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南素柔就已經準備好了行囊,一身水女敕的粉衣加在身上,興致盎然地跑到迦憶身邊,站住,抬起臉笑盈盈地看著他,似乎目的達到的感覺讓她興奮不已。
迦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又低頭去掃視她帶的東西,在喉嚨里冷笑一聲,道,「注意別給我添麻煩,不然,不等魔教抓你,我就先把你扔出去。」
南素柔掩口一笑,她皮膚本就白皙似玉,在荷花般粉女敕的顏色襯托下,更加多了分嬌嗔和嫵媚,她伸出手臂輕輕在男子身上拍打一下,笑道,「怎會?還多虧小叔叔,叔叔才能允許素柔加入竹林衛給小叔叔幫忙,又怎敢添亂呢?」她笑得調皮,眼里赫然是無比的真摯。
不欲再理她,迦憶把視線從她的行囊上移開,就在抽離目光的瞬間,一封土黃色的皮紙映入他的眼底。
那是•••心下一愣,隨即明白了。原來如此。想不到這個看起來柔弱無比的美麗女子竟也會不甘落寞,做出這等事。
迦憶眯起眼,映出了笑意。
他不言不語地躍上馬背,正欲離開,忽听得一人大叫而來,聲音尖利,「隊長!隊長!我們從山的那邊找到一個人!已經快要不行了!」
道天風忙讓那人將那名傷者抬進來,目光落在那人臉上的瞬間,包括迦憶在內,全部白了臉色——
嘯四海!這個人竟是沖角團團長嘯四海!——
在雲國的沿海區域,一直存在著一個勢力龐大的海盜團體,與陸地上的黑龍寨,綠林寨相呼應,叫做沖角團。
竹林村是所有村落里受其危害最為嚴重的一個村子。每隔不過半載,沖角團都一定會組織一場有規模的侵襲。目的就是為了騷擾村莊,讓村民們陷入沖角團的恐懼當中。
但在目前為止規模最為巨大的一次襲擊中,竹林村陷入了苦戰。竹林衛與沖角團血戰了五天五夜,卻也無法擊退他們。眼見村莊就要失守,這個時候迦憶就像是上天下派來的救世主,從天而降,並有條不紊地指揮了竹林村最後的反擊。沖角團全面退敗,副團長混江龍被殺,團長嘯四海不服迦憶,與其單打獨斗,最後被打為重傷,就在即將被殺之際,嘯四海提前布置好的幾門紅衣大炮齊齊從船上射來,硬是逼退了迦憶,就這樣,嘯四海撿回了一條命。
然而,即便就是這樣,嘯四海也還不忘持續的騷擾竹林村,外加上迦憶常年遠離村莊,無暇顧及,更使得嘯四海再次放縱起來。
但這一次,他顯然盯錯了目標。
他的狼子野心使他把目光集中在了大漠的孤村。這個處于西北內陸的小村落。
他與一個月前就率領手下不下一千人開始長途跋涉,從東部沿海穿過中原,最後到達位于西北的大漠地區。
最開始的侵略是成功的。一直深居內陸的孤村村民被突如其來的殺戮嚇壞了。他們甚至根本就沒有听說過沖角團,一個個在深夜的睡夢中就被莫名其妙地砍下了頭顱,鮮血噴濺到四壁,死去了。
為此嘯四海很是得意,雖然竹林村有迦憶那個混蛋護著,但在遙遠西北的孤村,迦憶是不可能聞風而來的。于是在成功血洗了這個可憐的村子之後,夜晚嘯四海命人在從村子正中間的空地上燃滿了篝火,硝煙四起,直達霄漢。嘻嘻哈哈的狂肆的大笑聲縈繞在小小村落上空,沖角團的強盜們一邊飲酒作樂,一邊強迫從村里擄來的女子們唱歌跳舞,為他們斟酒。還有手腳不老實的,在那些女子身上東模一把,西抓一下,引得女子們失聲驚叫,听得他們煩了,便就是回手一刀,之後就會短暫地安靜下來。
殊不知,他們的大興慶祝與火紅的夜光映到了山的那一邊的一個大殿里,火光與朱紅色的漆交輝照映出血一樣熱情的顏色。
一直到一團烏黑色的氣體從天空中重重壓下來,嘯四海才意識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對勁,但已經晚了。
就在他從狐皮大裘里被這個突發狀況驚得一下坐起來的時候,一個縴細的黑色身影模模糊糊地顯現在霧氣之中。
「誰•••誰?出來!」因為恐懼,他的聲音都已不受他的控制,劇烈地發起抖來,他抽出剛剛玩樂時被隨手扔在地上的劍,雙手緊握,用打著顫的劍尖指向那個人。
