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破釜沉舟
渡劫教與渾天教不同,渾天教雖說沒有長老,但除去教王不說,那被封為第一任祭司和下任教王的迦憶,以及七大分舵的分舵主,實力便是遠遠強于四大長老。
可渡劫教全靠著四大長老才能一直維持穩定的結構到現在,四大長老,左右護法和教主形成一個條鏈,彼此緊緊牽連纏繞,缺一不可。
此番東之長老薛峰被害,對渡劫教而言,可謂是一大災難,先不說現任教主秦義絕為魔皇的親信,就連那右護法無塵也是秦義絕身邊的紅人,再加上忽雷和幽蘭,左護法赤水態度曖昧,分不清立場,四大長老僅剩三個,余下三人的心皆是揪得緊緊的。
「怎麼辦?」西之長老,年紀較輕的葉連開看著面前兩位面色凝重,猶如在寒霜中浸泡了一夜的臉,也不禁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因為這次的事,教中弟子也已是人心惶惶,對暗中進行的謀反行動產生懷疑,雖然之前都信誓旦旦地說為此不惜性命,一旦真的有人流出鮮血,他們便開始猶豫不決。
何況,此次流的是東之長老的血。
一向被尊奉為四大長老之守的南之長老——杜之問,此刻也是凝起臉色,目光沉重,薛峰的死,是他們都不願接受的,這代表,他們失去了一個強而有力的力量,他重重嘆息一聲,抬手撫模著額間深深的皺印,感覺里面都溢滿了愁緒,聲音因為突然間上的一股火變得有些喑啞,「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已經沒有退路了,就算這次是秦義絕給我們的下馬威,如果此刻退卻了,只能證明之前我們確實是有一些行動的。」他看向北之長老,但楊牧卻好似元魂出竅,目光直直盯著對面的牆,沉默不語。
得不到回應,杜之問也不追究,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笑了,然後搖了搖頭,好像很無奈,轉而看向听得認真的葉連開,「小開,你覺得呢?」
葉連開凝起眉頭,緩慢而鄭重地點下頭,他明白杜之問的意思,也知道他們目前所面臨的難題,現在他們就如同一群被逼上懸崖的鹿,後面是千萬追兵,後面是萬丈深淵,是生是死,只在一念之間。
但就算他們想要選擇生,那些泛著寒光的兵刃也不會放過這嗜血的狂潮。
他們沒有選擇,這就是他們唯一一個選擇。
如果他們放棄之前的計劃,那麼秦義絕便會發現他們忽然之間變得老實的舉動,而且,薛峰就這麼白白死了。
收回游離在外的視線,楊牧忽地沉聲問道,「高源怎麼說?」
不知怎麼,在提起高源的剎那,葉連開的臉色黑了一片,杜之問和楊牧不解地望向他,同時也是心里一沉,別是又出了什麼岔子吧?
