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曾有過喜歡的人?」
雖然覺得這個問題有些難為情,不該是她這種未出閣的大姑娘家該問出來的,但或許黑夜給了人些別樣的勇氣,即便臉上燙地厲害,白淺薇還是鬼使神差地問了出來。
白蒼愣了一愣。
她並不是個原原本本的這個時空的人,對于白淺薇提出的問題,並不覺得有多唐突,反而認真地思索起來。
她有沒有喜歡過的人呢?
答案自然是有的。
在她前世二十八年度生命中,她唯一經歷過的一段愛情,如天邊的煙花那般美妙而有虛幻。
或許太多的美好,只是她一腔心情的想象吧?
那人是她高中的同學,同班,前後桌,愛玩,愛鬧,愛笑,陽光而有活力,就像一個永遠都活力十足的太陽,擁有怎麼燃燒不盡的能量。
她在學生時代,除了學習成績好些,是個特別普通的女孩,甚至十分地害羞和內向,或許一個星期都不會開口說兩句話,每天都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磨人的數學、物理較勁。
因此,雖然兩人之間只隔著一張課桌,但一個學期下來,雖然她經常以听到他明朗的笑聲,輕快的哼歌聲,但他們之間卻連話也沒說過。
他們第一次接觸,是在高二的元旦。
對于課業日益繁重的他們來說,擁有完完整整的兩日假期是件極為難得的事情。
因為就讀的高中離爸媽工作的城市太遠的緣故,她如往常一樣,一個人龜縮在出租的小屋里。
直到房間里漸漸暗了下去,肚子里傳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她方稍微打理了下自己,穿上一件青灰色的長夾襖,打算出去買些吃的。
怎麼也沒料到,剛走到門口,這麼巧。竟看到他騎著一輛摩托車,後面載著身穿玫紅羽絨服,披著一頭柔順長的女孩兒,打她面前呼嘯而過。
那女孩兒的頭再風中飛揚。顯得異樣美好。
她愣愣地二人一晃而過的背影,愈覺得自己像只灰溜溜的土老鼠。
去對面的超市里胡亂買了桶泡面和兩袋面包,再次推門而出時,他正停在路邊,手里拿著一頂頭盔,一臉笑意地看著他。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直面他的笑顏。
裂開的嘴角,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眼角眉梢俱是溫暖的笑意。
心里某個地方似乎被狠狠地擊了一下。
即便隔著前世今生,現在回想起來,白蒼依然能夠清楚地感知到,那里還殘存著的一絲鈍痛。
她緊張地抓緊了手里的塑料袋。羞澀而矜持地朝他笑了笑。
他卻忽然伸出手,將頭盔遞到她跟前。
「我們在芙蕖園吃燒烤,你要不要一起來?」
本能地想搖頭拒絕,卻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怎麼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也是那一晚。她才知道,原來他們班的同學,在學習之余也有十分精彩的課外活動。
天氣暖和的時候,周末放假的下午,他們回去中央公園的空地上溜冰、打羽毛球,男生們還會進行籃球友誼賽。
像這樣放假的夜晚,家在學校的附近的也會相邀著去吃燒烤。或者干脆幾個人圍著一個大桌,吃頓火鍋,也會很開心。
那是白蒼第一次融入到這種學習之外的活動中去。
被同學們極為善意地接納。
也是在那一晚,她和那人交換了手機號碼。
自那之後,她依舊讀書刻苦用功,遵守紀律。做著老師手里的好孩子。
他也仍然不喜歡讀書,熱情、張揚,放肆自己的青春。
但她們偶爾會用手機條信息,說聲晚安之類。
高考之色,她因為成績出色。考上了本市一所重點大學。
然而誰也沒想到,他經過嚴格的體能測評,以高出本省一本線五分的成績,考入她所在學校的定向生。
所有的同學在得知這一消息後,都在暗地里謠傳他們之間的八卦。
事實上,他們也不負眾望,在大二的時候確定了情侶關系。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有那麼水到渠成。
畢業後,她成了本市一所二甲醫院的兒科大夫,而他成為了航公公司一名空警。
他們順利成章地結婚,安家,並過了三年宛如天堂般美好的生活。
然而三年後,這個夢碎地這麼快速而決絕。
她意外懷孕,找他商量,他的笑容有些勉強,似乎並不怎麼想要這個孩子。
在這之前,她因為身體虛寒的緣故,一直在努力調養,就是盼著待養好了身子,能和他一起生一個屬于他們的寶寶。
「小白,你現在身子還沒調理過來,還比較虛弱,若是因為懷這個孩子,太過疲累,反倒不好。反正我們現在還年輕,不如再晚幾年好不好?」
她抿了抿唇,沒說話。
二人一起去了本市最好的一家三甲醫院的婦產科掛了個專家號。
