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似電,冷冷地看著粉衣女子掀開簾子閃進房內,手中拎著一個棉布包裹,笑意盈盈地沖他們點了點頭,緩步走進內室,灼熱的日光被遮擋在門簾外,打出一片暗暗的陰影倒在地上,如同室內一般昏暗。
迦憶的視線隨著女子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屏後,他才眨了下眼,緩緩舒出一口氣,對著坐在大堂正中的壯年男子說道,「這兩個月不見,素柔越來越成熟了。」眼底流動著淺淺的一層光影,被掩蓋在明亮的眸光下,顯得沒了蹤影。
沒有听出他語氣中的暗諷,道天風此刻正在煩心,滿腦子的憂心忡忡,眼神時不時地落在幽蘭的身上,臉色一次比一次差,最後甚至可以和鍋底相媲美。
他倒不擔心炎煌,那神獸只是空有一身強大的法力,卻並不具有什麼智商。倒是眼前這位一直悠閑飲茶的妖嬈女子,讓他的心懸了起來。按理來說,來到一個一直以來都和自己相對的敵營,心情應該是萬分緊張才是,而這個女子看起來非但不緊張,反而十分輕松閑適,是她隱藏的好,還是從心底里壓根就覺得這里毫無危險可言?
還有迦憶•••道天風沉重的眼神移到了身旁沉默著一張臉,不言不語的黑衣男子,心情比看見幽蘭時更加糟糕。猶如在心髒上系上了一塊巨大的石頭,撲通一聲沉到了萬丈海底。
他到底在打著什麼心思?
正想著,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大叫沖了進來,一個人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隊•••隊長!玉清散人和上清散人來了!」
「什麼!」道天風猛地站起身,臉色陡然一變,竟是多了幾分喜悅,他急忙上前幾步扶起那個竹林衛,顫抖著聲音問道,「你•••你是說,上清散人和玉清散人到了這里?」
「嗯!」那人用力點了幾下頭,神情很是激動,若是情緒可以化做實體,那麼一定會有一條奔淌的河流從他胸口流出。
再也控制不住心情,道天風忙讓那人帶路,自己大步流星跟在後面,喜悅溢于言表,臨出門之前,他回頭深深看了迦憶一眼,一絲戒告從眼底騰升,他在心底長長吁出一口氣。
這下好了•••可真的好了•••
武林盟的上清散人和渾天教的玉清散人來了,那麼身為渾天教第一劍士兼少主的迦憶也不可能太過于狂妄和過分了。
像是被一刀將繩索切斷,那塊石頭重重地沉入海底,而心髒系著斷繩,一點一點又重浮回海面,活過來了。
將道天風眼中的嚴厲看得清楚,迦憶卻不為所動,依然愜意無比地喝著茶,神情悠然淡漠,仿佛事不關己。
另一把椅子上的幽蘭雖是看上去在愜然地飲茶,但眼楮卻會在偶爾看向身邊的男子和正座上一臉惱怒的竹林衛隊長,嘴角掛著一絲嫵媚的笑,風情盎然。
道天風出去後,迦憶才放下手中的杯子,一只手撐在下頜,另一只手隨意搭在腿上,眯著眼看著女子,幽幽地道,「那麼就請你遵守約定,幽蘭軍師。」
呵呵一笑,幽蘭將杯子托在手心,也不看他,「只要你不損害魔皇的利益,我自然會遵守約定。」
迦憶從胸腔里冷笑一聲,用托著下巴的手撫了撫眉心,微微一笑,「一言為定。」
就在二人說話間,道天風又風馳電掣地返回,身後還跟著玉清散人和上清散人。
兩位老者在看到迦憶身邊的幽蘭時,臉色同是一沉,隨即又目光嚴厲地看向仍然淡然的黑衣男子,嘴唇動了動,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有道天風嘆了口氣,丟下一句「你自己向他們解釋吧」,就坐在椅子里不再說話。
挑起眉梢,迦憶好笑地望了他一眼,「解釋什麼?」
玉清散人的長眉幾乎糾纏在了一起,神情復雜而又略帶些不解地緊緊盯著迦憶,厲聲喝問,「你明知她是魔皇的人,為何還要接受她的幫助?」
「能解決問題,管她是誰的人?」無所謂地笑了一笑,迦憶懶洋洋地深吸一口氣,向後靠在椅子里,毫不介意老者因為自己的話而明顯變得憤怒的臉。
上清散人在一旁凝眉看著,此時插了一句,「迦憶,就算是死,也不能接受仇人的幫助,更何況他們還是全天下的仇人。」他的神色凝重,像是在說什麼亙古不變的真理。
眼神終于是有了變化,卻是驀然發出一陣低低的冷笑,迦憶眉眼間寫滿了輕蔑與不屑,他冷哼一聲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就是我的做法,你們自便。」
听了這話,玉清散人終是忍耐不住,暴跳起來,他怒視著神情悠閑的男子厲叱,「混賬!你難道忘記了洪玄公是怎麼死的?忘記了洪門派是如何被滅門?忘記了五年前那一場大難?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早知你現在如此,當初就不該將千魂劍交予你!」他的胸口一起一伏的,氣得臉色發紅,眼中怒火幾欲噴發。
本來還神色淡漠悠然的黑衣男子,在听了他這番話後,眼神陡然冷冽起來,如針如芒,他收起臉上那一絲一毫的笑容,冷冷地看著對面的老者,目光猶如凝結冰封的利劍,狠狠刺向玉清散人,「少和我提這茬事,五年前,十三年前的事你們比誰都要清楚,別說得好像事不關己,今天我能來幫忙,就是看著曾是洪門弟子,現居渾天教門下,不然我樂得看這個熱鬧。」
此話一落,玉清散人和上清散人皆是一驚,臉色瞬間蒼白,沒了血色。
道天風不知出了什麼事,迦憶這般發怒他倒是第一次見,男子眼中的鋒芒殺氣他看得真切,不由得心下涼了一涼,一股恐慌油然而生。又見兩位老者全部白了臉愣在那里,臉上也是明顯的震驚,那股子恐慌便更加強烈了。
出了什麼事?
幾個人全都不說話,目光激烈的踫撞,一陣冷熱的沉默蔓延開來,本想出去緩和一下氣氛的南素柔一見這般情形,便一下打了退堂鼓,躲在牆後不敢出來。
最後,還是幽蘭笑著拍了拍迦憶的肩背,眼中含笑地對著另外三人道,「你們大可放心,魔皇也是從心底厭煩沖角團的,這才派了我和炎煌過來,別無他意,絕無想害你們的心思,至于他,」定定看了迦憶一眼,她又擴大了笑容,一副真誠的表情,「想來是這些時日在大漠中遇到的事情有些多了,心里很煩,你們也別和他計較。」
一番話,說得那三人全都狐疑地看過來,神情顯然是不信任,但見迦憶厲如針尖的眼神,也是都不敢再說些什麼了,只能悻悻地說了一句「那你自己看著辦」,便匆匆離去。
待他們離開後,幽蘭才驀地笑了一聲,嘲弄道,「想不到你竟然會有這種反應,可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看到男子用手背抵住額頭,她勾起嘴角,「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一旁迦憶也恢復了慣常的冷漠,聲音冰冷,冒著絲絲冷氣,「殺人償命,自古如此。」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