指尖用力敲著桌面,發出叮叮的響聲,一個使力,一個深深的洞便這樣躺著桌面上,尚自裂開幾道裂紋,葉連開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那日讓他去監視秦義絕,結果不慎被發現,雖然逃出來了,但被不知什麼擊中,這幾天嚷嚷腿疼,今早一看,右腿膝蓋以下全部變黑腐爛了,可謂是無功而返。」
一番話听得杜之問和楊牧皆是怔愣良久,眼中是掩不住的震驚,但很快,楊牧便回過身,起身準備出去,「我去問問赤水。」——
渾天教和武林盟聯手,雖說次數不多,但細數過來,也不算少。
能讓‘天下雙勢’雙壁合一,恐怕也沒幾件事。
昨日迦憶便派第七分舵的左右護法前去武林盟第三分派去交涉,結果自然是大獲成功,雙方談成合作,除了再次點頭同意合手除去渡劫教之外,還商談著什麼時候見面制定一下行動計劃。
渾天教七大分舵,一個總教,總教中有教王,左右大護法,現在又加上自封的第一任祭司。分舵中,分為分舵主,和各分舵下的左右兩護法,以保證教中事務正常運作。
南素柔被安排送去五彩岩島的渾天教第五分舵,那里的醫者正好缺少幫手,一早便出發了。
迦憶也算放下一件心事。
正在自己的房中沏上一壺茶,準備好好享受一下午後的日光,結果便被一陣輕巧有節奏的叩門聲打亂。
打開門一看,迦憶微微愣了一愣,眼中一抹詫異一閃而過,看著門外人的臉,他一時間有些記不起,于是便一字一字地問道,「你是•••」
听到這樣的問話,門外的人顯然也是一時怔住了,立時答道,「白舞,您從孤村救回來的。」
似乎終于是有了點印象,迦憶目光閃了閃,一側身,將她讓進屋內,反手將門關上,「有事?」
「你讓靜情姐姐去了渡劫教?」
「是。」迦憶不可置否,很是冷漠地應了一聲,也不看她,自顧地將茶葉放進壺中,合上了蓋子。
白衣女子的面色因為他的這一句話瞬間變得蒼白,幾乎是厲聲質問,「那麼危險的地方,你怎麼能讓她一個人去?」
用熱水涮著杯子,迦憶一挑眉,冷笑著反問道,「怎麼不能?」
一步跨到他面前,白舞從他手中奪下杯子,用力摔在桌上,白著臉幾近震怒,「靜情姐姐不會武功,你難道不知道嗎?你讓她只身一人深入虎穴,不是想置她于死地嗎?」
心里的某個地方因著女子的話驀然一片冰涼,迦憶的神情陡地有了些冷意。
算起來,已經三天了。
「為什麼今天才來問?」
「前幾日出去采藥,今日方回,便得知靜情姐姐的事,少主,你究竟在想什麼?」
「什麼時候你也敢用這種語氣和我講話?」冷著眼睨向她,迦憶臉上掛著冷冷的笑意,眼中自是冰冷無比。
白舞此時就像是放棄一切抵抗的羊,做著臨終最後的掙扎,不理會黑衣男子不帶笑的眼楮,站得依舊挺直,「如果能替靜情姐姐出口氣,死也值得。」
身子不動聲色地一震,迦憶的手猛地握緊杯子,一絲譏諷的笑從他口中發出,「這短短兩個月,竟能讓你如此依賴她,都能替她去死了。」
「靜情姐姐人就是太好了,雖然平時總是漠然的表情,但她對我們的關心卻一分都沒少過,」仿佛說到了什麼傷心事,白舞垂下頭,方才還硬朗的聲音瞬間低落,「如果真的能替她分擔痛苦,死亡又算什麼?」
她是太好了。他知道,一直都知道,不然他心中不會有這麼多的愧疚。
不然他也不會在面對她的難過時,心里拔地而起一大片一大片的猶豫不決。
一定要平安無事,一定要活著回來。
這兩句話幾乎成為了他這幾天每晚看著夜空時的口頭禪,如果她真的有什麼事,他想他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白衣女子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針,用力按在心上,但他仍然嘴硬地冷嘲,「這麼想死?早晚有機會。」
夕顏應該不會對她做什麼。
但願她不會被無塵發現。
被他氣得幾乎快要燃燒,白舞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轉身憤然離去,臨走時,回頭扔給他一句話,讓黑衣男子僵在那里。
我只希望,靜情姐姐付出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迦憶的手指用力摳住杯子,指甲都變成白色,他心里那些細小的傷口開始向外冒出血珠。
他也希望值得,只是他不能扔下秦夕顏不管。
二者選其一,他毫不猶豫地選擇秦夕顏。
「呵呵。」一聲輕笑從門口傳來,迦憶聞聲抬頭望去,一個粉衣麗人的身影映現眼前,看清之後,他不禁發出一聲冷哼,「這可真是稀客,我還說剛剛好像有氣息從屋頂略過,竟然是你,秋老板。」
粉衣女子打開扇子遮在臉前,笑聲嫵媚,「你竟然會心不在焉,感覺不到我,真是難得啊,迦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