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旭開了四十分鐘的車才將連惜送到醫院。
這四十分鐘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抱她下車的那一刻,他雙腿都在打顫,他手心間一片濕潤,不是流的汗,而是她身上的血。
就在柏旭抱著渾身是血的連惜沖進醫院的時候,產科和心髒科的醫生已經齊齊趕到,立刻用擔架將連惜推進了手術室。
柏旭的秘書也隨後趕到,看到柏旭渾身是血,還有一身的傷,他嚇了一跳,讓他去處理,柏旭卻一步不緊的盯緊了手術室那盞亮著的紅燈。
「戴維,你趕緊去,去找徐子謙!快去……」柏旭的心底越來越沒底,那些醫生來來回回在他面前走了幾趟之後,甚至都來不及讓家屬簽病危通知,他說話的聲音都抖了。
是他知道,這麼短的時間內上哪去找那個鬼醫?
「對不起,柏先生,連小姐送來的時候生命體征就很弱,現在孩子已經取出來了,連小姐的心髒已經停止了跳動!」
醫生的話字字句句直擊柏旭心髒,如果不是身後的戴維扶著他,他就要站不住了。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最後那句話直接判了死刑,柏旭將手指插進絲里,一滴眼淚從眼框里落下的時候,他這才意識到,原來他是對這個女人動了情……
*******
一個月後
「這里是我的家,為什麼這個女人會出現在這!」
秦佩茹出院之後回到厲家,現唐茉莉已經取代了她的位置,光明正大的坐著輪椅,被佣人推著。
雖然沒有知覺,但是她好像知道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這里曾經她和厲正海共同的家!有過他們很多的回憶……
「是我接她回來的!」厲恆希突然從樓上走了下來,單手插在褲袋,居高臨下的望著秦佩茹,「你的東西我已經讓人給你收拾好了,你是要自己離開,還是我找人送你?」
他看她的眼神冷漠的像是仇人一樣,秦佩茹突然失控的走上前去哀求著,「恆希,我養了你快三十年,我才是你的親人啊!她根本就不認識你!」
厲恆希大力的將她推開,眼神很冷,「從這一刻開始你不是了,厲太太這個位置本來就是屬于我媽的,是你硬搶去的!」
「你欠我媽的,我不跟你計較,從現在開始,從我眼前消失!」
「不,恆希,你不能這樣對我!」秦佩茹還在苦苦哀求著,厲恆希已經越過她徑自下了樓,邊走邊吩咐著,「叫老李來,把她給我送走!」
厲恆希剛走出門外,就看到了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的柏旭。
柏旭穿著一身黑衣,臉上駕著一副大框墨鏡,只是短短的一個月,他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大圈,下巴的胡子都長了出來,臉上的表情看不太清。
他手里拎了個盒子,正緩步往厲恆希身邊走來。
「連惜在哪里?」厲恆希去過湘城了,是並沒有找到連惜,他正打算去找柏旭,沒想到他先送上門來了。
柏旭突然輕笑一聲,將手里的盒子朝厲恆希胸口丟了過去,「還給你!」
「這是什麼?」厲恆希拎著那個盒子,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自己打開看!」柏旭沖他揚了揚下巴,厲恆希帶著疑問拆開了盒子,是在看到里面裝著的東西之後,他顯些要吐出來。
那是一顆人體身上的器官,是一顆血淋淋的心髒——
「厲恆希,現在給我听清楚我說的每一句話!」柏旭伸出一只手指向他,忍著想要揍他的沖動,帶著情緒說道,「連惜跟我說過,如果有一天她死了,讓我把這顆心髒還給你!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這顆心髒,如果當年沒有它,今天這一切都不會生了!」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柏旭望向天空,摘下墨鏡用犀利的眼神看向厲恆希的眼楮,「連惜,她已經死了!」
「你胡說!」厲恆希突然丟掉手里的盒子,雙手勒上柏旭的脖子,雙目猩紅的怒視著他,「你說謊,連惜不會死的!告訴我她在哪里?是不是你把她藏起來了?」
「你他媽有那麼多時間不去找她,現在她死了就別在這里假惺惺的了,她真的死了!」
柏旭話音一落,厲恆希的拳頭就揮了過來,他突然像是瘋了一樣,紅著雙楮狠狠的揍向柏旭。
柏旭也怒了,隨後就開始反擊,只是因為他身上還有傷,不及厲恆希狠戾,幾拳下來,他已被打倒在地。
厲恆希像是中了邪一樣,欺上他的身體用力的搖晃著他的肩,「你告訴我,她沒死對不對?是不是你們合起伙來騙我?」
「不信你以去她家里看看,去她住的地方看看!」
柏旭像是沒了力氣,就那樣躺在地上任他泄,只是厲恆希卻突然住了手,猩紅的雙目里噙滿了眼淚。
「不能,這不能!」
「厲恆希,你知道她有心髒病,嫁給你的時候活不過兩年,她會死,都是你和于嘉桐逼的!」
柏旭擦了一下唇角的血從地上爬了起來,厲恆希癱坐在地,身上的力氣好像都被抽干了,柏旭的那句話戳中了他心里的痛處,厲恆希無法接受這殘忍的事實,他都還沒有找到她,怎麼能這輩子都看不到她?
