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緒的探囊取物之功,與楊天的如出一轍,讓楊琪意外的是,他們二人還是師出同門,都是在一個綽號為「千手觀音」的江洋大盜手底下學成的。
「千手觀音」,原名岑溪。十年前為鑄銀局事件慕名而來,曾經潛入鑄銀局,雖然潛入很成功,不過後來還是被抓起來了。不過牢房和枷鎖並沒能奈何的了他,他逃出來後,遇到他命中的貴人,也就是隆佑。
隆佑欽佩他的俠仁之義,于是將他收留。
半年前,岑溪重病不起,隆佑安妥得給他送了終。
從恆王府出來,楊琪就感覺自己被人跟蹤。
回到最嫵樓,這里的客人也多了幾名身份不明的家伙。
楊琪忐忑,來者不善。
楊天意外的怕事,他察覺到四面埋伏後,索性躲在房間里不出來了。
楊琪從葵嬤嬤處拿到地圖,她主要想知道的就是鑄銀局的布置。
不過因為沒有機會進到鑄銀局,地圖上記錄的只是鑄銀局周圍的情形。
鑄銀局地處山谷,靠近青河,周圍是山嶺,方圓半里之內不可能有外人接近。
想要混進鑄銀局,可能性渺茫。
不到半天的時間,楊天忽然跑來向楊琪辭行。
「你要走?」這倒不是個很打擊人的消息,楊琪多少會感到不可思議。
楊天大仇未報,他居然舍得走?
楊天的神情看上去也很郁悶,他點頭肯定了楊琪的疑問,「嗯,我要離開上京了。」
然而簡單的一句話,並不能解決楊琪心中的困惑。
「你要去哪兒?」問題是他能去哪里。
「穆柯寨。」楊天想要去投靠穆老前輩。
楊琪覺得也是,除了那里,楊天好像別無去處。「我突然決定要走?」
楊天糾結,神色復雜,「北院大王來找過我,讓我不要再介入鑄銀局的事情了。」
楊琪百思不得其解,楊天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听話了?
讓她更好奇的是,耶律斜軫到底用什麼原因說服了他。
「怎麼回事?」換作是她,楊琪絕不可能這麼輕易放棄,不會讓自己的仇人逍遙法外,尤其是過得比自己還自在。
楊天苦笑,心里知道楊琪與耶律斜軫的關系非同一般,如果不是看在楊琪的面子上,只怕耶律斜軫也不會站出來幫助他。「具體的事情,你還是去問他本人吧。我得走了,已經有人在最嫵樓門口等著我了。」
耶律斜軫已經安排好了人手,將楊天安全的送出城。
目送楊天遠去的背影,楊琪忽然覺得自己好傻,如此一來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她辛辛苦苦費了半天勁,不但沒查到那些銀子的去處,還把自己的旗幟送走了。
如果楊天不在,她還打著什麼旗號,去調查鑄銀局的事情?
結果楊天一走,林燦又活躍起來。
而且楊琪發現,自己身邊與周圍的不明人士越來越多。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琪糾結,到底要不要耶律斜軫問個清楚……
去吧,總覺得別扭。
不去吧,心里又覺得著急。
與其去冒暴露身份與目的風險,楊琪決定還是按兵不動的好。
楊琪雖然沒有去找樂耶律斜軫,可耶律斜軫似乎坐不住了,主動找上了楊琪。
別人大酒大肉,她卻是清粥小菜,楊琪坐在角落里,寒酸不已。
耶律斜軫無聲無息的坐過去,開口第一句便直入主題,「調查鑄銀局的事?」
楊琪煩躁,不知道他這是不是明知故問,「你每天在最嫵樓也看見了,我天天都待在這里,等到了調查什麼東西去?」
「你不是在等隆慶給你消息嗎?」。
楊琪一怔,忽然有一種感覺,他在耶律斜軫面前,幾乎算是透明的,就連隆慶他們的一舉一動也耶律斜軫的掌握之中。
「什麼都瞞不過你。」
至少在上京城中,應該沒有耶律斜軫得不到的消息。
耶律斜軫大發慈悲,「你知道的事情,本王就可以告訴你。當年金睿公公查賬的時候並,沒有在鑄銀局的賬冊中查出端倪。金睿公公雖然是上了年紀,但是還沒有老眼昏花,相反,他的眼力十分好。他在鑄銀局中查看了鑄造銀子的整個流程,僅憑一雙眼楮就能計算出,做出一錠官銀中需要多少火耗。所以那三百萬兩銀銀耗,不是他從賬目中查出來的,而是憑他自己計算出來的。當年他將此事上奏給先帝,先帝也是勃然大怒,于是將此事朝議,聲稱要將此事徹查清楚,于是朝中在鑄銀局中貪了不少便宜的大臣,聯名彈劾當時主掌鑄銀局的林源。這才有了林家的慘案。」
「楊天呢,楊天的父親做錯了什麼?」楊琪忍不住替楊家打抱不平。
「與林家的事情如出一轍,不同的是,楊天的父親楊爍為人耿直,上任期間不僅減少了火耗,還大大充實了國庫。而且他一直在暗中調查十年前的那件事,自然也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
楊琪忍不住對耶律斜軫刮目相看,外面的人都說他花天酒地,她怎麼一點也不覺得是這樣呢?
