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蕭奕進醉花樓的一刻,滿室皆靜。
他氣場大張,毫不遮掩,甫進門周身縈繞的仙氣就震碎了門口迎客處的四盞琉璃宮燈,玄關處頓時一暗。
逆著光只能看見來者一襲白衣,冷若冰霜,手持長劍,衣袂低垂,是一個面相極好的年輕人。樓內像被按下了暫停鍵,連臉上堆花的迎客大嬸都訥訥地停下了動作,呆呆看著來人。
一片寂靜中,季 三人听見隔壁桌的中年男子低聲驚嘆出聲︰「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西門吹雪?!」
旁邊年輕男子輕輕推推他︰「爹,竄頻道竄年代啦,這分明是我最喜歡的鄭吒。」
周花花一臉龜裂地看著年輕男子,孩子,來,告訴姐,你想說的到底是誰……你爹說的起碼還有一像,你點名的這位主可是一像不像啊。
果然他老爹也受不了地反駁他︰「胡說,鄭吒用的是風火輪,他剛才震碎玻璃燈用的明明是劍氣!」
周花花︰……老人家您到底哪只眼楮看見他拔劍了……
白蕭奕靜靜站在那里,目光如水,沉沉落在坐在角落雅座里的季 身上。
npc姐姐和周王兩個姑娘都感受到了落在她們周邊的強大威壓,不由自主地挪了挪離季 遠些,給他身邊空出一大塊無人區。
季 被他看得一哆嗦,木木地抬起頭來,正好對上白蕭奕烏潤潤的一雙眼楮。眸色深邃,看不出喜怒,卻又明明白白地叫季 知道他在生氣。
好緊張,簡直……簡直就像……小時候不戴紅領巾被教導主任當面抓住了。
白蕭奕伸出空著的右手,淡淡道︰「 兒,過來。」聲音冷淡平靜,一如他在人前一貫的形象。
有人開始在下面小聲議論︰「……好像是紫仙真人,上次神器大會我見過……」
也有附和的︰「……真笨,我早看出來了,都錄像了……」
白蕭奕向發聲處淡淡一瞥,那幾人頓時噤聲,開始興奮地用口型配眼色交流。
季 聞言不得已站起來,喃喃︰「師父……」與此同時全樓的視線幾乎都向這面投來,刺得他如芒在背,不敢抬頭,上一次被這樣萬眾矚目還是季 讀中學上台領獎的時候。
白蕭奕靜靜看著徒弟微低著頭在路人目光下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輕輕道︰「抬起頭來。」
季 听話抬頭,看見白蕭奕抿起唇,嘴張開兩次又合上,最後恨恨甩出一句︰「你這是和什麼人學的,來的又是什麼地方!」
地圖炮開啟,醉花樓眾人紛紛躺槍。白蕭奕周身氣勢太強,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看熱鬧,只能各種用余光打量。
一無真人沒有在人前訓自家徒弟的習慣,看見季 略帶委屈無奈的小樣兒,再想想他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干的事,又覺得莫名的氣性難消,最後一甩袖子︰「出來!」
季 看著他師父眨了兩下眼楮,默默地跟出去。他沒法跟師父解釋這于他而言只是個游戲,根本沒法做什麼不三不四的事情;因而也沒法解釋,他即使來醉花樓,也沒抱著什麼齷齪念頭。他只有老實地跟著他師父,什麼也不辯解。
迎客大嬸還沒來得及慶幸這位煞神終于走了,就听到「砰」「嚓」接連兩聲傳來,探出身子去看,只見掛在二樓的醉花樓梨木大招牌摔在地上,斷成兩截。
白蕭奕帶著季 疾步向城郊走,一言不發。他腳程極快,像是借此發泄心中郁氣。
季 漸漸跟不上他,開始在後面小跑,後來小跑也還是落後。他跟在後面自下而上偷偷看了白蕭奕兩眼,最終快跑兩步大著膽子拽住了白色仙袍寬大的袖子。
白蕭奕一滯,什麼話沒說,甚至沒回頭看一眼,卻悄悄放慢了腳步。
一直小孩拳頭大的紙質綠色小仙鶴撲稜著飛來,在白蕭奕左耳處盤旋兩圈,好像確認了什麼似的,停在了他耳邊,隨著他移動而移動。
清鼎的聲音從仙鶴里傳來——
「師叔祖,您老人家千萬別激動別激動!師叔這麼大是最容易對各種事物好奇的時候,當年張雲喜像師叔這麼大也什麼都干過……教育徒弟一定要以批判教育循循善誘為主,千萬不能粗暴地使用武力,這樣只會激起徒弟的逆反心理,適得其反……blablabla……」白蕭奕伸手,捏下在自己耳邊聒噪不停的紙鶴,揉成一團,隨手扔掉。
與此同時,另一只藍色的小紙鶴停在季 耳邊開始傳話,依然是清鼎的聲音——
「師叔,你小心啊,師叔祖去找你了……哎呀師叔我知道你干嘛去了其實我是很能理解你的,但師叔祖他老人家估計不太理解,你也要理解他嘛……師叔祖都還是七千多年前的思想,保守一點也是自然的,而且他修長生大道都快半步飛升了,漸漸七情六欲各種*就淡薄了肯定體會不了咱們的感受……你順著他一點千萬別擰著來,撒撒嬌做做保證就沒事了……」
季 還沒听完,就見一只修長的手伸過來,毫不留情地把他耳邊的仙鶴捏扁了。
白蕭奕拎過被捏扁的小紙鶴,對著它淡淡道︰「清鼎,今天我回去前把《黃庭》抄一百遍。」
小紙鶴又好像活過來一般立起來,撲扇撲扇歪掉一半的小翅膀,呼嚕呼嚕飛走了。
紫峰之上,靜堂外,清鼎得意地翻著眼前堆了一摞的《如何和青春期的徒弟做朋友》《幫助下一代健康成長》以及《教你和師長和諧相處》得意地笑了,眉毛高高地翹起來,不枉他下這麼大力氣幫師叔和師叔祖調解矛盾,他們一定會感激自己的!
白蕭奕把季 帶到城郊站定,看著他低著頭,露出毛茸茸的頭頂,就像一只沒長成的小雞崽。半晌才嘆口氣道︰「以後莫要如此了。這世上既有光風霽月,亦有藏污納垢,你涉世不深,我總擔心你染些不好的習氣。」
這兩句話語氣已經放得十分之軟,和闖進醉花樓時的滿身煞氣簡直判若兩人。季 听了一愣,點點頭︰「以後不會了。這次……不過是好奇。」
季 的意思是好奇古代煙花之地到底是什麼樣子,白蕭奕卻道徒弟果然是到了年齡好奇些放不到明面的東西,果然清鼎說的還有兩分道理。
于是抬起袖子輕掩住嘴咳了一聲︰「以後若有什麼不明白的便來找我,師父教你。」
作者有話要說︰注︰鄭吒是《無限恐怖》中男豬腳……他的武器也不是風火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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