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老人把一顆象棋棋子拍在棋盤上，喜形于色。他的對面是一臉苦大仇深的何天羽，算上這盤棋他已經連輸了四盤了。
「孫爺爺，我確實不是您的對手啊。您看要不咱們換點別的，比如我給您報紙？或者我教您下圍棋？」苦哈哈的何天羽強笑著問道。
孫爺爺把臉一板，開始吹胡子瞪眼楮。「現在的年輕人真沒毅力，這才哪兒到哪兒！來來來，我讓你雙馬，咱再殺一局。」他手底下緊忙活，飛快地把棋子擺到了開局的位置。
何天羽目光呆滯地應了一聲，挪動棋子擺了個當頭炮。
旁邊一個老人有點「看不下去」，笑道︰「老孫頭，你就別欺負後生了。你贏不了我就到人家小何這發威，這樣贏著有意思嗎？」
孫爺爺嗤笑一聲，「我是下不贏你，可是我也沒欺負小何，我跟他下的是讓子的。」說著他看了一眼何天羽剛走的棋，突然又急眼了。「哎哎，小何你下錯了！剛才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讓雙馬的時候中兵是鐵兵，我沒動過這個子的話你不能吃啊！」
院子里稀稀落落地坐著十幾個老人。12月上旬天氣已經很冷了，只有身體狀況相對較好的老人才會被允許在這個季節里由著自己的性子在室外曬太陽。這其中又分兩種情況︰腿腳比較好的老人會在工作人員或志願者的攙扶、保護下走出來，腿腳差些的就要坐在輪椅上被推出來。
程蕙在不遠處陪著一個坐輪椅的老太太聊天。午飯前有一個老人因為子女不來看望自己而慪氣不肯吃飯，任憑工作人員怎麼說都不肯動一下筷子。就在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時候程蕙上去輕聲細語地勸解了一會，被哄得眉開眼笑的老人解開了心結，到飯桌上比平時還多吃了一兩飯。
過來這里當志願者的只有何天羽和程蕙。上次那個雪夜之後田恬每次見到何天羽都會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開他，像今天本來說好了三個人一起來的，田恬卻在最後時刻放棄了。
何天羽這邊絞盡腦汁和孫爺爺殺了個旗鼓相當，每次來他最怕的事情就是被這位老人纏住下棋。雖然在別人看來這是個非常輕松的工作，但問題在于何天羽並不擅長下象棋，純被人虐的滋味並不好。
「小蕙，辛苦過來下幫個忙。」養老院的阿姨在樓門口向程蕙招了招手。許多新志願者都是來一日游的，他們喜歡拍照、喜歡到處亂逛卻從來不干正經事。這個小姑娘則不然，她今天第一天來就搶著做各種辛苦繁瑣的工作，這里的工作人員和老人們都迅速喜歡上了她。這樣一來，帶她過來的何天羽反倒顯得有些多余了。
「好的，我這就來。」程蕙清脆地應了一聲。
「我來幫您吧。小蕙今天干了不少事情了，我還沒出什麼力。」何天羽站起身來。
「不用了，是些精細活。男孩子手腳粗，干不來。」阿姨拒絕了何天羽的好意，呵呵笑著道︰「你只要哄好了老孫頭就是大功一件呢。」
何天羽搔了搔頭坐下了，目送著阿姨和程蕙進了樓。「繼續下咱的！別管她們。」正在興頭上的老孫頭提醒何天羽的把注意力放回到棋盤上。
剛剛跟程蕙聊天的那個老女乃女乃倒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眯著眼楮笑了起來。
約莫半個小時後程蕙出來了。老女乃女乃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這個俊俏的小姑娘，街頭老婦的八卦之魂開始熊熊燃燒起來。「閨女啊，小何他是你什麼人啊？」
程蕙嚇了一跳，她不知道老人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怎麼了女乃女乃，小羽就是我的同學呀。」
「同學？就那麼簡單啊？」老女乃女乃意味深長地笑著，眼中充滿了自信。「女乃女乃還以為他是你的‘小朋友’呢。」
許多上了年紀的老人喜歡把年輕戀人的其中一方稱作另一方的「小朋友」。在幼兒園小孩都開始談戀愛的今天，這個詞確實越來越貼切了。
程蕙的俏臉瞬間染上了一抹紅霞。她搖晃著輪椅的扶手，頓足不依道︰「女乃女乃，小羽真的不是我的……那個什麼啊。」看到何天羽似乎有點注意到了這邊，她放小了聲音。「他有喜歡的人，您可不要亂說。」
「有喜歡的人？我覺得他喜歡的應該是我們小蕙吧？」老女乃女乃神秘兮兮地貼在程蕙耳邊道︰「我年紀大了，但是眼可不花。剛剛你進樓里的時候小何他一直盯著你的後背看，那眼神可不一般啊。女乃女乃是過來人，不會看錯的。」
她示意程蕙把自己的輪椅往前推了推。「上次院子門沒關好跑進來一條不知道是附近誰家養的藏獒，那狗咬了這里一個員工。當時我們這些人都在院子里呢，是他沖過去不知怎麼地把狗趕走了。小何的手是笨了一點，而且有的時候也不太會來事。但是你別嫌棄他，這麼踏實的孩子這年頭不多了。」
程蕙在一旁漲著個大紅臉越听越覺得不對勁。她偷眼瞟了何天羽一下，心里七上八下的。
何天羽剛剛確實是看著程蕙的背影入了神。這並不是因為他對程蕙有什麼特殊的興趣，而是因為她的背影很像某個人。
程蕙的身高和王雪妍相仿，而前一段時間何天羽的心上人又剛剛換了一個和程蕙一模一樣的發型。從後面看上去小蕙便像是王雪妍的翻版一樣，那嬌美玲瓏的體態與她別無二致。
總之，剛才某個瞬間何天羽突然覺得自己眼前的人就是王雪妍，所以才會痴迷地多看了幾眼。
在連續第N次戰勝了何天羽之後，老孫頭終于失去了繼續虐他的興趣。苦盼這一刻已經很久了的何某人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然後他突然發現小蕙看著自己的眼神有點古怪。
「小蕙，你怎麼了？」何天羽模了模自己的臉，「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呀。」程蕙搖了搖頭，看上去有點驚慌失措。「啊，對了。一會就要做晚飯了，我答應了師傅要過去幫忙的。小羽你在這里看著，我去趟廚房。」
話音剛落，程蕙就一溜煙跑掉了。
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的何天羽又一次看到了她的背影，而那個坐著輪椅的女乃女乃此時正對著他慈祥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