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兒好像沒有听出張嬤嬤話外之音,如是道︰「就是因為如此,更不能讓母親身邊的人不知禮數規矩為何物這件事傳出去,不然母親的顏面何在,相府的顏面何在。」
張嬤嬤見她油鹽不進也不再與她廢話,「既然二小姐心意已決,奴婢也不好說什麼,夫人在前廳等著問二小姐話呢,二小姐請吧。」
雲舒兒看也不看張嬤嬤一眼,抬頭施施然向前廳走去,身後跟著手上胳膊上滿滿都是貨物的月容與青玉,二人此時倒像是挑擔賣貨的貨郎。
到了廳外便可以將大廳內的狀況一覽無遺,雲夫人身著一襲嫣紅色的裙裝,裙擺上用上好的絲線繡著一朵朵開的正艷的牡丹花,似是在宣告著它的主人是一府之尊,花開正艷,保養得宜的皓腕上佩帶著一只精美瓖寶石刻祥雲紫瑞的鎏金鐲子,雖華貴異常卻顯庸俗,手中拿著一杯極品廬山雲霧端坐在主位上。
左邊的雲婷兒挑眉看向雲舒兒,幸災樂禍的表情毫不掩飾,上翹的嘴角好像看到了雲舒兒不久後的慘狀。
右邊的第一個座位上坐著的女人看上去大約三十歲上下,媚眼含情,豐臀細腰,一點都不像有十八歲的兒子的人,也許是因為深宅大院里的人都比較會保養吧,側夫人含笑看著雲舒兒,頗有些示好的意味。第二個座位上是二十出頭的孫姨娘,肌膚勝雪,膚質細膩又白里透紅,仿佛一個熟透了的隻果般引人采頡,一套紫色羅裙讓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顯露無疑,外罩同色水煙沙衣又讓她增添了一份朦朧的美意,此時的目光也停在雲舒兒身上。
雲舒兒心里冷笑,除了遠赴外地的少爺,丞相府重要的人都到了,這三堂會審的架勢是打算給她定多大的罪。
踏進廳內,雲舒兒俯身行禮道︰「女兒給母親請安,給側夫人和孫姨娘請安。」柔順的語調顯示著良好的素養,行禮的動作更是標準到位,讓人挑不出一丁點的錯處。
在座幾人數雲夫人身份尊貴,自然是她先開口,緩慢的語氣听不出喜怒,淡淡道︰「二丫頭回來了。」
「是。女兒有一事想向母親請教,望母親答允。」雲舒兒態度恭敬道。不等雲夫人發難,她先出手一擊,俗話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樣一來,主動權掌握在她手上,是進是退自己也可以說的上話了。
「何事。」雲夫人的目光依舊在那杯極品清茶上,連一個眼神也未施舍給她,雲舒兒也不在意,回道︰「女兒回府日子尚短,對府中的規矩家法不甚明了,請問母親下人對主子不敬,以下犯上該如何處罰。」話音一落,站在一旁的張嬤嬤臉色一變,沒想到這雲舒兒如此直白地拋出此事。
雲夫人心中一頓,當然明白雲舒兒不可能無緣無故提出這個問題,只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究竟意欲何為,面上不動聲色道︰「若真有此事,定然要重重處置。是何人如此大膽,敢冒犯主子。」一聲呵斥讓廳中下人都低下了頭,不敢承受雲夫人的怒氣。
只听‘撲通’一聲,隨侍在側的張嬤嬤跪在地上,叩頭道︰「請夫人降罪,奴婢听夫人的吩咐在門口候著二小姐,只是久等不見二小姐身影,不免心中焦急,待二小姐進府之時奴婢一時情急,失了規矩,不過奴婢已經跟二小姐請過罪了。」
雲夫人眉頭一皺,想不到雲舒兒竟把手伸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心下不爽道︰「張嬤嬤是我身邊的人,一向是禮數周全之人,二丫頭說說她怎麼對你不敬了。」
