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琪雖然吃驚,卻不感到意外。
金志勛想要耶律斜軫的性命,進行暗殺計劃,總得挑個好下手的地方。
如果楊琪是他,也會這樣做。
「跟金志勛接頭的人,就在北院王府!」葵嬤嬤強調了一遍,顯得有些拿不定主意,「你說咱們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北院王府的人?」
楊琪想了想,說:「不著急。耶律斜軫是什麼人,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只怕他知道密信上面的內容時,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層。這是暗殺,又不是明目張膽的派殺手圍追堵截他。」
葵嬤嬤不由自主點頭,她確實認為自己小瞧了耶律斜軫。
楊琪又說:「要是咱們去告訴北院王府的人,說不定會暴∥露最嫵樓。耶律斜軫已經知道金志勛並非等閑之輩,你派人跟蹤了金志勛,卻沒有被金志勛發現,到時候你要.wc+.如何向耶律斜軫解釋?說你只是運氣好踫巧,還是說你手底下有個比金志勛還厲害的高手,你覺得耶律斜軫會相信哪個?」
葵嬤嬤神色一緊,她確實疏忽了這一點。
楊琪還說:「耶律斜軫已經明白的跟我說了,不要讓我插手此事。咱們還是先看看情況再說吧。」
眼下楊琪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從密室出來,最嫵樓里的一個跑堂小李跑到後院里來給楊琪和葵嬤嬤通風報信。
「風海閣來人了。」
楊琪與葵嬤嬤同時一驚,然後相視一眼。
最嫵樓的風海閣,是專門為一人預留的。那就是隆緒。
「我去看看——」
楊琪走進最嫵樓的大堂,與隆緒身邊的小太監小印子撞了個正著。
小印子對楊琪拱了拱手。「我家主人有請閣下到樓上一敘。」
楊琪拍他的肩膀,「小印子長大了。到最嫵樓里來,見到漂亮的姑娘們,也臉不紅氣不喘了。」
被如此調侃,小印子羞窘不已,低著頭小聲說:「習慣了……」
楊琪跟著小印子往樓上去,小印子並沒有跟她一塊兒進風海閣,而是留守在了風海閣門口。
風海閣內,門窗緊閉,桌上空空。連一杯茶水也沒有。
隆緒極富耐心,坐在床邊,閉目等候。听到楊琪靠近的腳步聲,他才緩緩的張開眼楮。
「你出宮來找我何事?」楊琪本來還想嚇嚇他,不過還沒到他跟前,隆緒就已經張開了眼楮,實在沒趣啊。
「我听說有人想要暗殺耶律斜軫,還是你通的風報的信。」隆緒這話中多少帶著醋意,楊琪要是真的不管不顧耶律斜軫的死活。大可不必將這樣的禍事攬在身上。
「你的消息來的也挺快哈。」楊琪倒是不覺得意外。
隆佑都知道的事情,那隆緒還能不知道嗎?
他們隆氏三兄弟可是出了名的手足情深。
隆緒一驚,「還有誰知道?」
他以為此事知之者甚少,他覺得耶律斜軫應該不會打草驚蛇。
「有個人的消息來的比你還快。就是耶律斜軫身邊的林燦。」一提起林燦,楊琪就沒好氣。
隆緒喃喃,「林燦……」
他隱約記得。鑄銀局一事中,林燦也有份參與。他對此人尚有些印象。
「林燦這個人啊……」楊琪嘰里咕嚕的說了林燦一大堆壞話。憤憤不平的將林燦干的那些「好事兒」都給隆緒抖了出來。
听完了故事,隆緒倒沒有楊琪那樣憤世嫉俗、義憤填膺。
他只是輕笑。「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耶律斜軫不將林燦這樣的人放在身邊,又怎麼會知道此人到底安的是何居心?」
放眼大遼朝廷的官員,有幾個是不像林燦這樣長袖善舞之人?