「要說林燦和楊天都是受害人,林燦為什麼要害楊天全家?」一想起那個囂張的林燦,楊琪心中就忿忿不平。
耶律斜軫意味不明的輕哼了一聲,似乎對林燦帶著輕蔑的態度,「林燦估計頂著不小的壓力,畢竟當年的事情與他父親有不小的關系,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然而從鑄銀局流失銀兩的途徑,確實值得深究一番。林燦也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如果此事一旦大白于天下,他就要追隨他九泉之下的爹娘而去。」
楊琪暗忖,原來耶律斜軫也不知道銀子是怎麼從鑄銀局中流失出去的,也難怪他會派陳晉潛伏在鑄銀局。
耶律斜軫也算是煞費苦心,只要找到了銀自從鑄銀局中流失的源頭,就等于是減小了火耗中的人為因素,同時也打擊了朝中追名逐利的一些人。
在說話的這段期間,楊琪發現,在耶律斜軫坐過來的時候,周圍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有的退卻,有的收斂,有的索性就走了。
楊琪掃了一眼,意有所指,「那些都是你的人?」
「不是。」
那些人不過是懼怕他的身份,忌憚他的地位。他們以為楊琪是耶律斜軫這邊的,于是就知難而退了吧!
耶律斜軫都眉頭輕蹙起來,擔憂中,他反而更覺得奇怪,「你是當真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嗎?」。
「我能有什麼處境?」楊琪不以為意。
「知道自己被盯上,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盯上?」見楊琪露出錯愕的神情,耶律斜軫又繼續說,倒像是警告,「別再插手鑄銀局的事了。」
如今楊天一早,楊琪已經沒有理由再介入了。她這兩天在想著,是不是要借助隆慶他們的關系……
耶律斜軫好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你也別想著跟隆慶他們幾個胡鬧。」
「這怎麼是胡鬧呢?三百萬兩銀子啊,那可是巨大的寶藏,誰听了不心動?」楊琪索性把自己說成是一個貪財吝嗇的小鬼。
耶律斜軫卻嗤笑,「如果真有那麼多銀子,被人瓜分了,誰還等著把它藏起來讓你找到嗎?」。
他明顯是知道很多楊琪所不知道的事情,楊琪又不能直接從他嘴里打探,只能拐彎抹角,「現在很多人都盯著的那些銀子呢,只要是空穴來風的消息,怎麼可能還會招來那麼多人?」
「那些無知的人根本就不了解情況,鑄銀局的事情,連本王都沒辦法協調,你就不要再插手了,這是為你好。」耶律斜軫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不由自主地話也多起來,「你也看到那些人了,他們不只是沖著你和楊天來了,外面的人只要是誰介入了鑄銀局的事情,都會稱他們的眼中釘。」
「那些都是什麼人,像牛皮糖一樣,怎麼甩也甩不掉!」楊琪這話中,多少帶著些抱怨。
耶律斜軫微微搖頭,無奈的輕嘆一聲,「都是你想像不到的人,那些人多是朝中大臣家中的走狗,他們的鼻子可靈,你最好不要招惹他們。」
耶律斜軫這樣警告,似乎有些為時已晚。楊琪不是已經成為他們的目標了嗎?
楊琪干笑兩聲,話中多少帶著些不敢置信的味道,「我一個無名不足掛齒的小卒子,既然被那麼多人覬覦上,就是因為我被牽扯到鑄銀局的事情上?」
「你以為呢?真要調查清楚鑄銀局的事情,你可知道這會斷了多少人的財路?」耶律斜軫哼笑,暗暗地掃一眼那些依然堅持在最嫵樓不走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你可听說過火耗?」
楊琪嘟嘟囊囊,「怎麼又是火耗?」
「大部分官員貪贓,不只是搜刮民脂民膏,只要關系到位,買通了鑄銀局中的人,那可是一年萬利。真要徹查的一清二楚,那可是要顛覆朝綱,因為這可關系到很多朝廷重臣。」耶律斜軫不過是一個北院大王,饒是他背後有蕭太後撐腰,也吃不消那麼多大臣聯名彈劾,說不定林源的事情就會重演在他的身上。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