「呵。」一聲冰冷的冷笑傳來,隨後,那人慢慢走出那團氣體,來到嘯四海面前,兩人距離不過一米多,他手中劍的劍鋒正正地抵在那人咽喉處,稍一用力,都可能會劃破那層白皙而薄弱的肌膚,濺出血來。但那人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不慌不忙地繼續,他猛地一顫,鋒利的劍立即割破了皮膚,少量的血從那道並不深的傷口里滲出來。那人還在向前,沒有任何猶豫和停頓,倒是嘯四海的心隨著那人一步步逼近越跳越快,最後幾近爆炸。他終于看清了那人的臉。
是一個長相十分清麗的女子,黑色的長發披在肩上,明亮的黑色瞳孔里仿佛昆侖山巔沉積的冰雪,沒有任何溫度。一身黑色束身的長袍。
如此美麗的女子。即使性命不保,嘯四海人頭落地的一剎那,先做的事一定是找到一個美女,給自己一個臨死前的安慰。
黑衣女子沉默地盯著嘯四海,任憑他手里的劍沾染上自己的血,然後兩眼放光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黑衣女子伸出手指隔開了他仍指著自己喉嚨的劍,指尖發力,硬是讓嘯四海一聲慘叫,大叫著扔掉了劍。
嘯四海疼得眼淚都差點流了出來,連著後退好幾步,感覺後背貼上了堅硬的牆壁,他才猛然抬起手,發現上面已經被嚴重燒傷了,皮肉綻開,一片黑色。他驚叫著向牆角縮去,一只手顫抖著指著女子,嘶聲問道,「你•••你到底是誰?是誰?」他已經近乎聲嘶力竭了,內心脹起的惶恐不安讓他的嗓子嘶啞得幾乎無法發出正常的聲音。一開口,就是厲到極致的尖叫。
黑衣女子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沖著後面的一個白袍男子一揮手,道,「快點處理了,別讓渾天教的人發現。」說罷,轉身又重走進了黑暗里。
看見那個穿白袍的男子,嘯四海在口中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驚呼。那是洪門派的衣服!他之所以知道,是在那次初遇迦憶的時候,那個少年身上也穿著一模一樣的長袍。後來听手下的人打听說,那個迦憶是竹林衛隊長道天風從海里救上來的洪門派弟子。他好像痴了一樣跟著男子的身形轉動著眼球,大腦一片空白。
男子揪著他的頭發將他帶到剛剛他們燃放篝火的地方,神情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譏笑,他一把將他扔倒在地,搖著頭道,「雖然不知道你們是從哪里來的,不過竟然敢在渡劫教的地盤上撒野,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
「你不是洪門派的人嗎?怎麼可能會是渡劫教?」嘯四海發了狂一樣地大喊,別開玩笑了,洪門派的人怎麼會在渡劫教里面?
黑衣女子身形一頓,洪門派在江湖中一直處于隱居狀態,且不說會不會在比武場上遇到,就算是遇到,全天下也只有不超過三個人見過洪門道服,那麼這個男子,又是如何知道的?她的心快速跳了幾下,大步走回到那個已經快要瘋掉的人面前,揪起他的衣領,厲聲喝問,「你是怎麼知道他是洪門派的?」
女子的聲音嚴肅寒冷,嘯四海像是突然醒過來了一樣,拼了命地喊叫,道,「竹林衛也有一個穿著這身衣服的人!是道天風那個老不死的在五年前從海上救回來的!」
女子的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但又隱隱透出一絲狂喜,她伸手用力拍了拍快要昏死過去的嘯四海,接著問道,「那人叫什麼?」心里一個名字緩緩浮現出來,讓她控制不住地想要狂舞。
「迦憶!那人叫迦憶!」
用盡全力吼出這句話後,嘯四海似是漂浮在海洋里,忽上忽下,眼前一黑,便是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