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阿絕半跪在水溶面前,悄悄用眼瞟著桌前的水溶。原本潔白細膩的下巴如今長出了青色的胡茬,眼楮里全是通紅的血絲,連面頰也瘦的微微凹陷下來。阿絕不由暗嘆了一口氣,怎麼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模樣,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著,連著賑濟災民,帶著官兵堵住洪口,又馬不停蹄的給城內愈來愈多的病者張羅醫藥。雖然那青蒿草對治療瘧疾很是有效,但很多病重的人還是死去了。本來有那李大人在還能幫著做一些別的事情,偏蘇州那邊又出現了匪寇,李延夢又去與林遠志匯合帶領官兵剿匪。每日深入淺出的水溶迅速的憔悴下去,阿絕只擔心他身子單薄下來會不會也染上這該死的瘧疾。旁的人倒也罷了,王爺他可是皇親國戚,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所有人回去都會受到牽連。偏趕上那邊又傳來消息,是皇上有意為水溶指婚,戚閣老的孫女戚蕊嬌,阿絕想一想便覺得可怕,那個姐他曾經跟著王爺一同出席過一些宴席,席上那個面若嬌花卻跋扈霸道的女人被家里慣的不成樣子,若真是這樣,那王爺可真是委屈死了。拼死拼活的在這里給皇上辦差,他在京城里選哪家姐不好偏選了戚家的,就那女人的脾氣還不得跟王爺吵架啊,真是想一想便覺得可怕。
李延夢的飛鴿準時的落在水溶的窗前,阿絕站起身來從鴿子腿上取出一個紙筒,雙手奉給水溶,水溶打開一看,臉色刷的一下變的雪白,嗖的一下站起身子,連腿重重磕在桌角都沒有感覺,拔起步子便要往外沖,卻因身體不適險些暈倒在地。阿絕迅速的將水溶的身子扶住,一邊問道︰「王爺,怎麼回事?」水溶緊緊握著那張紙條,痛苦的閉上眼楮,道︰「鳳兒重傷昏迷。」「什麼?鳳姑娘她不過是個商戶女子,好好的能得罪誰,怎麼會被重傷?」阿絕驚了一會兒,趕緊將水溶扶到一旁的榻上躺好,「莫非是那日進王府的飛賊又回來復仇了不成?」水溶搖了搖頭,「來者是一武功高強的江湖人,名叫郝無道。」阿絕再一次震驚,「居然是郝無道,他在江湖上的名聲最惡,他擅使飛爪,據輕功也是一絕。但他平素最喜虐待美貌女子,每每抓到美貌女子都會被擄到不知名的地方,虐待致死。////可是鳳姑娘一個大家閨秀,怎麼會惹到江湖人呢?莫非是有人高價請來害人的?」水溶臉色蒼白,雙拳緊握,想著熙鳳獨自一人面對窮凶極惡的郝無道,她是該有多害怕。李延夢她還重傷了郝無道一指一目,而她自己身上也傷痕累累,最重的是郝無道全力踢出的那一腳,熙鳳的五髒六腑皆受重傷,若不是她練過些武藝,面前有些內功在身,恐怕那一腳過後就要一命嗚呼了。「去查,現在放下別的事去給我查,是誰如此狠毒要害風兒。想要sha她還不止,居然想讓她失去貞*潔而si。只恨我,恨我不能在她身邊,只恨我……」雙拳青筋暴起,阿絕從未見過如此暴怒的水溶,即使他知道老北靜王想要害si他的時候也不曾如此失態,呆了一呆,忙領命而去。
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水溶姣好的面龐輕輕滑下,水溶將手伸入懷中,握住那顆溫暖的珠子,想到熙鳳不住的心疼,她的功夫自己知道,不過是能對付幾個宵之輩,若是對上武藝高強的江湖人,她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即使這樣她也能重傷那郝無道一指一目,雖然比別人家的姑娘要狠辣的多,但水溶忍不住慶幸她的狠辣,若不是她這樣好強剛烈,不定早已遇害了。心中也好恨,恨不得將那買凶害人的惡徒千遍凌遲,也妒忌那李延夢能救下熙鳳,真是恨不得丟下手里的各種煩心事,騎著快馬跑去蘇州,將熙鳳緊緊摟在懷里。聰明如他,想一想便能得知,像熙鳳這樣的家庭不會惹來如此凶惡的江湖敗類,熙鳳她只是一個愛做些生意的女子,也不會和江湖人有任何瓜葛。唯一的可能,是她本身得罪了人,而這人本身就是沖著毀掉她去的。這種做法不難看出,是一個妒忌成狂的女人所為。與熙鳳交惡的女人只有京城賈家的璉二*女乃女乃王嫵瑤,但那個女子哪里敢和江湖人扯上關系,她既出不起那價錢,也沒那個膽子。所以,最後得出的結論,這人應該是皇上即將指婚的戚家姐所為。戚家不僅僅是外表光鮮的閣老之家,當初輔助先皇登基的戚老頭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主兒,將幾個阻礙他前途的大臣家幾乎抄家滅族。這樣的人生出來的後代也不會是個溫吞性子。皇上讓自己與他們家聯姻的目的,很大原因是對戚老頭的提防,還有對戚家三子的拉攏。只是斷斷不能因此傷害到自己心愛之人,這一次真的觸到了水溶的逆鱗。