楊琪說的口干舌燥,在風海閣內沒找到一滴能喝的水,于是就讓小印子去準備了一壺涼茶來。
喝茶的時候,楊琪言歸正傳,「你找我來,不會就是來听我說故事的吧?」
隆緒有些沒好氣,要不是顧及形象,他早就給楊琪丟一個白眼過去了。
是楊琪自己願意講故事給他听的,他又沒有強迫。
「我來是想問你,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楊琪茫然,望著隆緒認真的表情,她覺得更加茫然了,「你什麼意思啊?」
隆緒輕笑了一下,臉上很快又恢復平靜,他緊緊的盯著楊琪,竭力的想要從她的神情中捕捉到一絲虛假的痕跡。
「你能騙得了耶律斜軫,還以為能騙得過我嗎?」。隆緒說,「只怕你在找隆佑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密信上的內容了吧!」
楊琪倒是對隆緒刮目相看了,沒想到隆緒在大遼皇帝的這個位置上坐了這些年,心思變得如此縝密。
楊琪沒有半點玩笑的態度,卻也並非小心翼翼,「我知道隆佑一旦知道這件事,就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耶律斜軫。」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所說的嗎?」。隆緒目光堅定,對自己心里的猜測並無半分的懷疑。
「耶律斜軫是蕭太後的人,我給你們兄弟一個拉攏耶律斜軫的機會,這樣還不好嗎?」。楊琪神情恍惚,讓人難辨她話中真假的成分,「巴結他,討好他——我想做的跟你們一樣……」
「你巴結他、討好他,所為何事?」隆緒輕蹙眉,正覺得為難,他不知該如何取舍,到底該不該楊琪的話。
楊琪苦笑,將苦情戲表演了個淋灕盡致,當然,這也是在一些事實的基礎上。
見隆緒一副好奇的模樣,她略微搖頭,不禁暗嘆他的天真。
「原本你的通關令牌在我手上,那日我不慎遺落在耶律斜軫的書房,至今未還我,你可知為何?」楊琪復又加了一句,听上去頗為感慨,「只怕沒幾個人知道其中的真真原因——」
隆緒心思一動,說話的時候頓了又頓,「難不成……不是因為……不舍?」
楊琪重復,「不舍?」她又是一陣苦笑,「那你的想法也就太膚淺了,當初耶律斜軫為何留我在他身邊,此時他又為何不放我走,都是因為一位高僧所說的命數。」
隆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原以為只要是跟耶律斜軫有關的事情,他無一不知無一不曉,原來還真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到底怎麼回事?」隆緒恨不得看透楊琪心里的想法,更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這個故事的始末。
楊琪娓娓道來,「那是耶律斜軫年少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一日他在長白山狩獵,救了一位僧人。僧人為答謝他的救命之恩,就當場問了耶律斜軫的生辰八字,給他算了一卦,說將來在耶律斜軫的生命之中會出現一個人……」說到此處,楊琪已經不知道這個表演到底是真是假了。她情緒有些激動難忍,不由得紅了雙眼,眼下涌上喉嚨的哽咽,繼續說,「這個人既是他的破命之人,亦是他的克命之人,能助他榮極一時、步步高升,也能害他身敗名裂、不得善終……」
隆緒雖然覺得難以置信,卻沒有懷疑楊琪說的此番話,「他命中的那個人……就是你?」
楊琪有氣無力的點頭,聲音越來越低沉,「我對耶律斜軫來說,不過是個吉祥物。若要讓我不克他的命,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我給殺了!」
隆緒終于有些恍然,耶律斜軫扣留通關令牌,大概是不想放虎歸山,指不定哪一天活著的楊琪就突然會跳到他的跟前來,索要他的性命。
見楊琪滿眼悲傷,隆緒心酸起來。
既然不在意,又何必傷懷?
耶律斜軫將此事隱瞞的這般好,定不會是他親口告訴楊琪的。
隆緒默默地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師父……這些年一直照顧我的師父,也算是個得道高人,他早就看出來我繼續留在耶律斜軫身邊會遭不利,便帶我離開……」
隆緒不想再多問,知道越多楊琪和耶律斜軫之間的羈絆,他心里就越是不舒服。同時也明白,難怪耶律斜軫將此事瞞得這麼密不透風,也難怪曾經他總是處處護著楊琪,楊琪的存在與他的大好前途息息相關啊……
「出去散散心吧。」隆緒幽幽的低嘆一聲。
他仰頭環顧風海閣,外頭悶熱,這里門窗緊閉,待著這里,讓人覺得挺壓抑的。
隆緒率先起身。
楊琪平復了情緒,與他一道往外去。
出了最嫵樓,跟在他們身後的小印子為他們撐起了一把遮陽傘。
小印子不敢靠他們太近,打傘的時候未免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我來吧。」隆緒從小印子手中接過遮陽傘。他微微側頭,對楊琪說,「你還記得百家小街嗎?咱們去那兒吃包子吧。」
百家小街的那家包子攤,至今還在。
楊琪猶還記得,她曾經在這里用肉包子打狗呢。
而如今那只黃狗居然也在,不過已經從狗娃子變成了幾只狗娃子的狗媽媽了。
黃狗還是會來這條街上討要吃的,得到吃的以後,它不會立刻就吃掉,而是叼著吃的東西往附近的一條暗巷里去,與它的狗娃子們一起分享美食。
楊琪還記得這條狗,就是不知道這條狗是否還記得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