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穆模模鼻頭,自己存在感這麼差!不過還是跟著琉璃走著,畢竟大家都是要去安哥拉魯斯城。只是自己還沒有一匹馬可靠,這問題值得深思。
從初秋到深秋,在到初冬,風離走的夠慢,因為不著急。因為不趕時間,文穆跟的也很穩。風離是因為年齡不到,去了也沒有辦法參軍,是的,風離要去參軍。文穆不急是因為沒有戰事,元帥將軍身邊還有親衛隊,還有自己的師兄,安全不用著急,所以安心。
初冬的夜還帶著秋的蕭瑟,必然也有冬的冷冽。風在曠原怒號,呼號著,肆虐著,四處串走,卷走一切阻擋和敢于頑抗自己的人事物,天地間一片茫茫,只余風雨橫與其間。
風離立于山頂之尖,在三尺見方上轉騰挪轉,在風呼嘯著要帶走那刻,一次一次堅定的落下自己的腳步。穩轉著身形,堅穩的揮刀,狂風中他依然按照以往軌跡劈出,刀依舊無聲無息。但在山頂之尖練刀還得絲毫不亂,全身心與風,與山頂之外的懸崖作斗爭是件很辛苦的事,一刻鐘下來風離已是大汗淋灕,他喘著氣繼續一刀刀揮出,沉穩不遲疑。這是他在加突第三年開始的習慣,那時自己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是再進分毫,再重分毫,再快分毫,無奈懊惱的他身影輕巧的來到營外山頂,背靠山石,望著父親娘親長眠的那方夜空,心神惆悵。
也許是風來的太快,也許是思念的他沒有注意。等清醒時那狂肆的風已卷起風離,想要把他帶走。風離沉靜迅速的抱住一塊大石,另一邊抓住一塊突出的石頭,穩來。冷靜下來的他沒由來狂喜,這不正是自己練刀的好機會!于是穩住身形,抽刀,揮刀,一點一點的進步,這樣的驚喜讓風離心里吶喊,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一陣狂風怒號之後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風離親吻著雨水,刀卻越來越快!
雨越來越重,身越來越重,手根本抬不起來;風越來越肆略,腳步如有千斤重,一步也邁不開。
風從來都是無形無定勢,來去無蹤,雨模糊視線,干擾听覺,周遭的一切混亂不堪,眼不管用,耳朵不管用,手腳滑膩不穩,頭發是障礙,衣服是障礙,一切都與自己為敵。風離越來越慢,雨浸透全身,浸透了身心,風過了身,穿了心,刀一點一點慢慢貼著,貼著風,解著風,解著雨。于是,風,變得有形,雨,變得層層疊疊。刀慢慢貼著風,順著它轉換,刀解著雨,與它一起游滑。
有形進入無形,無形化為有形。有無轉換,勢無定式,有無常形,所處由心,有物無我。這**,風離的刀劍,甚至說,心境意識,邁入有物境界,真正達到順敵而動,隨心而為的境界!無招勝有招,只是尚待穩定!
于是,風離熱愛狂風的夜,肆虐的雨,瘋狂的熱愛……
往後的歲月,听著別人贊風離的沉穩堅毅,文穆眼中都會不由自主的浮現那夜狂風肆虐,暴雨如注,山頂那三尺之間和緩堅定的身影,是多少個日日夜夜才練就了那份,堅穩,沉靜和自信。
接下來的路程依舊沉默與喧嘩並行,沉默是風離,喧嘩是文穆。一路下來,文穆的心終于慢慢放下來,因為一路行來,他看見了風離眼中的眷念和思念,眷念這片土地,思念這著這兒人和事,因為眷念而溫馨,因為思念而留念熱愛。正因為這份放心,文穆的話越發的多起來。一路下來,風離也對跟著自己的人越發無語,文穆,文穆,不是應該溫和文靜,穆然安詳,怎會如此的,聒噪……
但是這自己肯定不會說出來,因為好幾次路過鎮上二人添置東西都是文穆置辦,那神思似乎是自己交流不便。風離回想起一路走來,自己似乎確實沒有跟他說過話。但除了剛開始他請教過自己名字之外,他也沒有再問過自己什麼,怎麼就認定了自己是個啞巴,心理不由惡作趣,決定一路都不說話。
細心簡紹的文穆那里知道風離對自己下了什麼評價,有那里知道風離的惡作劇,一路洋洋灑灑落下自己「聒噪」的聲音。