拼著被皇伯父責罵,也不會娶那戚家的姐,若真坐實了是那戚家姐出的手段,自己絕對不會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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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寶玉便被賈政拘在了祖廟讀書,那邊王夫人早帶著人過去攆人。晴雯這幾日又驚又嚇,一兩水米不曾沾牙,懨懨弱息,如今現從炕上拉了下來,蓬頭垢面,兩個女人才架起來去了。王夫人吩咐,只許把她貼身衣服撂出去,余者好衣服留下給好丫頭們穿。又把碧痕、秋紋全都攆了出去,房里補上幾個粗實丫頭。因又吩咐麝月等人︰「你們心!往後這些狐媚子似的東西別往寶玉面前領,若再有一點分外之事,我一概不饒。因叫人查看了,今年不宜遷挪,暫且挨過今年,明年一並給我仍舊搬出去心淨。」畢,茶也不吃,急匆匆的趕去祖廟探望寶玉。去了祖廟,又帶了賈母的命令,答應了每日都讓寶玉去族學上學,再不敢在家里貪玩,方才哄住了賈政將寶玉帶了回來。寶玉回來便知晴雯被攆了出去,心里又急又氣,只是不敢再與暴怒的王夫人什麼。只得將一切人穩住,便獨自得便出了後角門,央一個老婆子帶他到晴雯家去瞧瞧。先是這婆子百般不肯,只怕人知道,「回了太太,我還吃飯不吃飯!」無奈寶玉死活央告,又許她些錢,那婆子方帶了他來。這晴雯當日系賴大家用銀子買的,那時晴雯才得十歲,尚未留頭。因常跟賴嬤嬤進來,賈母見她生得伶俐標致,十分喜愛。故此賴嬤嬤就孝敬了賈母使喚,後來所以到了寶玉房里。這晴雯進來時,也不記得家鄉父母。只知有個姑舅哥哥,專能庖宰,也淪落在外,故又求了賴家的收買進來吃工食。賴家的見晴雯雖到賈母跟前,千伶百俐,嘴尖性大,卻倒還不忘舊,故又將他姑舅哥哥收買進來,把家里一個女孩子配了他。成了房後,誰知他姑舅哥哥一朝身安泰,就忘卻當年流落時,任意吃死酒,家也不顧。偏又娶了個多情美色之妻,見他不顧身命,不知風月,一味死吃酒,便不免有蒹葭倚玉之嘆,紅顏寂寞之悲。又見他器量寬宏,並無嫉衾妒枕之意,這媳婦遂恣情縱欲,滿宅內便延攬英雄,收納材俊,上上下下竟有一半是她考試過的。若問他夫妻姓甚名誰,便是上回賈璉所接見的多渾蟲燈姑娘兒的便是了。目今晴雯只有這一門親戚,所以出來就在她家。
此時多渾蟲外頭去了,那燈姑娘吃了飯去串門子,只剩下晴雯一人,在外間房內爬著。寶玉命那婆子在院門放哨,他獨自掀起草簾進來,一眼就看見晴雯睡在蘆席土炕上,幸而衾褥還是舊日鋪的。心內不知自己怎麼才好,因上來含淚伸手輕輕拉她,悄喚兩聲。當下晴雯又因著了風,又受了她哥嫂的歹話,只覺胸*中作嘔,病上加病,又餓了一日,才朦朧睡了。忽聞有人喚她,強展星眸,一見是寶玉,又驚又喜,又悲又痛,忙一把死攥住他的手。哽咽了半日,方出半句話來︰「我只當不得見你了。」接著便嗽個不住。寶玉也只有哽咽之分。晴雯道︰「阿彌陀佛,你來的好,且把那茶倒半碗我喝。渴了這半日,叫半個人也叫不著。」寶玉听,忙拭淚問︰「茶在哪里?」晴雯道︰「那爐台上就是。」寶玉看時,雖有個黑沙吊子,卻不像個茶壺。只得桌上去拿了一個碗,也甚大甚粗,不像個茶碗,未到手內,先就聞得油羶之氣。寶玉只得拿了來,先拿些水洗了兩次,復又用水汕過,方提起沙壺斟了半碗。看時,絳紅的,也太不成茶。晴雯扶枕道︰「快給我喝一口罷!這就是茶了。那里比得咱們的茶!」寶玉听,先自己嘗了一嘗,並無清香,且無茶味,只一味苦澀,略有茶意而已。嘗畢,方遞與晴雯。只見晴雯如得了甘露一般,一氣都灌下去了。寶玉心下暗道︰「往常那樣好茶,她尚有不如意之處,今日這樣。看來,可知古人的‘飽飫烹宰,饑饜糟糠’,又道是‘飯飽弄粥’,可見都不錯了。」一面想,一面流淚問道︰「你有什麼的,趁著沒人告訴我。」晴雯嗚咽道︰「有什麼可的!不過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我已知橫豎不過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這幾日只覺不住作嘔,月事又晚來了數日,想著是月復中有孕。我死不死的不打緊,只可憐我月復中的孩兒還不曾面世。」畢又哭。寶玉听了這話,只覺五雷轟頂一般,他自己便是個未長大的孩子,乍一听自己有了孩子便覺得不可思議,晴雯本不知自己是否有孕,卻不甘心就此死去,只想著借此讓寶玉念及她月復中的孩兒,多少能救自己一救,見他怔怔的也不話,不由氣的柳眉倒豎,頭昏眼花。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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