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一路沉默,越走越沉默,看著一座座燒毀的村莊,看著一個個睜眼的無名尸體,看著一路荒蕪人煙,看著一路斷壁殘垣,看著一路路的寂靜無聲。
三天後終于听到遠方有聲音傳來,風離收拾起亂竄的心情,琉璃在他示意下歡快的朝前方奔去,這幾天風離一直那可以數螞蟻的速度前行,都把它悶壞了,又知道風離心情不好,只好舍馬陪主人了。
遠方場地十來加突人圍著一白衣少年,旁邊還有加突士兵和米亞平民。少年十五六歲,步伐精妙,招式靈活,但寡不敵眾,漸漸力竭。但他顯然不願放棄這兒的平民,竭力抵抗。就在風離認為對方力竭時,卻見他突然跳到維護被綁的米亞人那邊,刀光雪亮絢爛,亮到極致的白光閃過,卻見那身影有跳回圍攻那邊纏斗在一起,一時誰都月兌不開身。
風離這才明白這人開始的力竭都是騙人的,搖搖頭,開始看起他的刀法。當初在陳村學習的軍中刀法加上多年練習改進的加突刀法,風離的刀法簡潔明了,迅猛直接,最明顯的特點就是沒有章法,敵來我擋,敵進我退,敵退我攻,隨敵而變,詭辯莫測,變化無常。眼前這少年劍法嚴謹,招式靈活,卻少了狠厲和殺氣,有種飄逸瀟灑。
戰場上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風離肯定是沒有心思做這種無用功,最大程度節省體力,最快殺敵才是保命良策。搖搖頭,看見加突那邊又來兩人加入圍攻,風離猜測肯定這少年上竄下跳不了一會了。果然不一會,听見那白衣人朗聲向被抓的米亞人叫他們快走,那邊米亞人搖頭不說話,怎麼可能放下恩公獨自逃跑。白衣人見狀氣得呀,你們一走,少年獨自月兌身肯定容易多了……
迂腐的腦袋,那人氣憤的游斗一會,步伐漸漸慢下來,眼看就要斃命與加突刀下,突然一陣殘影閃過,四周的加突人紛紛捂著脖子倒下。卻是看見他力竭後慢慢潛過來的風離迅捷出手,招招斃命。
那白衣男子驚愕的看著風離,風離卻無暇理他,快速來到被押解的米亞人那邊,三名加突士兵被迅速結果。然後就看見風離牽著琉璃離去,竟是沒有在看他和那些米亞人一眼。他來到那些邊村民身邊,叮囑他們好生離去,趕緊抽身去追風離。
「兄台,怎麼稱呼?」白衣男子拱手向風離說道。
風離看著追上自己的這人,一身白衣衣不染塵,腰間翠綠腰帶,別上飛龍碧玉,自有一種出塵之姿,加上豐神俊朗的面容和溫和的眼神,沉穩內斂的氣質撲面而來。此時見他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風離不由眉頭一皺,此人這等出塵之姿眼神似乎太過火熱。
「救命之恩不敢言謝,不知可能告知恩公大名?」那人見風離看著不說話,不由再次躬身一謝。
「風離皺眉,其實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出手,以往的自己必然是面無表情看著他們打完,也不管誰殺誰,只會默默默默地看著這些不管自己的事結束。
「在下文穆,師承劍尊,奉家師命入世修行。」那名叫文穆的男子見風離不說話,自管自報上姓名,甚至連師承都說出來。劍尊一脈,就是一直呆在加突大營的風離都是知道這些的。听著男子師承不由後悔,既然是劍尊,自己何需出手,面上冷漠愈深,腳步加快。他需要時間思考自己今日的變化,是什麼原因讓自己出手,是什麼改變了自己……
文穆見風離面色愈冷,神情卻沒有什麼變化,不由一愣。劍尊一門單傳,每位劍尊會在臨去之前找到自己傳人,將所學盡數傳授,在讓其入世歷練,在師尊逝去之前接受傳承,如此循環。雖說一門單傳,但劍尊一門在俗世極有聲譽,因為劍尊一門傳承至今,一直守護著安哥拉魯斯城,守護在守城元帥身旁,應對那數不清的暗殺和突襲。安哥拉魯斯城是米亞的守護,那劍尊一門就是門神,他們站在最高統帥身邊,抵擋一切腥風血雨,讓安哥拉魯斯城的執劍之人能毫無顧忌站在城牆上,揮劍斬退加突浪潮般的進攻。
風離的神色不是故作鎮定,而是根本像是沒有听過一般,只要是米亞人,怎麼可能沒有听過?狐疑的神色一轉,看著明顯米亞膚色的風離,不可能是加突的奸細啊。米亞與加突明顯的膚色和身高差別,有效杜絕了雙方探子潛入對方國家的可能,不然暗殺帶來的死亡會增加更多!那樣就算劍尊門下如何厲害也抵擋不住層出不窮和花樣百出的暗殺。此人明顯是米亞人,剛才還救了自己,劍法如此凜冽,師承肯定深厚,不可能如此冷漠啊。
看著皺著眉頭往前走的風離,文穆不由自主跟上,自己劍尊傳人踫到劍法如此犀利的人,怎麼肯放過!
