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周圍的環境已然換為了紅漆大殿中寬大的軟榻,殿門前的裊裊而生的燒香煙,雲霧繚繞地漂浮在空曠的殿中,秦義絕用手撐在後面,勉力自己坐起身來,爾後轉了轉脖頸,環視了一番四周,半晌過後,驀然松下一口氣,原來是在渡劫教的殿里。
不過•••腦中尚有一些疑慮未曾解決。
她記得沖角團來襲的時候,自己正在听從那個黑衣男子的話,在道天風的家中看著南素柔,不讓她出門去找嘯四海,從而影響了整個計劃。
而在關著那個粉衣女子時,起了一點小的沖突,那個女子也太自信了,竟將他們想得如此低劣不堪,既然她如此狂妄,那麼她也不介意給她當頭澆下一盆冷水,告訴她他們真正的計劃,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想要翻盤,已是萬萬不可能的了,在她臨死之前讓她知道真相,讓她死個明白,這種事,她還真是樂此不疲。
之後,她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恍惚間聞到了一種淡淡的香氣,隨即便雙眼昏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之後,便已經回到了渡劫教教中,在她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里,發生了些什麼?沖角團的事已經全部解決了嗎?計劃進行得是否順利?結果怎樣?
但願沒有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給整個計劃造成困擾和不必要的麻煩。
還有那個黑衣男子•••臉色沉了一沉,秦義絕兀自在殿中愣著神,想著自己的事,那個黑衣男子怎麼樣了?
自己,又是怎麼會回到渡劫教里的?那個男子將自己送回來的嗎?
不!自己在心中否定了這個猜測,不可能是他將自己送回的,若是他的話,渡劫教此時應該已不復存在了。
首先不說別的,便是無塵,倘若兩人遇到了,定是免不了一場死斗。
五年前洪門滅門之時,當無塵跺步走到自己這邊的時候,那個男子深藍色的眼中一瞬間迸發出的冰冷和憤怒,讓她至今都心有余悸,不能忘記。
背叛師門的人,無論是誰,都無法原諒吧•••
門口的香煙緩緩飄入房中,思緒沉浸其中,尚且游離,門口一陣輕輕的叩門聲傳來,打斷了她飄忽的思緒,面無表情地看向閉合的房門,秦義絕冷聲說道,「進來。」
吱呀一聲,隨著門的打開,一道縴細的身影邁入,見到榻上之人,微微顫了一下,爾後定下心神,再度走向黑衣女子,移至榻前,又向前躬子,口氣尊敬,「教主,听聞你歸來,成華前來問候。」
神色冷淡地看了女子一眼,然後移走目光,秦義絕的視線敏銳地捕捉到一抹急速從窗紙上退去的影子,心中驀地冷哼,腦中清明,已是明白了大半,又去看彎腰行禮的女子,微眯起眼,透出絲絲冷意,盯著她片刻,見女子仍是垂著頭,神色恭順,她才又緩下了臉色,揮了揮手,令她退下。
直到女子的身影從緊閉的門扉上消失後,她才慢慢躺回榻上,直視著頭頂的房梁,漆黑的眼中光點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最後凝成一個小小的,鋒利的點,似是凜冽的劍芒,冷如寒冰。
剛才那道身影,若是她沒猜錯的話,八成就是渡劫教中那些一直以來對自己不憤的教徒,竟然還沒死心,仍在等待時機,蓄意想將自己拉下教主的位子,讓他們敬愛的成華教主統領渡劫教,這段時間自己離開甚久,原本打壓下去的那些勢力在這段時間里又漸漸復蘇,恢復了生命力。
雖說教中還有無塵和忽雷看管著,但那兩個人的力量和威望顯然不足以鎮壓這些野心蓬勃的人,無塵雖有頭腦,然而武藝卻無法服眾,而忽雷,則是完完全全的有勇無謀,如此一來,教中一直以來心有不服的人,自然會抓住如此好的時機,想要趁機反上一把。
方才那些人,是來偷听自己和成華的對話的吧。怕是成華在來這里的途中,被他們遇上,于是便借此跟隨前來,卻不曾想會被自己發現,經剛才自己那一眼,那些家伙應是被駭到了,此刻恐怕正忙不迭遲地和教中其他人說著這些事情。
雖然有膽量來偷看,但他們說到底,還是從心底里懼怕她的。
還真是一群有心沒膽的鼠輩!
心中不加掩飾地冷笑,秦義絕臉上的神色更加冰冷,似是西域冰天雪地里的不會融化的冰雪,緊緊貼在她的臉上,遮蓋住了其他所有的情緒。
不過•••方才一冷,此時已是放緩了一些,神色了然,剛剛她看了那個女子的反應,卻發現她一臉的靜然,便是明白了一些,那個女子應該是對此事毫不知情,不!應該是知情的,只不過未曾插手參與。
如此一來,事情就相對好辦多了。
這種事情,一定要從根源處遏止,切忌不能使它滋生蔓延,給它繼續存活的機會,否則,待它成長起來,便會後患無窮。
眼中定下一片冷光,沉靜得猶如沒在海底的沉沙,澱澱地彌漫起昏暗的霧。
(第二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