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金樽撤去,人群散後,黑夜終于歸于寧靜。別院某房碧青的紗窗處透著絲絲朦朧的燈光,在一片黑暗中顯得有些突兀。
「痛死了,你對我做了什麼啊?」茯苓被一陣劇痛弄醒,抬眼一看,發現是谷天祈右手正捏著一根長長的銀針,驚呼道。
「你中了百日醉的毒,我用銀針渡穴幫你解毒。」見她轉醒,谷天祈將手中的銀針放回錦盒,起身端過來一碗淡黃色的液體。
「這是什麼?」茯苓指了指碗中液體飄著淡淡藥香問。
「解酒湯。」谷天祈冰著臉,冷冷的說,「昨晚是誰準你破門而出的?你知不知道你給我添了多少亂子,真是胡鬧。」
「我是想——」茯苓連忙解釋,他卻沒給她半點解釋的機會,「你想?什麼都是你想?你能不能消停點不搗亂?又是出走又是破門的,你是不是非要鬧得人仰馬翻才肯罷休?」
「在你心中,我就真的這麼一無是處?」茯苓收起將要綻開的笑容微嗔,沒想到在他的心中她竟然是這樣一個惹人討厭的女子。
「明知故問!」谷天祈將解酒湯放在桌子上,離開了她的床榻走了出去。理不清心中的頭緒,明明想寵溺她,可話到嘴邊又變成揶揄。面對她的固執與獨立,他再也無法將當年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孩的身影與之重疊在一起。他已經不明白,他是因為她是無意才這麼在乎她,還是因為別的?
「茯苓,你別傷心。他心里其實是有你的,因為他還願意跟你生氣,誰能跟一個毫無關系的人生氣呢,不是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宴會散後,唐四翰來給她送百日醉的解藥,見兩人之間有些不愉快,恐貿然進去會令二人尷尬,故而站在門口听了幾句,待他走後,方才進了屋。
「多嘴!你是在安慰我還是在拿我尋開心?我哪有傷心,再說他心里有沒有我跟我有什麼關系?我又不在乎!」茯苓不悅的翻著白眼,若不是酒意未消,身體乏力,她必定會給他一拳。
「看來我來送藥純屬多余了。」唐四翰對她的嗔怪置之不理,端起桌上的藥嗅了嗅,接著說,「用御荷露和涼枝果來調制解酒湯,還真是大大的浪費!可惜了!」
「說什麼浪費不浪費的,不就是一碗藥嗎?難道我喝完解酒湯就叫浪費了,你安得什麼心啊!老天啊,我怎麼會有你這種朋友!」茯苓夸張的捶著被褥,以示蒼天不開眼,誤交損友。
「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御荷露乃是調息寧神的聖品,涼枝果是女子最珍貴的調養品,這兩種藥材千金難求。連一碗解酒茶都這麼用心,如果我說他心里沒有你,你信嗎?」唐四翰將藥端到她面前,打趣道,「現在還不要喝嗎?」
「當然喝了,能吃不浪費!不過我是本著不浪費的原則喝掉的,跟他用不用心沒關系的。」被他這麼一問,茯苓也不扭捏直接端起藥,一飲而盡。著解酒湯內含多種藥材,竟無半絲苦意,果然是費心調制的,她心里不禁泛起甜意,卻又對他明明關心偏不言明的態度而懊惱起來。
「今夜之事,寒醫生氣也不足為奇。你不在江湖中走動,很多事還不清楚。劉知府這人不僅成性又心狠手辣,若是今日他看到了你的容顏,恐怕日後會給你帶來無盡的災難。」唐四翰索性好人做到底,一一解說,「這樣,你還生氣嗎?」
「既然這樣,他干嘛不明說?無緣無故發脾氣!」雖說嘴上還在抱怨,茯苓心里已是如灌了蜜一般。
「這難道不正是你們相處的模式?夜已深了,你早點休息吧。」唐四翰起身告辭,留下心事多變的茯苓陷入久久的沉思。
夜已深,一輛馬車奔騰而來,正如離去時一般。
「事情辦成了?」谷天祈問。
「主子放心,我已經安排雲清在廂房休息。用提前向茯苓小姐說一聲嗎?」失蹤了兩日的陸英夜半回府,牙白色的長袍上沾滿塵土,似乎是走了很長一段路風塵僕僕而來。
「先不用,看情況吧。玉石吊墜就在盈寶閣,今晚我夜闖盈寶閣。子時,在別院偏門出匯合,不要驚動唐門的人。」谷天祈小聲的叮囑。
「就我們兩個?主人,盈寶閣——」陸英剛想說出顧慮,便被他截斷了。
「我知道。這很危險,但是吊墜在外多呆一刻,茯苓的危險就多加一分。再過幾日就又到了月圓的時候了,到時候就算是我再闖盈寶閣,只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人多容易暴露目標,少些,全身而退的機會反而大些。時候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恩。」陸英說出來的只有一個字,心里卻暗暗對自己許諾,「主子,茯苓小姐,我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夜里的盈寶閣安靜,偌大的一座閣樓似一座被黑暗吞噬的城堡,被晚間的霧氣籠罩著,無一絲光亮。兩個黑影借著輕功攀上了盈寶閣的閣頂,兩人對視一眼,便一左一右向兩個方向探去,兩人動作小心翼翼,因為都知道,這寂靜中匿藏在不可知不可測的危險。
忽然,陸英覺得腳腕處稍有阻力,剛想細看,無數飛箭已如天女散花般飛散開了,漫天花雨灑金錢,鋒利的箭頭在暗夜中散發著冰冷的寒光。十幾個雄壯的大漢也飛身而來,戰事一觸即發。
「主子,這里交給我,我盡量多拖一會兒,你盡快去取東西。」陸英自知無力破詭秘的迷宮,移到谷天祈的身邊,奮力殺出一角讓他突圍。
「這個吸入對你也有害,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以免給唐門惹上麻煩,月兌身之後到送往迎來客棧匯合。」谷天祈從懷中掏出一瓶藥擲過去,飛身下樓,隱入一片黑暗之中。
「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竟然夜闖盈寶閣。」盈寶閣果然如傳說中那般固若金湯,不消一刻鐘,陸英便已落下風,被十幾位大漢擒下。
「既然被你們捉住了,要殺要剮隨你。」被人用膝蓋頂著腰椎,陸英痛的渾身打顫。
「是誰派你來的?你有幾個同伴?你最好還是早點說,別受皮肉之苦,弟兄們有千百種方法讓你說。」帶頭人膝蓋稍稍用力,便听到肋骨斷裂的 嚓聲,令人毛骨悚然。
「無可奉告,你請便。」陸英倒抽了口氣,仍是不願屈服。
「好硬的嘴,老五,將他拖下去,夜還很長,我們有的是時間讓他說。」
「主子,陸英恐怕有負你所托了。」陸英並不掙扎,左手悄悄的拔下藥瓶的蓋子,趁他們不注意,猝不及防的灑向前來拖他的二人。那二人來不及防備,中了招後,竟反過來向著同伴進攻,陸英趁著混亂,向黑暗中逃竄。
此刻,谷天祈也是危在旦夕,盈寶閣規模雖然不大,排布卻極其遵照五行八卦之術,轉角處又有弩石等暗器,一層層下去極其險惡。
這盈寶閣總共四樓,一樓處每隔十步便有一人看管,看管之人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故而相較于閣頂,一樓的守衛也最嚴密,所以這里珍藏著最珍貴的典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