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蒼是被推門的動靜驚醒的。
這些日子她一直淺眠,外面稍有動靜就會醒來。
「二妹?」她睜開眼,試探地喚了一聲。
「大大姐?」白淺薇的聲音里帶著些許不順暢,整個身子僵硬地轉過身背對門站著,停在了當地。
「大半夜地,你去了何處?」白蒼揉了揉眼楮,打著哈欠道。
「我」白淺薇遲疑了一瞬,最終走到內室,站在炕前,鼓起勇氣道,「我去了芝蘭齋。」
白蒼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
「大半夜的,你去芝蘭齋做什麼?」她仰頭問道,心里已認定,白淺薇做的絕不是什麼好事。
「我將五妹的右手小指指頭給削了下來!」白淺薇有些支支吾吾地道。
她在給白淺茵捂上眼楮、堵住嘴,綁住雙手時手段利落干脆,甚至在拿匕首削下她右手小指指頭的瞬間,也是連眼楮都沒眨一下。
然而現下卻不敢去看白蒼的雙眼,害怕從她眼中看出失望、傷心的情緒,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
「你!」白蒼驚得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白淺茵再怎麼著,也還只是個孩子,「你怎能如此沖動?」
「我一想到這兩年娘親和爹爹為了六弟的病殫盡竭慮去,卻原來是故意有人要他的命,我就恨地厲害!」
白淺薇紅著眼楮壓聲音道,「五妹確實是個孩子,但文姨娘不是!祖母不是想讓她回來麼?那咱們就讓她回來,讓她瞧瞧自己一雙兒女,看她還敢不敢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她讓六弟病了兩年,若不是姐姐或許六弟一輩子都好不起來!我削了五妹一個手指頭,並不過分!」
豈止不過分,白淺薇覺得自己沒拿白暉開刀,已經夠仁慈了。
相比白淺茵而言。白暉才是文姨娘的命根子。
至少留著一雙完好的手。
他日後拿地起劍,握地起槍,以跟在白爹後面上陣殺敵,如果他夠爭氣地話。他還以建功立業,光耀門楣。
「想要懲治一個人,有很多種方式,你如此沖動,日後若遇到更大的事,要如何應對?」白蒼急忙披衣起身,看著她道︰「斷了截手指頭雖不致命,但若放任她不管,這般捱到天亮,她會痛昏過去。且血流不止!」
那副慘狀,白蒼就是想一想,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還有她再怎麼著,都是白府的姑娘。生此等事,大伯、二伯定不會放任不管!若是上報到了京兆尹。四處查探之下,未曾查出外賊潛入的痕跡,最後的凶手便只能鎖定于你身上,你知?」
沒有外賊潛入,便只能認定是內鬼做案。
這府里,武功高強,從小劣跡斑斑。能神不知鬼不覺潛入芝蘭齋,且有充分理由對白淺茵下手做下這等事的,除了白淺薇還真找不出第二人。
「即便他們找不出任何證據指認你,流言蜚語、唾沫星子也能將你淹死!你日後要如何面對爹爹、娘親還有白府這一大家子?你讓爹娘的臉面往哪兒擱?還有哪家人敢跟白府的子女結親?」
若此事大肆流傳開來。
人們只會認定,白府家風敗壞,養出了這麼個蛇蠍心腸的女兒。如此這般,白府上上下下將如何在上京城立足?
「我!」白淺薇愈不敢去看白蒼的眼。
她當時只是心里憋著一股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如果不將那股氣釋放出來,她怕自己會憋得瘋掉。
她以為只要自己不留下任何破綻。此事就定懷疑不到她頭上。
然而白蒼的一段話卻讓她啞口無言。
白蒼將鞋穿好,頭用簪子隨意地挽好,披了披風,推門站在院子里,「我有急事需你們去做,速速現身。」
她聲音不高不低,鎮定自若地對著空蕩蕩地院子說道。
白淺薇忐忑不安地縮著肩膀站在一側,聞言有些疑惑地往昏暗的院子里看去。
空蕩蕩的薔薇館,除了樹木和房子的暗影,什麼都沒有。
然而,從對面屋子檐角的暗影處果然飛出來一個黑影,躬身立在白蒼身前,抱拳道︰「請姑娘吩咐。」
「對白府地形熟?」
那暗衛點了點頭。
白蒼心底松了口氣,隨即又對白淺薇道,「這府里夜間有巡視的小廝?」
「外院有小廝,內宅每個角門處有婆子守門。」白淺薇目光有些躲閃,聲音不太自然地道。
白蒼抿著唇道,「將匕首拿出來。」
白淺薇後退了一步,「長姐,你要做什麼?」
「交給我!」白蒼語氣不容置疑地道。