一路安逸閑和的旅途在一日清晨被打破,風離注意到風中吶喊和哭救的聲音,凝神听了一會,確認沒有听錯。在看旁邊早上都會因為沒有睡醒而懨懨的文穆。風離在他馬上踢了一腳,琉璃早以飛一般的沖出去。白色不知什麼品種的馬被風離一刺激,離弦般跟上,馬上的文穆不提防,立刻從馬上月兌離,昏沉沉的他猝然驚醒,在空中迅捷的扭轉腰身,飛身落下馬背,眼楮一轉,立刻跟上風離。
琉璃速度太快,從起身到風中聲音所在地不過幾個呼吸時間。映入風離眼中的是殘破的房屋和零亂的火屋,十幾人的加突騎兵隊正在肆虐。村名的鋤頭鍋碗顯然不及加突士兵的刀槍,節節敗退。一隊長模樣的加突兵拉著一十三四歲的清秀憐人的小姑娘往外走,一路行來都是斷臂殘手,說不清是父母兄長還是鄉里鄉親。小姑娘早已瑟瑟發抖,加突士兵將她夾在腋下,加突刀刀劈如山,下手毫不含糊。
風離抽刀直奔小姑娘而去,那加突士兵听聞身後有聲,立刻狠手解決掉眼前的村民,揮刀轉身。一般來說他這樣的反應和速度絕對是夠快,但是風離度太快,尤其是憤怒下更是加快了幾分。縱使距離那里小姑娘還有不少距離,那加突士兵轉身所見就是那在眼前放大的加突軍刀,然後,就沒有然後。頸血泉涌之後徒然倒地,小姑娘渾身癱軟的跌向地面,風離眼明手快將她撈起來,護在胸口。姑娘原本因恐懼驚嚇而無血蒼白的臉迅速變紅,一抹紅,大片紅,滴血的紅,紅到脖根,紅到耳朵。
風離無暇觀察姑娘臉色的轉變,腳步快速移動,一步步向前,每下手必有一名加突士兵喪命。隨著趕到的文穆加入戰斗,縱使加突士兵狠命瘋狂,在風離無聲狠厲和文穆開合穩重的刀劍配合下,只能成為地上睜眼望天的尸體。
戰斗結束,風離放下懷中的人,姑娘面色緋紅跑到爺爺身後。姑娘的爺爺正是村長,感謝風離文穆救命大恩,感謝其對孫女的相救。風離默然,文穆則對望著風離面色緋紅眼中卻含深情,羞澀期待卻躲在爺爺身後不肯出來的姑娘含笑不語,對著風離擠眉弄眼,滿是調笑。風離視而不見,與村長一起維護和安置敗破的村子。
與米亞所有村一樣,這個村莊的青壯年都去參軍,此次加突偷襲,村中稍有體力的男子都戰亡,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殘,村長最後還是決定投靠鄰近的村莊。村里已經沒有勞動力,別說加突人再來,自己根本無力負擔這諾大的老弱病殘的口糧。
村長素來有威望,大家听了決定後收拾好不多的口糧,帶上農具,相互攙扶著前往鄰近一個不到五里的村莊,風離文穆當然相隨護送。風離不擅與人交流,一路少言少語,文穆與村長相談勝歡。當然這在文穆看來很正常,風離不能說話,是個啞巴嘛。倒是村長家丫頭跑上跑下幫著鄉里鄉親背點東西,不時扶持一下,數次走到風離身邊,卻又欲言又止。
風離看著她圍著村長爺爺轉了好幾圈,搓了好幾次手,可又一個子也沒有說。風離抬頭望望加突方向,那里還有自己的三位爺爺,他們長眠在異國,在冰冷的地下思念著故國。那些在寒冷冬夜為自己掖被子的人,在加突扶起自己孱弱身子的人,在半夜為自己練刀練劍留一碗熱水的人……無數個日日夜夜相伴的人,再也不在身邊。他們思念著米亞,如同自己思念著爹爹娘親。風離捂著臉,不讓慢慢浸濕眼眶的那東西有絲毫吶喊翻滾的空間。自己如此不孝,看著爹爹娘親死在眼前,三位疼愛自己的爺爺也埋骨他鄉,卻做不了什麼改變。
冰冷的思緒被手臂的柔軟溫熱拉回,放開手,姑娘溫柔靜澈的望著自己,眼中全是關懷的神情,還有著羞澀的深情。風離溫和一笑,示意自己無事,姑娘放下抓著風離手臂的手,卻不知該放那兒。
姑娘叫葉子,活潑好動,清秀美麗,開朗大方。她看著眼前的少年,少年身手高強,卻不愛說話,眼里沉郁哀傷,眼神卻安和平靜,自己被他從加突人手上救回,這眼神就進入了自己心底,安靜的發著芽,一點不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