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淺茵直磨蹭了半個時辰,方帶著丫頭及東西來到薔薇館。
白蒼事先已吩咐雲英將書桌收拾了出來,讓白淺茵的貼身大丫頭將東西安置好。
待一切準備就緒,白蒼道︰「五丫頭先練習大字,此處不需要服侍,都下去吧。」
白淺茵的貼身丫頭翠玉立即道︰「奴婢留下來替五姑娘研磨。」
白蒼十分爽快地應,「既如此,你便留下吧。」
說著便坐在一旁,拿了本書看著。
白淺薇亦有樣學樣,拿了本醫經,看得津津有味兒。
只有白淺茵一個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案之後,提著筆,認認真真地臨摹著。
不一會兒,白蒼放下書,走過去看了看白淺茵描的大字,端正的正楷,也就是能看看,毫無美觀可言。
當然她自己是連毛筆的姿勢都拿不對的,更遑論寫了,因而她只是站在白淺茵身後看著,也不出聲,給白淺茵制造著心里壓力。
足足看了一盞茶的功夫,見白淺茵筆下的字跡開始出現凌亂的跡象,白蒼出聲道︰「五妹坐姿端正,握筆姿勢也準確,只是手腕虛浮無力,寫出來的字堪堪只是端正,不過如此已極為不易,相信假以時日,五妹定能將字寫地更好。」
「多謝大姐姐夸獎。」白淺茵受了夸,卻覺得心里別扭極了。
從她有記憶起,在生母私底下的說教下,她對于嫡出的二姐和六弟打心底生出抵觸和仇視。
她長相討喜,性子也可愛,每每有二姐在時,都會卯足了勁去討老太太的開心,在老太太面前長臉,同時將嫡出的二姐給比下去。
但白淺薇對此毫不在意,大部分時候是無視她的,且從不掩飾對她的厭惡。
白淺茵心里也憋著一口氣,你不是討厭我嗎?那我更要活得比你好!
因此愈發地在各方面掐尖要強。
隨著年紀漸大,這種要打敗白淺薇,比白淺薇好的**越來越強烈,逐漸演變成為內心的一種信念,就好像她們天生就是屬于兩個陣營的人,注定一輩子都要勢不兩立似的。
她已經習慣了以一種斗爭的姿態與白淺薇相處,實在不習慣現在這種情況,三人平平和和地坐在一處,各干各的事,偶爾她這個小妹還能得到姐姐的指導,像極了親姊妹間和睦的相處模式。
白淺薇倒沒覺得什麼,反正她知道待會兒自己要做什麼事,不介意再多等一會兒。
她神態悠閑地看著醫書,面上的神情愉悅極了。
這副姿態顯然刺激到了白淺茵,她有些不淡定地將毛筆扔在一邊兒,濺起的墨汁落在白色的紙上,弄污了耗費極大精力寫的一紙字。
白蒼見狀不由皺眉,但還是好脾氣地道︰「五妹是不是寫累了,手腕沒有力氣?如此便休息一刻吧。」
「雲英,帶著翠玉去大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點心,裝幾盤過來。」白淺薇也放下醫書,對一旁的丫頭吩咐道。
白淺茵尚在生悶氣中,翠玉朝她看過去一眼,沒得到她的回應,只好跟著雲英一塊兒退出去了。
估模著二人已經出了薔薇館,白蒼笑眯眯對白淺茵道︰「五妹妹也起來動動,不然脖子會酸。」
白淺茵看著她倆,秀氣的眉毛皺在了一塊兒,總覺得她們沒安好心,但又抓不住什麼把柄。便順從地站起身,繞過桌子,走到窗邊,這才發現窗戶是闔上的。
「鈴蘭,出去,守好門。」白淺薇利索地對屋中僅剩的一個丫頭道,賊笑嘻嘻地看著白淺茵,兩手**在一起,發出駭人的 擦聲響。
鈴蘭「哎」了一聲,低著頭,疾步跑出去,關上屋門。
她自關北就跟著自己姑娘,心里清楚,妹妹白淺薇做出這種樣子,定沒好事發生。
「二姐姐要干什麼?」白淺茵掃了圈屋子,見竟只剩下她們三人,心里頓時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覺得白淺薇看著她的目光里帶著異樣的光,就好像野獸瞅準待宰的獵物,準備一撲而上時的那種興奮和蠢蠢欲動。
「揍你!」白淺薇只說了這倆字。
在白淺茵還沒反應過來,已疾步跑到她面前,嘴角噙著一縷邪笑,毫不客氣地將她雙手反剪到身後,並用一只手緊緊握住。
「你!你別動手!否則我告訴祖母去,說你欺負我!」白淺茵也急了,白淺薇面上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而是真的打算將她揍一頓!