迫于她威嚴的氣勢,白淺薇有些不情願地從袖子里掏出匕首。
那匕首短小精悍,在清冷的月下泛著幽幽的光。
白蒼接過匕首,咬了咬唇,狠心對著自己的右手小指指頭劃去。
「長姐,你要做什麼?」白淺薇眼疾手快地奪過匕首,然而因為心急,反倒將白蒼的小手指頭延展到手背劃了一條長而淺的傷口。
「你若覺得我此舉不妥,我削自己的手指頭還給她便是,為何要傷你自己!」白淺薇紅著眼楮瞪著她,眸中淚光閃閃,卻強忍著沒有落下。
白蒼氣她行事沖動,不願跟她說太多話。
只冷著臉道,「你若還叫我一聲姐姐,便按我說的做!將匕首交給他!」
她說著指了指對面的暗衛。
白淺薇撇過頭將匕首遞了過去。
那暗衛恭敬地將匕首接過。
「歹徒模入薔薇館,意欲將我劃傷,被你及時現並制止,你一邊大叫呼叫丫頭,一邊追他,在白府院牆處,被他打了一掌受傷倒地,明白了嗎?」
白蒼用帕子捂著手背上的傷口止血,微蹙著眉頭道。
「是。屬下明白!」那暗衛是個極為順從的,雖不明白白蒼為何會有此吩咐,但仍毫不猶豫便應下了。
白淺薇也明白了白蒼的意圖。
鼻子一酸,兩滴淚自眼底滑落。
她低低地應了一聲。有些艱澀地道,「多謝長姐,我日後定不如此沖動。」
白蒼又對那暗衛道,「你逃出院牆後,便往那偏僻隱蔽的地方去。回去後,吩咐其余的人,這幾日莫要在薔薇館外守著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若有事,會與府里的丫頭聯系。」
那暗衛有些猶豫,因為莫熙寧臨行前特地交代過。薔薇館外必須日夜有人監守,不出一絲紕漏。
白蒼見他躊躇未動,冷下眉眼道,「明日只怕京兆尹的衙內便會來白府巡視,你們中若有人暴露了行蹤。被當做歹徒抓了起來,別怪我事先未曾提醒過你們!」
那歹徒便明白了白蒼這是好心。
只是以這般堅硬的語氣說出來,讓人生不出半分好感。
「多謝姑娘。」他道了謝,便往前跑去。
身姿矯捷如兔,白淺薇愣了一瞬,匆匆看了白蒼一眼,便大叫著追了出去。「別跑!站住!」
白蒼待他們出了薔薇館,反手闔上門,插上門閂,回到暖閣里,將白 摟在懷里,面上雖無多少情緒。內心卻有些焦急地等待著。
約莫過了一刻鐘,雲英在外面用手大力地拍門,聲音急切道,「大姑娘,你在里面?」
白蒼怕嚇到了白 。兩手將他耳朵捂著,顫著嗓音道,「在。」
「六少爺還好?」鈴蘭也在一旁心焦地道。
「他很好。」白蒼聲音穩了些,「外間安全了?」
雲英和鈴蘭也提著一顆心。
一人手里拿著一個燈籠,也不知是嚇地,還是怕地,抖著身子在門外站著。
現在整個白府,除了白老太太年紀大了,怕老人家受驚,大太太特地下了封口令,所有人都已披衣起床,丫頭婆子圍了一地,俱是一臉惶惑不安的表情。
白蒼披著披風去開了門,在鈴蘭和雲英進來的一瞬間,雙膝一彎,歪在了地上,整個身子也跟著輕微地顫抖起來。
「大姑娘!」雲英、鈴蘭忙去扶。
一人架著白蒼一只胳膊,將她扶了起來。
「大姑娘,您沒事吧?」二人合力將白蒼扶到桌旁坐下。
白蒼搖了搖頭,用手撐著桌面,「腿腳有些軟。六弟還在暖閣睡著,別驚動了他。」
雲英和鈴蘭忙點頭,視線一低,瞧見了白蒼手背上的劃痕。
「姑娘,你受傷了!」雲英和鈴蘭瞪圓了眼楮,心里一陣後怕,這歹徒果然進了薔薇館!
也多虧二姑娘有武功在身,只不知那人是何來歷,二姑娘畢竟是個姑娘家,若萬一打不過
二人有些不敢再往下想。
「奴婢去給大姑娘找些藥!」因主子醫術了得,薔薇館里也放著些常用的藥。
鈴蘭去隔壁房間里找了藥粉和紗布,將白蒼的手背上撒了藥粉,並用紗布包好。
白蒼將綁地像粽子一樣的右手用寬大的衣袖蓋住,看著她倆道,「二妹如何了?她一個人追著歹徒跑了出去,任我如何叫,也沒叫住!」
「二姑娘就是這麼個急性子!府里的丫頭、小廝都被驚醒了,想必有這麼多人在,那歹徒定只顧著逃命,不會對二姑娘做什麼。」鈴蘭心直口快地道。
白蒼點了點頭。
主僕三人一起忐忑不安地等待著白淺薇的歸來。
卻听到了她受傷的消息。
不僅如此,她還是被佟璋一路給抱回來的。
鈴蘭和雲英看著這一幕時,都驚訝地長大了嘴,不知該說什麼好。
白蒼心里卻暗道一聲不好!
忙朝白淺薇看去!
ps︰
十二點之前還會有一章,但以若辰的龜速,會有些晚,大家明天看也是一樣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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