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穿成小明了
破落草屋內,簡陋的木床上躺著一個渾身濕漉漉大約十七歲的少女,濕發成縷,有幾條貼在蒼白的毫無生機的臉上。那麼狼狽不堪,卻依舊能看出她眉眼之間的絕色。
木床旁邊坐著個拿煙桿抽煙的婆子,底下還有一個站著的婆子,神色拘謹語氣恭敬地問床上坐著的那婆子︰「周嫂,死了沒?」
周嫂狠狠抽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白色煙霧來。她充滿皺紋的臉在煙霧中看不大清,聲音卻挺響︰「還吊著一口氣呢,快了快了,要我說,不如直接勒死,或者用棉被悶死,好歹死得快些。早死了,我也好早交差。」
「這……周嫂,您說了是要送個死了的姑娘給我那短命的兒子配陰婚的。自然是就讓她這麼自己慢慢死了的好。我知道其實我們讓她快點死對配陰婚也沒多大影響,但,就怕這姑娘有怨氣,萬一……」底下站著的王婆便有些不願意。
陰婚,也叫冥婚,是為死去的人找配偶。有的少男少女在定婚後,未等迎娶過門就因故雙亡。老人們認為,如果不替他(她)們完婚,他(她)們的鬼魂就會使家宅不安。是以,一定要為他(她)們舉行一個陰婚儀式,最後將他(她)們埋在一起,成為夫妻,並骨合葬,免得男、女兩家的塋地里出現孤墳,這便是配陰婚。
王婆家兒子與一家女孩子訂了婚,誰知天降橫禍,王婆家兒子竟意外暴病,那女孩子又跟著村子里的一位書生跑了。王婆素是個膽小的,生怕她兒子來作怪,便四處物尸。
本來這陰婚,只有富貴人家才有資格辦。王婆哪有錢辦呢?正在她走投無路,幾近絕望之時,面前這周嫂主動聯系了她,說有具姿色不錯的女尸,且不要錢,人家也正打算配陰婚呢。
然而王婆興沖沖趕到木屋內時,看到的卻是尚未咽氣的少女和穿金戴銀、腔調十足的周嫂。
這定然是大戶人家的下人僕婦。
「周嫂,這孩子渾身濕漉漉的,不會是、不會是被人淹死的吧……」
「哪有人敢淹她?自己跳的湖。」煙霧微散,周嫂那一雙渾濁的老眼顯出︰上眼皮拉耷下來,眼珠向里陷,猛一看有些嚇人,她對上王婆疑惑的眼神,慢慢扯出一個笑︰「你兒子有福氣,你可知她曾和誰定過婚?——太子!」
王婆瞪大了眼︰「鳳傾明?!」
說起鳳傾明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傳聞里這人雖是丞相嫡長女,卻蠻橫潑辣、德行有虧,經常欺負庶妹們。曾與太子訂過婚,約定女及笄男及冠之年便大婚,誰知鳳傾明十五歲那年生了場大病,不等不將婚禮推遲到十七歲,剛好是這一年。
這也到了十七,听說今日結婚,怎麼會在這里……快死了?
周嫂再次把自己周圍弄的煙霧繚繞,似是很滿意王婆的驚訝,極其驕傲地說︰「你甭驚訝,我可是什麼都知道。我是丞相府的嬤嬤,府里都知道,鳳傾明大婚前幾日與八王爺在湖心亭幽會被捉住,太子要退婚,她便跳了湖。大夫說救不活,二小姐鳳傾城便提議要送去華泰山療養。背地里卻囑咐我,說她這大姐原是訂過婚的人,怕是要配個陰婚,不然不利于家宅祥和。」
王婆更驚。周嫂不以為然︰「她還特意和我說,她大姐名聲不好,讓找最卑賤的人家來配。」
王婆被罵了卑賤,卻也惱不上來。只央求周嫂快快把鳳傾明帶走,若知配了他兒子,心中生怨便招架不來。
「怎麼,你知道她是鳳家大小姐了,還想全身而退?」
王婆心中暗暗叫苦,只絞盡腦汁思量怎麼才可拒絕︰「周嫂,听、听說這姑娘蠻橫潑辣,德行不好?」
周嫂便笑︰「其實麼,我也見過明姐兒幾面。蠻橫無理是真,卻有夸大,其實也就是驕縱任性些;德行有虧麼,你還不知道這種事,沒頭腦的明姐兒能被人陷害、牽著鼻子走!旁人說他德行有虧,其實說什麼,不還是傳聞?傳聞麼,或處心積慮,或就是誤會。」
床上鳳傾明動了動眼皮,並沒有睜開。
長期以來刀口舌忝血的生活使殺手冥王擁有極高的警惕性。即使不睜眼,她也把屋內情況大致了解了一遍︰
1。她現在在一個較破落的木制房屋內,躺在一個極其簡陋的木板床上。
2。房屋內有兩個年齡大于五十歲,且沒有攻擊防御能力的婆子。
3。她們目前正在討論「鳳家小姐鳳傾明」的事情,根據自身所處環境及身體狀況來看,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她們口中的「鳳傾明」就是自己。
4。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的記憶有斷裂的地方——至少她不知道前世她是怎麼死的。
5。她,穿越了。
冥王腦子里機械性處理完這些信息,並迅速為自己帶入一個角色——鳳傾明。
鳳傾明,即將成為冥王為期無限的一次角色扮演。冥王沒有絲毫感情地接過這個角色——以後,就叫鳳傾明。
但是,名字很怪?
鳳傾明想了很久很久,再次沒有絲毫感情的接受了一個較為慘絕人寰的消息——穿成小明了!
「周、周嫂,我、我剛剛好像看見,她眼皮動了下誒!」王婆忽然竄起,一直退到靠了牆,才後知後覺地癱倒在地上,右手指著鳳傾明,已帶哭腔。
周嫂亦是一驚,但到底膽大些。她抓著煙桿靠近床上,俯身用那雙渾濁得發了黃的眼楮盯著鳳傾明。
床上少女雙目閉合,神態安詳,好像睡著一般。然而面上卻是一片蒼白,隱隱泛青,沒了生機。
周嫂伸出皮肉松弛干枯如柴的手,去探鳳傾明的鼻息。
鳳傾明暗暗拼住呼吸——她要忍,她要找到一個最好的時機來一舉拿下這兩人。
沒有呼吸。
周嫂收了手,想了一陣兒,又拿煙桿湊近鳳傾明的臉。那煙桿只要傾斜一點,裹著火星子的煙灰就能立刻毀了鳳傾明的臉。
她手腕慢慢翻轉,卻不急,眸中精光乍現,似是貓捉耗子般的心情。
少女不動,內心無感情地劃過一道信息——屋外有人。
周嫂冷哼一聲,手腕剛要翻轉。
「咚——咚——咚——」
敲門聲戛然而起。
突兀的敲門聲和著滿屋詭異緊張的氣氛,直接嚇暈了膽小如鼠的王婆。周嫂咒罵一聲,收回煙桿,罵罵咧咧去開門。
鳳傾明漠然睜眼向門外看去。
門外站著個二十來歲的男人,一身風塵僕僕,氣質卻挺拔精神︰「婆婆,我和公子是外省來的,不知道怎麼去皇都繁陽城,您……」
周嫂煙桿橫在門前,極其不耐煩︰「不知道不知道!滾開!滾開!」
男子身後還有輛馬車,那馬車挺大,卻不是很名貴,乍一看有些寒酸。
一只如玉瑩潤修長的手挑開一方車簾,如曼珠沙華般魅惑的男聲緩緩自里飄出︰
「閻王或許知道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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