雲舒兒微微一笑,「張嬤嬤是母親身邊的老人了,侍候母親這麼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看在母親的面子上,按說犯一些小錯不應該罰她。」說到此處雲舒兒看到雲夫人和張嬤嬤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她們沒有料到雲舒兒突然話鋒一轉道︰「不過,女兒和張嬤嬤發生爭執的地點是府門口,那時時辰已經不早,可府門口來來往往的行人卻是不少,雖然听不清我們二人在爭執些什麼,但是張嬤嬤面朝門口時的神情可是能讓路人看的清清楚楚,母親可以問一下張嬤嬤,她那時的神態可有不妥之處。」
一雙杏眼看向張嬤嬤,說出的話不怒自威,「張嬤嬤,你說當時的情形是怎樣的。」
張嬤嬤雙手緊握成拳,腦袋中一時間轉了千百轉,心想爭執若是發生在無人的地方,沒有人證的話自己大可抵死不認,可偏偏事實恰恰相反,現在如何能將影響降到最低,思及此,張嬤嬤又朝雲夫人磕了頭,才道︰「夫人,是奴婢的錯,奴婢甘願領罰。」
雲夫人本有意偏袒她,可當事人都甘願領罰了,自己也只得裝裝樣子,「既然你已知錯,也願意受罰,就扣半個月月銀好了。」
只罰半個月月銀,這不是相當于沒罰嘛,果然是做樣子。雲舒兒善意提醒道︰「母親此舉怕是不能服眾啊。」
「此話怎講。」雲夫人問道。
「女兒認為您罰的太輕了,張嬤嬤所犯的錯是奴才們的大忌,若是以後府中的其他下人有樣學樣都對主子不敬,那丞相府不就亂套了嗎?如果傳了出去,相府恐怕會顏面掃地。」雲舒兒慢慢道。
「雲舒兒你胡說什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雲婷兒罵道。雲舒兒看了一眼怒火中燒的雲婷兒,轉過頭去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二小姐說的有道理。」側夫人笑著道,「姐姐且不可為了一己私願,把老爺的顏面何相府的顏面一並賠了出去。」側夫人勸道,她一向與雲夫人不和,二人明爭暗斗多少年了,當然不介意看雲夫人吃癟了。
雲夫人皺眉,「那依妹妹看如何處置為好?」那聲‘妹妹’可以說叫的是咬牙切齒,側夫人仗著是少爺的生母,對自己稱呼‘姐姐’,府里的姨娘那個不是恭恭敬敬地稱呼自己一生夫人,偏她要例外。
「依我看此風不可長,自然要重重處置才行,好以此來警示那些不安分的奴才,至于具體的處置辦法,當然由姐姐說了算。」側夫人美目流轉,一副以夫人您為尊的模樣。
看來不重罰是過不了這關了,雲夫人深吸一口氣道︰「張嬤嬤以下犯上壞了府里的規矩,今晚罰你在祠堂門口跪一夜,另外再罰半年的月銀。」
「是,老奴遵命。」張嬤嬤的身子顫了顫,她已經年老在夜風習習的祠堂門口跪上一夜膝蓋必會落下毛病,心里默默將這筆賬算在了雲舒兒頭上,是她挑起的頭也是她非追究不可。只是張嬤嬤忘了是自己不敬雲舒兒在先的。
「現在可還有人不服。」雲夫人問道。
「姐姐這次的決定倒是公正,想必足以震懾府中不安分的奴才了。」側夫人笑道。
「母親英明。」雲舒兒道。
雲婷兒冷哼一聲沒發表觀點,孫姨娘則是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也是個聰明人,難怪能得雲丞相寵愛多時。
「既然大家都沒話說,這事就告一段落。接下來二丫頭說說為何這麼晚才回來,路上可是遇見什麼人?什麼事了?」雲夫人朝著雲舒兒露出一個看似和藹可親的笑容道。
雲舒兒正欲回話,身後響起一個低沉的嗓音道︰「出什麼事了,怎麼都聚在這。」眾人見丞相回來了,都起身行禮道︰「給老爺(父親)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