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處的那一劍除了帶來鑽心的痛,似乎也將他全身的力氣都吸了去。
他咬牙堅持,卻無奈地發現自己的雙腿不受控制地彎曲。
真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這個樣子,莫熙廷望了白蒼一眼,用力朝她擠出一個笑容,在身子落地之前,被一個強有力的臂彎接住。
「二弟,你怎麼樣?」莫熙寧帶著人歪坐在地上,用手捂住他的胸口,阻止鮮血汩汩往外溢出。
「 !」白蒼手里的瓷枕落了地,滿目皆是一片血紅,頭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等她反應過來,這個身子已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
白蒼看著自己緊緊地摟著莫熙廷的一側肩膀,慌亂無措地看著他胸口的那把劍,以及沿著劍尖肆意橫流的鮮血,淚水從眼眶迸出,「二爺,你怎麼這麼傻!」
錦衣候右手僵硬地舉在半空,呆呆地立在原地,怎麼也沒料到這劍會刺進小兒子的胸膛。
「原子,速去尋大夫!」還是莫熙寧最先反應過來,對著屋外喝道。
「東山,將這里最好的大夫請來!」錦衣候因這聲厲喝回過神,見這個女人還纏著小兒子不放,忙跑過去,眼里帶著凶光,恨不能一劍解決了她。
「爹,別!」莫熙廷瞧見了錦衣候眼中的殺意,艱難地伸出一只手,阻擋了錦衣候意欲推白蒼的動作。
她現在這副身子,再經不起一絲動蕩。
「你給我滾一邊兒去!」錦衣候生生忍下那股沖動,耐著性子等著那個女人哭哭啼啼地起身縮到一邊兒去,方走過去佔了她的位置,俯身看小兒子的情況。
「爹,先撕條干淨的布給二弟包扎。」莫熙寧一手穩著莫熙廷的身子,一手摁著他的胸口,實在無法動彈。
錦衣候臉色極差地抿了抿唇,用力扯下里衣的一條布,摁著被劍刺到的地方沿著肩膀饒下來,用力纏了一圈。
即便如此,莫熙寧亦沒有將手撤離,而是蹲在原地,見白蒼伸長脖子,焦急地看著莫熙廷的傷口,心底忽地涌起一股煩躁,對門外道︰「來人!」
兩個小廝動作迅速地跑了進來,躬身道︰「不知大爺有何吩咐?」
「將她拖下去,看起來。」莫熙寧神色冷漠地瞧了白蒼一眼。
「不要動她!」原本痛地連眼楮都睜不開的莫熙廷忽然出聲道。
由于用力太猛的緣故,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胸腔的震動牽扯起胸口的傷處,導致他整張臉變得沒有一絲血色。
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往下流,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虛弱,仿佛一閉眼,就再也不會醒來。
「你這個樣子,都是為了誰?還理她作甚!」錦衣候心里的那股內疚化為盛怒,「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定繞不了她!」
「這劍傷擦著胸口而過,看二弟如今仍神智清醒,想必不會有性命之憂,只是你莫再激動,否則流血過多,也會要命。」
莫熙寧邊說這話,邊拿眼暗地里觀察那女人的反應。
見她眉眼染上一層歡喜,雙手在胸前合攏,一副謝天謝地的模樣,眸光黯了一黯,終是低下頭去。
錦衣候听到長子如此說,心里總算松了口氣,隨即又忍不住皺眉,「大夫怎地還未來?」
屋外守著的小廝哪個敢應聲。