那專家給她開了很多單子,讓她去做檢查。
最後的出來的結論是,她身體底子確實有些虛弱,但各項數據正常,仔細著些,度過前期的三個月,後面就該沒什麼問題了。
她歡喜地捧著診斷書,美滋滋地在心里開始幻想小寶寶的模樣,卻在出門的時候,被一輛失去控制的輪椅車徑直撞了過來。
因為實在太突然,她愣愣地沒有反應過來。
那輛輪椅將她撞翻在地時,她兩手緊緊握住自己的月復部,卻沒能阻止那個孩子的流失。
打那之後,她情緒便有些低落。
他工作又很繁忙,二人竟展至,一天也難得說上幾句話。
待她獨自一人從哀傷里走出來的,打算去找那個醫院,找個專家好生調理身體時,卻正撞見,他緊張地挽著一個大著肚子女子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往門口走的情形。
那一刻。淚水忽然就溢出了眼眶。
原來早在很久之前,他對于她就只有漠然了。
因為漠不關心,所以無動于衷。
她想起了自己那個尚未來到世界上的孩子。
女人一旦瘋狂起來,是一件極為怕的事情。
她從未想過。自己也會變成那樣一個女人。
最後,她避開那個男人,獨自一人去尋了那個女人,並在與之廝打的過程中,雙雙滾下了長長的樓梯。
她不知那個大肚子的女人的結局如何,也不知那男人早得知這一消息時,是不是對她恨之入骨。
但在最初相遇的那段美好時光里,她曾全副身心地愛過他。
「嗯,喜歡過,而後被他辜負了。」最終。白蒼聲音低沉而簡短地答道。
簡單的一句話,白淺薇卻有些後悔,自己不該冒冒失失地提起她的傷心事。
她朝外挪了挪,將白蒼抱進懷里,「像姐姐這般美好的女子。那人也敢辜負,見他長了狗眼,被豬油蒙了心,這樣的人,不要也罷!日後爹爹和娘親定會替長姐找個更好的!」
「呵呵。」白蒼聲音極輕地笑了,「我再未打算嫁人了,一個人安安穩穩過日子不好麼?」
白淺薇斷未料到她是這般想的。
愣了一愣。才道,「姑娘家的都是要嫁人的呀!」除了廟里的姑子,這世間的女子,又有哪一個能夠避開嫁人這一條路呢?
這下換成白蒼無言以對了。
這個時空不比她生活的現代,女性經濟**,能夠養活自己。雖然不嫁人也會招致一些閑話,但只要她不願,總沒有人逼著她非得找個人嫁了。
但在這個時代
白蒼忽然鄭重地問道,「若是我和娘說了不想嫁人的話,娘會不會像看瘋子似的看著我。然後將我關起來?」
白淺薇听她問得認真,忽然撲哧一聲笑了。
「咱娘何時這般無情過?」隨即一臉正色道,「姐姐若果真不願嫁人,便求了爹爹去北地吧。」
北地民風開放,包容度也高些,只是那地方夏天熱、冬天冷,常年缺水,時常刮風,比之京城,氣候不知要差多少,生活也不那麼盡如人意罷了。
白蒼又想起了莫熙寧給出不許嫁人和不許離京兩條禁令。
這人是個神通廣大的,加之又有這那樣的身份,只怕她若真的逆了他的意,他只需控制住白府里這一干人,就輕輕松松捏住了她的命脈。
更何況,她也舍不那兩個孩子。
再者,三個月以後,指不定他還回不回呢?
白蒼尚在沉思當眾,窗外忽然傳出「叮叮」的擊打聲。
仿佛被人窺探了心思般,她猛地從床上坐起。
難道是莫熙寧出了什麼意外,著人送信來了?
他才離開不到一天
就在這時,白淺薇悄無聲息地坐直身子,將兩指並攏,放到唇邊,而後披上紅色的斗篷,輕悄悄地下了床。
「嘩啦!」一聲,她毫無預兆地推開了窗。
二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佟璋才極不自然地咳了一聲,「不知白二姑娘否借一步說話。」
白淺薇往炕上朝了一眼,向白蒼微一點頭,便動作利落地騰身而起翻出窗外,反手闔上窗扇。
烏黑的長在空中凌亂紛飛,大紅色的斗篷如張開的予以,將她護在其中。
佟璋只覺得這女人那一個騰身的動作活像一只勾人的妖精。
難怪他會大半夜睡不著,忍著臀上火/辣辣的痛,不知怎麼的,就模到薔薇館來了。
明明定遠侯府和白府,一個在程南,一個在城北,中間隔著極遠的路。
加之他剛受了杖刑,根本經不起顛簸,只得整個身子趴在馬上,盯著寒風,趕了兩個時辰的路,讓他覺得自己的心肝脾胃腎都快要被顛簸的馬背給震出來。
佟璋姿勢有些奇怪地隨白淺薇走進了西廂房。
因白蒼和白淺薇都沒有讓丫頭守夜的習慣,因而雲英、鈴蘭等人都睡在後罩房里,如此在某種程度上,倒給莫熙寧和佟璋等人行了方便。
「不知佟二公子來所謂何事?」
白淺薇在黑暗中,也能準確無誤地尋了個杌子坐下,沒什好氣地對佟璋道。
然而佟璋卻要慘些。
他只能盡量挺直腰背,低著頭,卻不顯傲慢地看著她,神色認真地道,「我是否從未當面對白二姑娘說過,我佟璋心系于你的話?」
ps︰
接昨天的第八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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