「你若再說一句話,我立刻劃花你的臉!」
白淺茵只覺得銀光一閃,白淺薇空著的右手指尖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根銀針,正在她眼皮底下晃來晃去。
白淺茵雙目灼灼地盯著那根針,瞪大的雙眼里滿是恐懼,聲音也跟著發抖,帶著絲絲的哭音,「二姐姐,你別沖動,莫要劃花我的臉!」說完,兩粒飽滿的淚珠,自眼眶落下。
「真沒出息!這樣就嚇哭了!」白淺薇嘖嘖兩聲,想起幼時在關北做的荒唐事來。那時的她年紀和現在的白淺茵差不多,帶著幾個年紀相仿的小蘿卜頭,把關北城里的一個小混混打地屁滾尿流。
當時她身上也掛了彩,鼻子被人揍地出血,還不是仰著頭,一手抹掉鼻血了事。
哪像她這個平時牙尖嘴利,看著極厲害的庶妹,原來也是繡花枕頭一個。
「不許哭!」白蒼在一旁聲音溫柔地道︰「你若再掉一滴淚,我立馬讓二妹戳瞎你的雙眼。」
不同于白淺薇的凶神惡煞,她語氣溫和,笑靨如花,披著羊皮的狼就是這樣兒的。
白淺茵內心的恐懼更甚,忽然明白過來,這一切根本就是大姐姐安排的。
以二姐那副粗糙的性子,怎麼會想出這麼陰損的招數。
偏偏她現在落在了這姐妹二人手里,身邊兒連個丫頭也沒有,若真出了什麼事,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你們不要胡來,翠玉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她發現異常,定會跑去靜安堂求祖母,祖母若是發現你們做出這樣的事,定不會饒了你們的!」
「嗷!」白淺茵話音剛落,白淺薇已經一拳捶在了她肚子上。
一聲痛呼將所有的話語都遮掩了下去。
「啊!」白淺薇不過癮似的,又輕飄飄地捶了一拳她軟趴趴的肚子,白淺茵卻仿佛被人凌遲般,發出淒厲的一聲慘叫。
白淺薇索性掏出帕子,將白淺茵的嘴堵住,接著 里啪啦在她身上捶了十幾拳,只痛地白淺茵哀哀低叫,生出一層冷汗,這才松開了她。
「想當初我在關北與人打架的時候,徒手將兩指粗的棍子劈斷都不在話下,今日教訓你,實在沒用什麼力氣,打地太不過癮了。」白淺薇提著人邊放到一邊的榻上,有些不盡興地嘆道。
就說上京城的小娘子不經打,白淺茵好歹在關北待過幾年,卻染上了一身上京城小娘子的壞脾性。
白蒼待白淺茵喘完了從痛楚中回過神來,這才拿掉堵著她嘴的帕子,一臉笑意道︰「五妹玲瓏心肝,可知為何有今日這一出?」
白淺茵往後縮了縮身子,眼里閃著兩泡淚,又記得白蒼方才的威脅,硬是不敢落下。
「母親這些年對你疏于管教,我這是代替她教育你。」白蒼將她維持反綁姿勢的雙手,拉到身子兩側放好,語氣輕柔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傻子。別以為就你聰明,就你知道挑撥離間,勾心斗角,別人都乖乖地被你牽著鼻子走,被你騙。」
「你今年也十一了吧,明年也開始議親了吧?文姨娘現下可還在家廟關著呢,即便她回來了,你覺得以她的身份能決定你嫁給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白淺茵愣愣地听著白蒼的話,面上的神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綠。
「這才對嘛!」白蒼滿意地道︰「做人就是要心存畏懼。日後若讓我知曉你明著暗著嚼舌根,耍小動作,我知道一次打你一次!」
見白淺茵眼里閃過一絲不甘和恨意,白蒼亦冷下臉道︰「你莫以為可以去向祖母告狀,你身上可是一點傷也沒有,你拿什麼告去?出了薔薇館,你把自己弄成任何樣子,我和你二姐姐可是一概不認的!」
白淺茵的氣焰被徹底打壓了下去,有些絕望地瞅著她,訥訥地道︰「小五發誓,日後定老老實實,乖乖听長姐的話。」
「嗯,這就對了嘛!」白蒼點點頭,滿意地道。
「鈴蘭,端盆水進來,給五姑娘淨面。」白淺薇見白蒼說完,便對屋外道。
不一會兒鈴蘭自外面推門進來,耐心地給白淺茵洗了臉,又替她重新挽了發,待雲英帶著翠玉提著點心盒子進屋時,白淺茵除了神色萎靡了些,瞧不出一絲異樣。
「五妹,來吃一塊綠豆糕。」白淺薇率先從盤子里夾起一塊綠豆糕,放到白淺茵面前的碟子里。
「謝謝二姐姐。」白淺茵此刻肚子火.辣辣地痛,看著白淺薇心里就發怵,猛地垂下頭,避開她的視線,乖巧地道。
「真乖!」白淺薇又夾了塊棗泥糕到白蒼碟子里,「長姐今日辛苦了。」
白蒼看著她微微一笑,「是二妹出了大力氣,要多吃些。」
白淺茵筷子一抖,手里的糕點「噠」地一聲,掉到了碟子里。
「定是妹妹練字時太用心,手腕沒力氣了。」白淺薇嘆來了口氣道,朝白蒼眨了眨眼,嘴角掠過一抹調皮的笑意。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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