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日一樣,用完早餐,備好馬車,一行人接著上路,朝著潞州唐門分壇進發。只是,今日的行軍有些異樣,就連一直掛心于心上人的唐四翰也嗅出了端倪。
「陸英,今天你跟你家主子有何喜事嗎?怎麼兩個人都如同發了情般,笑得如此蕩漾?」與兩個始終咧嘴傻笑的人並肩騎馬,唐四翰再也忍不住了,撿了個軟柿子入手調查。
「沒有啊。」陸英嘿嘿一笑,心里卻在暗自稱好,自從那日主子為茯苓解毒之後,已很少擺出往日那副冷冰冰的尊容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主子就能從冰塊恢復成正常人了。
唐四翰如丈二的和尚模不著頭腦,只得任由他們繼續詭異傻笑下去,車隊在正午時分駛入唐門的潞州分壇。
潞州分壇的規模不大,卻格外的別致,雖是初秋時節,枯枝敗葉百花凋零,大多有些落寞之意。這里卻是繁花似錦有一番景象。小巧的建築在這遒勁的梅形,浩瀚的梅林的虛掩下,遠遠望去就像是一處坐落在仙境的世外園林。
「真美。」雖然視線模模糊糊,茯苓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成百上千棵梅樹根枝連成一氣,宛若虯龍出若谷,薄冥落青山,十分壯觀。
「公子請進,幾位這邊請。」一片梅林前,早有人等在那里張望,見馬車遠遠駛來,立刻畢恭畢敬的上前,幫忙牽馬。
「趙壇主,月落她現在怎樣了?」唐四翰急急抓住一個虯髯大漢,局促的問。
「公子不用擔心,月落姑娘自那日服用百日醉之後,尚未蘇醒跡象,體內的毒氣也未擴散。再加上有……」說到此,趙壇主頓了頓,欲言又止。
「那就好,那就好。」唐四翰也並不追問,閃身進了這梅林陣。
「妙!絕妙!這梅林看似不動,其實隱藏著殺機,每一棵梅樹都是根據陰陽之術排列,倘若走錯一步,勢必困于其中,難以月兌身。世上能擺出如此梅影迷陣的人恐怕只有雲疊山的蒼龍老前輩了。」谷天祈環顧四周後,喃喃自語。
「公子好眼力,此處雖不是蒼龍前輩的杰作,卻也是蒼龍前輩的嫡傳弟子之作。公子既然一眼能看出這個中名堂,對五行術數的造詣也不淺啊!」
「皮毛而已。」谷天祈毫不理會趙壇主的稱贊,退後一步想要拉住走在最後面的茯苓,卻被她不落痕跡的婉拒了,訕訕離去。
「茯苓,你和主子昨晚——」陸英走在茯苓的旁邊,悄聲問。
「沒什麼。」茯苓抬眼望去,那挺拔的身影蕩漾在晶瑩的眼眸中,揚起層層柔光。
「爹爹,四翰哥哥回來了,你怎麼也不告訴女兒一聲?」梅林的另一側傳來清脆的少女聲音,緊接著一位環佩叮當淑蘭椒香的黃衣女子由兩名侍女簇擁而來。
茯苓只覺得一道惡狠狠的目光朝自己射來,抬頭正好對上這少女憤恨的目光,充滿了敵意,少女朝她輕蔑的一笑,直奔唐四翰而去。
「嵐茵,不可逾越放肆。」趙壇主旋身上去,擋住了黃衣女子的八爪惡手。
「爹!四翰哥哥又不是別人。」趙嵐茵嬌斥一聲,跺了下腳,繞到了唐四翰的另一側,挽著他的手臂,身子幾乎貼到他身上。
「哎!」趙壇主小心的打量了唐四翰,見他無意發怒,也只得任由寶貝女兒如此放肆了。
在唐四翰的催促下,一行人幾乎未作任何停頓便來到安放月落的別院—映梅閣。
柔絲門簾掀起,淡淡的椒蘭香氣氤氳,香氣襲人。屋內古樸典雅,錦帳低垂,朱紅色檀木床上,一女子擁被而臥,雙目緊閉,臉色暗淡。
或許是體型嬌小的緣故,那女子斜躺在被褥之下,看上去卻像被褥直接鋪在床榻之上。一頭青絲,毫無規律的披散在繡枕上。
很明顯,這個女人太瘦,卻完全不影響她的美,這份嶙峋更將她裝點的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四翰哥哥,這個瘦不拉幾的丑女人她究竟麼人,值得你為她四處奔波求醫?」趙嵐茵憤憤不平的扯著唐四翰的衣袖抱怨,口氣中有著難掩的酸味。