柏旭離開之後,厲恆希看著那顆心髒不再覺得惡心,而是心痛。
他抱著盒子痛哭,那是一種無以言喻的痛,他無法想象這顆心髒從她身體剝離的時候她該有多痛,或許那個時候她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這種感覺好像就像是他的胸口就被挖了一個大洞,有人把他的心給生扯了出來,只留下一個空洞的軀殼……
*********
厲恆希一進連家大門就看到了上面掛上了一個白布條,每邁近一步,他的步子就沉重了一分。
終于在靈堂上看到她的畫像時,厲恆希眼楮一痛,他直接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連惜……」
他還有好多話都沒來得及告訴她,還有好多事想跟她一起做,她怎麼以就這樣走了?
「你還來干什麼?惜惜已經不在了,厲恆希,現在你滿意了?」蘇落的臉色很憔悴,人也一下子蒼老了很多,只是看到厲恆希的時候又充滿了恨意。
桑榆站在旁邊安慰她,「落姨,別說了!」
「連惜也不想看見你,你趕緊走吧!」桑榆心里很是自責,如果她那個時候不讓連惜走,或者以去找她,是不是就不會生那樣的意外。
厲恆希像是听不到她們的話一樣,像個雕塑一樣直挺挺的跪在連惜的遺像前,他這才現,他好像連她的一張照片都沒有,唯一一張合照,是他們在馬爾代夫拍的,是也成了碎片。
「為什麼都不給我一個機會彌補,連惜,你真的那麼恨我嗎?」
厲恆希的眼里已經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他真的很後悔,為什麼沒有早一點去找她,為什麼要讓她離開,為什麼要為一個不值得的于嘉桐而傷透她的心?
「我錯了,連惜,你回來好不好?」
「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封景衡看完連弘文之後從樓上走了下來,看到厲恆希像是看到仇人一樣。
「厲恆希,你別在這里作戲了,連惜死了,她死了!」
連惜的死,對封景衡來說也無法接受,那樣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她的生命怎麼以這麼短暫?
「你住嘴!」厲恆希突然站了起來,轉過身用冷酷的眼神看向身後的封景衡,「沒見到她的尸體,我不信她死了!」
封景衡突然拽起他的衣領將他一直拎到了門外,因為他不想再讓連惜看到他們動手的場面。
將厲恆希推倒在地,封景衡將那玫廢墟里找來的墜子扔到了他的面前,「你送她的東西她一直很珍惜的帶著,現在還給你!」
那是厲恆希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是那次在巴黎,她求他給她買戒指,是他不肯,後來送了她一個墜子。
看到那玫已經被燒黑的玉墜,厲恆希用力的握在掌心,眼淚已經控制不住的奪出眼框……
*********
連惜的墓地安在一處很安靜的園林里,那天下著雨,厲恆希穿著黑色風衣,撐著一把傘站在她的墓前,看著照片上的她巧笑嫣然,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
他將一大束玫瑰花放到了她的面前,結婚那麼久,他沒有送過花給她,也沒有給過她什麼浪漫的回憶,現在她離開了,他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連惜,我帶小哆來看你了!」
將懷里的小哆抱了出來,厲恆希慢慢蹲,蹲到以與她對視的位置,他才終于沖她笑了,「現在我們終于在一起了……」
他扔掉了手里的傘,模了模自己的胸口,她走了,他的心也死了。
天空越來越黑,雨越下越大,在這個充滿灰色的夏天,厲恆希想讓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他在她身邊,她在他心里……
這一場雨下得很久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