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凝凝柔柔地笑了。她閃身把何天羽讓進了屋子，回手關上了房門。「才38度多，我又沒那麼脆弱。」她嘴上這麼說著卻任由他攙住了自己的胳膊，整個人甜甜地傍住了他。
男孩為她蓋好了被子。他拿起被她丟在床頭櫃上的毛巾到洗手間用水投了投，疊好後放到了她頭上。「你就愛逞能，剛才我看見你走路都直打晃。這里又不比家里，你這麼堅強給誰看呢？」
拉著窗簾的屋里不太明亮，沒開大燈的房間光源只有床頭的那盞台燈。所謂燈下看美人，那昏黃的燈光給這個本已嬌艷欲滴的姑娘又增加了幾分顏色。唯獨可惜的是佳人尚在病中，誰都不願在這時唐突了她。
坐在床沿的何天羽有些局促。按理說現在應該躺到她的旁邊哄著她、逗著她、陪她解悶，但何天羽想得到卻不代表他做得出來這樣的事。
「來，往里坐坐吧。」李凝凝挪了挪身子給她騰了點地方。
何天羽一愣，身子機械地跟著往里面動了動。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沒有人開口，仿佛誰都不知道這時張開嘴應該說些什麼。良久，何天羽突然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他的動作把李凝凝嚇了一跳。
何天羽走到玄關處模了模電熱水壺，給李凝凝倒了一杯溫開水。「來，喝口水。」他扶著李凝凝坐了起來，看著她把一杯水全都喝了下去。
「你想吃什麼？」李凝凝再次躺下之後，何天羽輕輕地把手從她的頸下抽了出來。「什麼都可以，我去買給你。」
「現在才9點半你就要去買吃的？」李凝凝拉住了他，「我一點都不餓呀，等會再去吧。」
何天羽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與她單獨相處，所以他想了這麼個辦法要逃開而已。既然李凝凝已經說話了，那麼他也就不好再溜走了。
「你上次不是說要給我講講你和雪妍的事情嗎？」她抬起頭調了調枕頭的位置，低聲道︰「說說吧，人家很想知道呢。」
這話確實是何天羽那天說的，但是他沒想到李凝凝會于此時提起。在這個旖旎的環境里當著一個女孩子說著另一個女孩子的事情，這真的沒關系嗎？
「我上次開玩笑呢，你還真認真了啊？現在的你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听這些事情做什麼？」意識到問題的他不動聲色地吃回了自己之前的話。
「你這人說話不算數，我男朋友怎麼這麼沒信用啊？」李凝凝委屈得看上去就像是要落淚一般，「人家就這麼個小小的願望你都滿足不了！」
她失望的樣子讓何天羽頓時心中一軟。他連哄帶勸地道︰「好好好，我說。你別動氣，要不病好不了，乖。」
李凝凝哼了一聲，微微扭過頭去慧黠地笑了。
「初一的時候，我跟雪妍分到了一個班……」端坐在床邊的何天羽悠悠地講述起自己的往事。
「我听不清楚。」在一旁的躺著的李凝凝突然開口了，那聲音細弱蚊鳴。
在這個安靜的房間里連她這樣細微的聲音都可以听得十分真切，何天羽說話她絕沒有听不清楚的道理。
無奈之下他只好爬到了床上，半躺在了李凝凝身邊。「我和雪妍的故事……其實我想你也應該知道一些。這樣吧，我想到哪兒就講到哪兒，要是說得亂七八糟的你也不要介意。」
仰躺著的李凝凝溫馴地點了點頭。
「在一個教室里坐著許多彼此陌生的人，有一個男孩子好奇地打量著這些將陪著自己走過初中三年的同學們。當然，很多人也在觀察著他。
十二三歲的女孩子通常來說還沒有長開，稚女敕的容顏往往無法承載驚心動魄的美。但是有一個女孩子卻不同。只是第一眼看到她男孩就再也無法忘記她的笑臉，事實上當時他也不是教室里唯一一個注意到她的男生。
英語老師的課後補習班上。對于老師提出的問題男孩對答如流，眉開眼笑的老師表示從下次開始要把他加到她自己最好的學生組成的補習組里。
人人都看到了男孩抑制不住的喜悅和激動，卻沒人看到他略微有些發黑的眼圈和眼中的血絲。
他非常努力地看書、學習，只為了進入再高一等級的補習班。這樣，他就能夠和那個人在一起上小課、坐在她的身邊。這只是簡簡單單的接近，但是他心中獲得的滿足與溫暖卻非常不簡單。
班級新年聯歡會的前一天。她和許多同學在一起布置會場，男孩也默默地幫著做這做那。
天已經黑了，她終于提起東西準備離開了。在教學樓門外的一個角落男孩追上了她，然後從外衣的內襯中掏出了一張有還帶著體溫的賀卡。
他從一大堆賀卡中挑出了一張最華美、自己最喜歡的。想了許久他才寫上了幾句不痛不癢的祝福語，現在又鼓起了勇氣當面塞給她。
校門前，男孩向著她應該走來的方向踮腳張望。
那個身影接近了。環顧左右無人，男孩把一個袋子交給女孩。他紅著臉說了一聲‘祝你生日快樂’，然後跟個做了虧心事的孩子一樣飛奔著跑開了。
袋子裝的是精心挑選的幾樣禮物，那里面有精美的擺件，有可愛的公仔，還有女生喜歡的漂亮的小飾品。它們都經過了認真的包裝，一個個沉睡在系著蝴蝶結的禮物盒中。
幾天後女孩的朋友叫住了男孩把一個袋子還給了他。女孩留下了他的一樣禮物，把其它的退了回來。她的朋友告訴他︰女孩十分感謝他的厚意，但是禮物太貴重，自己不能全收下。
又過了一些天。當男孩來到英語補習組上，老師告知這個組的人︰女孩已經退出了她的英語補習。」
何天羽看上去十分平靜地講述著往事。這段故事中絕大多數的內容並不是什麼光榮或成功的歷史，但至少此時此刻的他已經能夠勇敢地去面對這些東西了。
當然，剝開舊傷難免就要感到傷痛。何天羽不會哭，但是有時澎湃的心潮仍然會讓心中的海水溢到他的眼中。
當他的眼里再一次有東西閃動的時候，李凝凝輕輕地把頭枕在了他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