文穆見風離不說話,心想這人必然是不愛說話之人,自己師傅也不是不愛說話,所以他能應付這種情況,那就是不管他,自顧自把自己要說的話說完。在加突的孤獨寂寞養成風離不愛說話,那冷漠的風沙練就了他的心,如天空般廣闊,卻無情冷漠,加上今日有事,心思根本沒放在這兒,所以文穆有沒有說話,說了什麼。他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得不說,風離的父親是位了不起的人,至少是個了不起的父親,在亂世中,他一早就想到要風離女扮男裝,柔弱在這個世界活不下來。他也沒有講公主與王子的故事,他給風離講的全是森林里動物生存的故事,在亂世生存猶如在茫茫森林,猛虎群狼環視下生存,要學會偽裝,學會隱藏,學會示弱,學會抓住時機,學會戰斗,學會保存體力,學會利用一切你可以利用的東西環境甚至是敵人,學會逃跑,要盡一切可能活下去,活著可以做很多事,活著一切皆有可能。所有的一切,第一條就是,了解敵人,了解自己,知道敵人一切,不管他強大到你只能仰望,也不管他是否弱小到你不屑一顧,知道自己所有的優勢劣勢,致命的死穴,強悍的優勢,用所有的一切來戰斗。
所以小時候听父親小松鼠的奔跑上樹,听獅虎搏斗,听群狼斗虎,听羊群逃跑中的犧牲,听螞蟻在火中抱成團的逃生,小眼盡是閃亮的光芒,父親用這些教會他生存,教了他一切,那時娘親眼中全是**溺的眼神,雖然有時也有憂慮閃過,更多時候是溫柔。溫柔的看著父女倆討論麋鹿應該怎樣逃生,羊群是否可以涉河而過,溫馨的氣息暖和自己身心。
所以在那血一樣的黑夜,他看著父親娘親被殺,看著他們把加突士兵引遠,看著他們廝殺著,看著父親娘親倒下,看著他們望著自己的不安,眷念不舍的望著自己,那麼隱晦那麼留戀,他只能躲在半破的水缸下,淚水隨著自己捂著雙臉的手,先是浸濕,濕透手面,順著手指溢出,順著手腕漫到手肘,一點一點浸透衣衫,卻一點聲音也不發,不敢發。看著加突士兵將父親娘親拖走,點火燃燒,看著他們一點一點沒入火中,一點一點隱沒,一點一點消失,一點一點化為火花,一點一點化為灰燼,一點一點不見。腦海中只有父親娘親溫暖親厚甚至說是安心安慰的眼神,他們看著他安穩的藏好,靜靜的無聲,靜默的安靜,于是他們安慰的離去。他們知道小風離懂了,只是眷念著她的笑容,不舍他孤單一人,擔心著他能否活下去,一個人活下去。他們擔心而寬慰,眷念而欣然,留念愛念而又心憂,風離就在這樣的眼神下,淚一點一點流盡,一點一點風干,一點一點烙進心底,心一點一點沉進深淵,一點一點安靜,目光一點一點燃燒,一點一點化為灰燼,一點一點淡然。
安靜的看著父親娘親離去,安靜的沉默,淡然的平靜,平靜的看著大火燃燒,安靜的起身,沉默的來到大火邊,淡然的看著他們一點一點湮滅,平靜的轉身,只帶走一撮灰燼塵土。安靜的走在夜里,沉默的看著夜色,淡然的看著土堆破牆里的羅三,平靜的過完那**。安靜的看著自己沉默,沉默的看著自己變得冷漠,淡漠,淡然。
一切淹沒在淚水中,湮默在大火灰燼中,一切淹沒的風中,一切湮滅在那**!
轟然倒塌的世界,滿眼荒蕪,自己在灰燼中?望,卻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望不到,一片安靜,安靜到寂靜,寂靜到死寂。
伴隨著自己的只有那一撮灰土,從米亞到加突,縱然灰冷卻讓自己安心。那是爹娘的陪伴啊,滿滿的全是溫馨安定,他們一直在自己身邊,一直都在,風離是這樣對自己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