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大漠孤女
孤村沒有名字,只是因為獨自處于荒蕪的大漠中,所以便有了孤村的叫法。
里面的人從最開始的南天國流放人員,到後來的雲國建立,那些流放人中還活著的就獲得了大赦,宣布無罪,于是就就地在流放地搭房成家,至今年,已有十三年。曾經只有‘天下雙勢’和渡劫教活動的人的地方,現在也有了平民百姓的生氣。
雖仍數量不多,卻也是有了頗具規模的農耕從商。
又因此處為雲國和風國交接處,地處西域,是邊塞要地,故常會有商人頻繁往來于此。朝廷也會經常派來精銳部隊駐守邊疆,以確保兩國互不侵犯,國泰民安——
她第一次來到孤村,是在六歲那年。
因父親被冠以莫須有的罪名入獄,而全家遭到驅逐,被趕出雲國國都,前往西域大漠。而父親也在她和母親離開都城的那一刻,被扣上枷鎖,關進囚車,經過半日的游行後,于鬧市區斬首示眾。
她和母親失去依靠,漂泊在西行路上,孤獨無助。一路上乞討要飯,風餐露宿,吃盡了苦頭,歷盡了磨難,終于在半年之後,到達了大漠孤村。
當時她和母親實在是又累又乏,饑渴難耐。她年齡又小,在進入大漠之後,由于那艱苦的氣候條件和一直以來的營養不良,使得她立馬昏死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一張溫暖的床榻上,一名白發老叟佝僂著腰,立在榻邊俯身望著她,見她醒來,白花花的眉間都有了藹藹的笑意,轉身對著門外大聲招呼,「醒了!醒了!」
門簾被急急地掀開,母親焦急地從門外沖進來,一過來就立即伸手探上她的額頭,似是松了口氣,擔心地道,「太好了!終于退燒了!可駭死我了!」眉目中掩不住疲憊的關切。
六歲的她並不知道事情的輕重,卻也明白眼前看似精神的母親其實已是身心俱疲,精力達到了一個上限,再也榨不出一毫的力氣。此刻,怕是硬撐著自己,只因不放心昏迷的她。
六歲的孩子不懂什麼叫做安慰,只懂得用小手無力地勾住母親蒼白縴弱的手,不住地搖晃著,撒嬌,「娘也來睡!舞兒要娘陪著睡!」
她忘記了母親當時的表情,可也清晰地記得母親當時憐愛地撫著她的頭頂,柔聲綿綿,「不用,娘不累,舞兒好好的就行了。」
她不會忘記說完這句話後的母親,明亮不再的黑色眸內,突然滾出大顆大顆燙人的淚,斷斷續續道,「舞兒要記住,無論從前現在亦或是將來發生什麼,娘要你好好活著,為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而活,切不可輕生!娘沒有別的願望,娘只要你好好的!記住了嗎?」
那時她被母親嚇壞了,只記得大力點頭答應,雖不清楚母親話里的意思,但孩童澄澈干淨的眼里涌出一層殷殷的淚,小嘴緊癟在一起,稚女敕的臉都憋紅了。
如果她在當時就听懂了母親話里的深意,或許,就能夠見到母親最後一面了吧•••或許,就可以再和母親多說些話•••或許,母親就不會那樣孤單一人,躺在村邊罕有人至的山坡上死去,直到半個月後才被人在野草叢中發現,腐爛得面目全非,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母親死不瞑目。
她在第二天醒來時,那個白發老叟笑眯眯地舀了一碗稀粥給她,對她說她母親說要出去找個人,很快回來。她笑著應和。
她要等母親回來,等母親回來再一起和她睡覺。
誰知這一等就是十幾天。
誰知這一等,等到的就是一具瞪著死灰色眼楮的尸體。
在看到母親尸體的一剎那,她嚇得失聲尖叫,向著人群最後踉蹌跑去,縮在屋旁的水缸邊不停驚叫著,眼淚流滿她的臉,鼻涕流進嘴里,也不管不顧了。
年幼的孩子被嚇得幾乎失魂。
最後,是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將她送回了家。
那個孩子,就是後來的蓋世將軍——王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