錦衣候有些氣悶,忍不住又將矛頭對準白蒼,噴著怒火的雙眼死死盯著她,若不是莫熙廷不宜情緒過激,他定會立刻將這女子處置了。
「你還待在此處作甚?待會兒大夫來了,還嫌不夠丟臉?」
莫熙寧往火上澆了把油,成功地激起了錦衣候的怒氣。
所謂家丑不可外揚,今天他們父子三人和個孕婦一同出現在勾欄院,若是傳了出去,指不定會被人說成什麼樣子。
「將**叫過來。」錦衣候吩咐離門較近的一個小廝。
那小廝戰戰兢兢應了一聲,立馬跑得沒影兒。
不一會兒,一個打扮艷俗約莫五十來歲的女子手執羽扇走了進來。
那**在此處開妓~院開了二十多年,也算見過一些世面,不至于看到這副陣仗,就被嚇地雙股戰戰。
但在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身上染著好多血,胸口還插著一把劍時,還是忍不住唬了一跳,發出夸張的「啊呀」聲。
這若是鬧出條人命,她這妓~院定會牽扯其中,到時衙役上門,少不得要花錢消災了。
一想到辛辛苦苦掙來的銀子要拿出去喂飽那些滿腦肥腸的衙役,**的臉角忍不住抽了下,落下撲簌簌一層白脂粉。
「不知老爺有何吩咐?」**只驚訝了一瞬,便面色如常,臉上堆著笑,往年紀最大,衣飾不俗,一看就很有錢的錦衣候問道。
「勞煩嬤嬤另尋個雅間,將這女子安置了。」錦衣候頂著難聞的脂粉味,皺眉說道。
「哎!」那**笑得十分熱情,哪怕方才十分驚嚇,現下卻只字不提躺在地上的莫熙廷,就像沒看見他似的,只是彎腰,滿臉諂媚地朝白蒼做了個請的姿勢,「這位娘子,請隨嬤嬤走。」
白蒼面色驚慌地瞟了眼錦衣候,又緊張地看著躺在地上的莫熙廷,一手緊緊拉著帳幔,有些無助地搖了搖頭,「奴婢不願離開此處。」
莫熙廷再沒有說話的力氣,甚至連眼皮都沉重地掙不開,只能在心里干著急。
「你在此處只會礙手礙腳,若不是看在廷兒的份上,我會留下你的命?還不快滾!」錦衣候壓在胸口的怒氣再次爆發。
白蒼兩只手都緊緊抓著帳幔,臉上帶著抗爭的情緒,沒了莫熙廷做保護傘,她的命隨時保不住。
「奴婢想留在此處陪著二爺,請侯爺成全。」一句話,將錦衣候的身份給捅開了。
果然,那**嘴巴夸張地張大,又及時以扇掩面,遮掩了下去。
錦衣候目中的怒火化為一片冰冷,原以為這女子既然有本事迷倒廷兒,至少有幾分可取之處,卻不知是個無知的婦人。
簡直愚不可及!
「嬤嬤還不動手?」錦衣候聲音平靜,看著白蒼的目光仿佛看著一團死物。
「不!奴婢不走!」那種目光讓白蒼躁動不安,讓她心生悔意,後悔自己為何要沖動地跑出來,若是乖乖待在一旁,那個人一定有辦法應付這一切,絕不會弄成如今這副局面。
我該怎麼辦?
白蒼面染淚痕,看著面帶猙笑,步步走近的**,緊緊抓住尚可給她依托的帳幔,「二爺,您快醒醒!奴婢不願離了您,他們一定會殺了奴婢和奴婢肚中的孩子!奴婢求求您,快醒醒好不好,哪怕是說一句話也行!」
莫熙廷听著女子帶著哭腔的聲音,心急如焚,奈何剛才一下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尚能強忍著保持最後一絲清醒,听到她的聲音已極不容易,再沒有其他的力氣,做任何事情了。
任憑白蒼如何掙扎,長得膘肥體圓的**還是將白蒼拉了出去,並按錦衣候的要求將她安置在隔壁的雅間里,甚至體貼地安排了個丫頭進去服侍她。
那姑娘長地手長腳長,瞪著一雙大眼楮一眨也不眨地看著白蒼,似乎要從她臉上瞧出一朵花兒來。
外面過道里站滿了小廝,她再無出逃的可能,留在此處卻只能等死,難道真的要死在此處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