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傾兒呢?」林府後院,林夫人慈祥的詢問著前來送飯的丫鬟。
「少爺在書房看書呢,夫人,你找少爺有事嗎?」小芸一邊布菜,一邊試探的問,心中不斷盼望夫人千萬不要跟自己聊天,這並不是因為夫人嚴厲苛刻,相反,夫人知書達理,待人相當溫和,就是有點太善良了,害得她整天擔心。
「我無意間听雪兒說傾兒今天帶了名女子回府,可有這回事?」對她夸張的懊惱與無奈的口氣,林夫人只是搖頭直笑。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少爺讓人把她關在地牢里,還不準任何人給她送飯呢。」小芸不願撒謊,只好據實相報。
「這好像不太像傾兒的個性,你可知道那名姑娘什麼來歷?」林夫人不解的反問。不過這不是事情的重點,重點怎麼能是一個姑娘家呆在又潮又濕的地牢里,還不給飯吃呢?真是過分!
「我去給少爺送茶水的時候听他說什麼假吊墜,被火燒之類的。少爺最忌諱別人偷听,所以奴婢沒敢多做停留。」小芸吞吞吐吐的,一臉遲疑顧忌的模樣。
「假吊墜?火燒?」林夫人嘀嘀咕咕的念叨,突然神情一震,倏地抓住小芸的手,激動的問,「你確定少爺說的是假吊墜跟被火燒?」
「嗯。」小芸被她突如其來的激動嚇壞了,只得條件反射的回答。看情形,夫人老鷹護小雞的心理有出現了,這下,她又要有大麻煩了!都怪雪兒多嘴啦,臭雪兒,笨丫頭,明知道夫人耳根子軟還說這些事。
「那名姑娘現在被關在哪里?」林夫人深思的皺起眉,暗想這事的確透著古怪,不可不弄清楚。
「地牢。」死就死吧,小芸一咬牙月兌口而出,誰讓夫人一直如此厚待她,就算被少爺處罰也認了。
林夫人飯也不用快步朝地牢走去,小芸無精打采的跟在身後,盤算著如何向少爺交差,不知道以少爺喜怒無常的性子會怎麼懲罰自己。守衛們見當家夫人來訪,本想阻攔,卻礙于她不怒而威的架勢以及素日來的人氣,均退到一旁不做聲了。
昏昏沉沉的睡著,茯苓依稀听到有人在自己的耳邊說話,不停地說話,即便听不清內容,卻好像有種奇異的力量,催促她睜開眼。而微微睜開眼楮的瞬間見到的,是兩個半蹲在她身邊對她品頭品足的女子。
「就是這名女子?恩,縴縴素手,盈盈水波,是個美人胚子。」林夫人用手指戳著她的臉,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
「夫人,您也看過了,咱們還是快走吧,讓少爺知道了會不高興的。」小芸環顧四周,憂心忡忡的催促道。
「不急,讓我好好觀察一下她。」林夫人又仔細打量了一陣,突然掀起她的衣擺退下靴子,看清楚一切,這才起身道,「小芸,她好像發燒了,你快去請個大夫過來!」
「夫人!少爺知道了會罵奴婢的。」小芸氣得跺腳,夫人常年信佛,真是太善良了。
「快去——這發燒可不能小視,耽誤了病情,很嚴重的。」林夫人不理會她的無禮與抱怨,輕聲催促。
「夫人,您就是太善良了。」猶豫片刻,小芸不甘心的離去了。
茯苓迷離之際,很煩躁有人打斷了她那個悠長的夢,可旋即,她又因為自己的清醒而高興起來。畢竟所夢之事太殘酷、冷情。
「你還好吧?」林夫人溫柔的問。
茯苓掙扎著坐起身,皺了皺眉,朝她擺擺手︰「還好,就是有點胸悶。」
林夫人從飯盒中取出點心,遞到她面前,幽幽的說了句對不起,嘴角邊露出一抹苦笑,眼楮里一片潮紅。
