑的慘敗。
她忽然覺得有點憤怒。
是我的錯嗎?這一切難道是我從頭到尾都錯了嗎?
唐謹言分明對她太好了。就算是她誤會了也不應該是她的錯,不是嗎?
她太不喜歡退縮了。她用昏沉沉的腦袋想了想,越想越覺得錯不在自己。
想起唐謹言往常在她面前天真純潔都是裝的,其實背後居然對別的女人各種深情如許,她的心頭火忽然就炸開了。
她第四次地猛地戳中了手機屏幕,這一次戳在了通話鍵上。手機屏幕畫面一變,方芷愣了一下。
接通中的聲音長長的「嘟——」在黑暗中響起。
方芷呆滯地坐在原地,心想,我剛剛又干了什麼?
……對,我想問個清楚來著。
……我想問什麼來著?
……質問他為什麼背著我跟別的女人好?他本來就可以,我又不是他的女朋友!我憑什麼質問他?
方芷有點傻眼地掰著自己的手指,咬著嘴唇不想掛掉,她極其想要質問,但是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立場。不禁暗暗地埋怨自己,為什麼總是猶豫不決,止步不前!
如果早一天下定決心,是不是就不會落得獨自後悔的下場?
方芷握緊了手機,死死地盯住了接通畫面。至于現在已經凌晨兩點這件事,方芷那一醉酒就短路的大腦根本塞不下,等她明天清醒過來她就知道後怕了。
手機響了四五聲之後,被接了起來。
唐謹言微微沙啞的聲音從話筒里傳出來︰「……阿芷?怎麼了?」
听見他的聲音,才知道心里有多少委屈。
空茫茫的黑暗里,方芷呆呆地望著屋頂。
方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微微顫抖著說︰「唐謹言……我喜歡你。」
「……我真的很喜歡你。」
電話那頭驀然地安靜下去,安靜得一絲聲響都沒有。
方芷默然地坐在床頭,忽然覺得心痛難忍。
她不想讓他覺得為難。
電話那頭卻好像忽然驚醒,往日鎮定的青年的聲音微微急促︰「阿芷,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方芷覺得她快要控制不住因為酒精而失控的情緒。她咬緊的唇邊不小心漏出了一絲模糊的嗚咽。
電話那邊的敏銳而急促地問道︰「你怎麼了?阿芷……你在哭嗎?」
或許是夜色太暗,或許是他的聲音太溫柔,方芷沒能忍住眼淚。她卻不肯示弱,強壓住顫抖低聲地說︰「你不要生我的氣,我怕以後再也沒有勇氣跟你說了,如果我說得太晚了,你……你先不要告訴我好了……」
那邊青年的呼吸仿佛都放輕了,他說︰「阿芷……你別哭。」
方芷覺得那一定是自己的錯覺,她在那青年的聲音里听到了一絲心疼和無措。
他接著問︰「阿芷,你現在在哪里?」
方芷迷迷糊糊地回答他︰「……我在家啊。」
俊秀的青年當機立斷地說︰「你在家等我,二十分鐘。」
方芷茫然地放下了手機。
她拖著一個枕頭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醉酒之後,她的行動全憑本能。
二十分鐘之後,她把渾身還帶著一絲冬夜的涼意的唐謹言迎進了門。
俊秀的青年一邊將大衣掛在衣帽架上,一邊模黑開了燈說︰「阿芷,怎麼不開燈……?」
轉過頭來他立刻明白了原因。
方芷眨了眨眼,用手擋了一下燈光,似乎是覺得刺眼,然後睜著星光迷蒙的眼楮死死地盯著他說︰「你是唐謹言嗎?」
俊秀的青年站在原地看了她半晌,確定她已經喝醉了。
方芷自顧自地坐下來,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說︰「你好像就是,來,坐。」
即使是好脾氣如唐謹言也不禁有點無奈地說︰「……你喝醉了都這樣嗎?」
方芷眨巴了一下眼楮說︰「我沒喝醉呀。」
唐謹言在她身邊坐下來,眼楮里難掩失望。他很了解喝醉的方芷,也不敢把她的醉話當真。然而他很快露出一個笑容來,扶住方芷的肩膀低聲說︰「太晚了,你該好好睡一覺,怎麼把自己灌醉了?是因為今天太開心了嗎?」
方芷伸出一根食指憤怒地搖了搖,然後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領湊近了說︰「今天……在走廊里,那個女人是誰?」
唐謹言先是一愣說︰「那個人你不必認識……」說到一半,忽然愣住。
半晌他問︰「阿芷,你是在吃醋嗎?」
這種問題方芷根本想都不用想,憤怒地看著他說︰「是啊,我在意得不得了!」
她干淨又烏黑的眼楮瞪大了盯著他,像個五六歲的孩子似的,嘴唇抿得死緊,倔強地不肯說話了。
半晌,豆大的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楮里涌了出來。
唐謹言睜大了眼楮,似乎不敢相信地看著她。
方芷的眼淚掉個不停,她心里覺得自己太丟臉了,賭氣地用睡衣袖子去擦。極力地壓低了聲音,卻仍然透出一絲顫抖的哽咽和委屈。
「我承認我後悔了,我失控了,我走得太遠了,……但我竟然在這種時候找你,這像什麼樣子……我好像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女人……」
半晌她捂住嘴巴擋住克制不住的抽泣。
唐謹言向來波瀾不驚的眼楮里掀起驚濤駭浪,仿佛內斂的光華都璀璨地綻放了。他好像明白了什麼,然而又不敢驚動此時的方芷。她整個人都微微發著抖,好像一個漂亮又易碎的雪女圭女圭。
他幾乎不敢伸手踫她。
她死死地把接下來的抽泣都憋了回去,臉頰染得如同三月爛漫的桃花,神色卻漸漸的平靜下來。烏黑的丹鳳眼仿佛緩緩結上一層薄薄的細冰。
唐謹言隱約覺得自己不應該就此沉默下去,他的直覺告訴他,如果繼續沉默,他將會永遠錯過什麼。他張了張口,卻被方芷打斷了。
方芷抿著唇,神色冰冷地看著他說︰「你走吧。我要一個人呆著。」
唐謹言卻沒有後退,而是定定地看著她,卻輕輕地,小心翼翼地伸手撫模了一下她的頭發。
他看著她的眼神既天真,又溫柔。
方芷瑟縮了一下。
他卻溫柔地撫模了一下方芷的眉眼,低聲地對她說︰「阿芷,別怕。」
方芷怔了怔,烏黑的薄冰好像裂開一條細細的縫隙。
俊秀的青年認真地替她擦干頰邊的眼淚,然後慢慢地靠近她,細細地,安撫地親吻她的鼻尖和臉頰,半晌,忍不住輕輕一個用力把方芷拉進自己的懷里,說︰「你在擔心些什麼,害怕些什麼呢。我就這麼讓你擔心,讓你害怕?」
方芷一個不防被他拉進懷里,渾身都僵硬了起來,回過神來,忽然反應激烈地想要掙扎出他的懷抱。
唐謹言這一次沒有妥協,用力地緊緊把她禁錮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