茯苓在心中暗笑,這趙嵐茵面若桃花,身材豐腴,一顰一笑皆可勾神,也算得上是美女一枚。但倘若跟這位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女子一比就遜色多了,只能說一個是天香國色,一個是胭脂俗粉。
「我不準你這麼說她。」唐四翰盛怒之下,揮袖將依靠著他而站的趙嵐茵彈了出去,幸好在他一旁侍候的趙壇主眼疾手快,這才阻止桃花凋謝。
「你回來了。」一個磁性的男聲從門口傳了過來。大家尋聲音望過去,只見一個白衣男子端著銅盆笑意盈盈的站在門口,身上還背著一把銀色的霸刀。
「哼,趙七,他怎麼還留在這里?」唐四翰身體明顯一怔,臉色露出難堪之色,怒氣沖沖的問。
「公子見諒,那日你走之後,月落姑娘千叮嚀萬叮囑老夫務必留柳公子在此照顧起居,否則她寧死不肯服食百日醉。」趙壇主見主子怪罪,當即吐出真相,並與跨刀男子使眼色,讓他佐證。
「依男子身份照顧月落姑娘的飲食起居,如此有違常理,還有何面目自詡什麼正派君子鳳舞九刀?」唐四翰不屑一顧,冷言相譏。
茯苓這才明白,跨刀男子正是江湖上人人都以為死了的鳳舞九刀柳少游,此人果然如江湖傳聞,生的玉樹臨風,氣質溫文爾雅,不像江湖中人更像是一名孱弱的書生。
谷天祈並不理會身邊發生的小小混亂,在眾人的注視下閑定自若的把脈,大概過了一刻鐘,才慢條斯理的在柳少游端來的水盆中淨手,淡淡道︰「脈搏正常一切安好,藥物壓制住了毒氣的擴散。」
「可有法醫治?」唐四翰與柳少游同時急切的發問。
「先找到一百只螞蝗、一百只蜜蜂。螞蝗與蜜蜂必須是長期喂毒的那種,只有這樣我才有半成把握能治好這情毒。」谷天祈溫吞吞的回答。
唐四翰怒道︰「為什麼才半成把握?那月落怎麼辦?會不會有危險?」
「會。」谷天祈道,「如果你不信任我,可以另請高明,江湖上估計能就她的人一只手也能數的全。」
「怎麼會這樣。」唐四翰將頭埋在膝間,痛苦的喃喃自語。
「我要的東西還在你手上,就必定會盡心,再說,我還要——」谷天祈停頓了下,目光朝茯苓的方向看去。
「公子要的毒物,唐門地下煉毒室都有,螞蝗是以毒人喂養的,蜜蜂是專門采集曼陀羅花蜜的毒蜂,一會兒我讓人送過來。您還有什麼吩咐,就吩咐一聲,老朽定竭盡全力辦到。」趙壇主深深吐出一口氣,討好的說。驚起了一身冷汗,這個女兒啊,就是被自己寵壞了,看來這幾日應該將她關禁閉,否則說不定哪會惹公子不開心,小命就沒了。
谷天祈施救所需要的毒蟲毒蜂令人不明所以,其醫治方式更令所有人提心吊膽,唐四翰甚至萌發了沖上去暴打他的沖動。
三天前,他診斷完,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準備帶細孔檀木棺材,將她放進去,並用小火小心的蒸著,且三天三夜不許間斷。」
這一聲在幾個知情人耳中不亞于震雷,哪有醫治人前先把人放進棺材里的,這豈不晦氣?只是誰都不敢言語,深怕觸怒這個江湖上向來以詭譎多變行事的寒醫!
唐四翰好不容易挨過這三天,原以為三天後顏月落的病情會有所好轉,哪知打開棺材見到的仍是面無生氣的躺在里面。
「七成。」谷天祈不管周圍人的疑慮,為她把完脈,淡淡的說。
唐四翰剛想沖上去問,被身旁的陸英搖頭制止了,「主子不喜歡人在他醫治時打擾。」
只見,谷天祈先讓婢女在顏月落身上涂上厚厚的一層藥膏,又在她身上施針,之後命人將她再次放進檀木棺材中,並放入百只毒蜂百只毒螞蝗,閉上棺槨,埋入地下三天,不許任何人打開,只留一些空洞透氣。
「這樣月落會不會有危險?」柳少游拉住陸英低聲問出心中的顧慮。
「你放心,我家主子從不拿病人的生死開玩笑,他這樣做定有他的理由。」陸英說完,隨谷天祈回踏梅園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