不知道為什麼茯苓就是莫名的相信她,甚至完全為想過這點心是否有毒,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待茶足飯飽之後,才淡淡然的問,「夫人刻意支走丫鬟,想問些什麼?」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林夫人關切的問,眼神里盡是關心與好奇。心嘆真是個聰明而又奇怪的女子,明明身陷囹圄,卻不卑不亢甚至無一絲的恐懼,一雙靈動的大眼楮依舊顧盼生輝,神采飛揚。
「我?」茯苓有些意外,但還是誠實的回答,「馬馬虎虎。」一個連記憶都喪失的人,這個問題恐怕是最難回答的一個吧。
聞言,林夫人的眼中似乎有淚花涌動,拉著她的手激動的說,「快跟我說說這些年,你都是怎麼過的?」
「我——」茯苓話還未出口,便被門口的騷亂打斷了。不禁慶幸,畢竟回答這個問題太傷腦筋。
林少傾揚起一道英挺的劍眉,壞壤著說,「娘,你怎麼來了這里?又陰又濕,對你的身體多不好啊。」
「小芸,我讓你去請大夫,你怎麼把少爺請過來了?」林夫人沖著站在兒子身後的小丫鬟無奈一笑。
「夫人,我——」小芸低下頭,切切諾諾的回復。
林少傾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攬住她的肩膀,略有些撒嬌的說,「娘,您別怪小芸,她也是擔心您有危險。」
「我能有什麼危險?傾兒,你來的正好,這名姑娘發燒了,不適合在呆在這種地方,你快去請個大夫到我房里。」林夫人拍了拍兒子的手,嫣然一笑。
林少傾聞言,邪氣的露齒一笑,在她耳際輕聲說︰「娘,你不能帶走她!」
「為什麼?」林夫人疑惑的問。
「爹爹幾日前飛鴿傳書說有一名女子拿著一枚皇家飾物到處招搖撞騙,讓兒子多留意。兒子懷疑她就是那名圖謀不軌的女子。」林少傾朗笑幾聲,調侃道,「娘若是這麼喜歡女孩,我不介意你跟爹再給我生個小妹妹啊!」
「你這孩子,淨瞎說!娘有你這麼一個孩子已經夠操心了。」林夫人嗔怪道,沖著茯苓努了努嘴問,「傾兒,你爹可知道此時?」
「看來孩兒什麼都瞞不過母親大人。我中午已派人將加急密報送往京城,爹爹估計後天就能回府了。」
「油腔滑調!」林夫人心頭猛然一跳,趕緊深吸一口氣緩和一下,裝作無事的樣子說,「傾兒,既然是這麼重要的犯人,就更不能怠慢了,你看她已經發燒倘若任由她呆在這陰冷潮濕的地牢,等你爹回來,或許她已經不省人事了。」
「不就是有一點發燒,有那麼嚴重嗎?」
「傾兒,娘是怎麼教你的,怎麼可以這樣做踐踏人命?」林夫人微怒。
「好了,娘,傾兒知道錯了,你就別生氣了。」林少傾推著她出了地牢,隨口吩咐門口的守衛,「將她帶到偏房休息,派幾個人在門口守著,有任何閃失決不輕饒。」
「你這孩子,怎麼老是學不會寬恕別人啊。」林夫人耐心的教導著。
「娘,下次的,孩兒一定,您可千萬別想爹爹告狀啊,要不爹少不得教訓兒子。」林少傾連忙好生安撫,一個轉身出了地牢,一行人喜笑顏開的離去了。
在這期間,茯苓始終端詳著這對母子,他們的相處方式特別溫馨。而更多的關注則落在了還是第二次見面的林少傾身上。
他的臉稜角分明,應該是個很堅毅的人。
他的眼神凌厲毒辣,理應是個睿智果斷的人。
他的腰背挺直,顯得穩重而威嚴,頗有威儀。
而這樣一個人在母親面前竟然能像小孩子一樣放下戒備,任意撒嬌。這溫馨的場面多少勾起了她的傷感,為什麼記憶里全無母親的影跡?
如果谷天祈也有這樣一位母親陪著身邊,是不是性格也就不會那樣怪僻?想到此處,她心頭泛起陣陣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