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痕在打開房門看見白衣男子的那一刻,還稍微愣了一愣,但見他面無表情,眼中猶如封凍的千年寒冰,泛著微微冷意,朝她似有似無地點下頭,她向旁側閃身,男子跺步進了來。
「有什麼事嗎?」隨在男子後面,坐在茶桌的另一方,看著他提起桌上那個不大的茶盞前後打量,也不說話,花無痕便先開口問道。
听見她發問,迦憶放下手中的盞壺,用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點著壺身,發出‘叮叮’的聲響,「夕顏的身體雖然外傷無礙,但還有部分內傷尚未痊愈,我們應該暫時會打擾你們。」
「唉!沒事沒事!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待著吧,沒關系,好吃好喝伺候著!」哈哈大笑一聲,花無痕抬起手無比豪邁地重重拍了兩下他的肩膀,也不管男子的臉一下有些黑。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一手將花無痕拍在肩膀的手拂下,迦憶語氣里帶著些微的擔憂,「夕顏現在是魔皇的得力手下,渡劫教一戰後又生死不明,魔皇定會派人去找,若是知道她被逍遙派救起,以那老賊的性子,怕是會對逍遙派不利。」
听他一言,花無痕也是驀地沉默,抬頭看向男子,他的臉上冷漠依舊,一雙如萬里深海的眼中冰封徹骨,無悲無喜,竟是連半絲情感都沒有,心下驀然一驚,陡地泛起涼氣,沉思半刻,花無痕抬手倒了一杯茶,仰頭一口喝下,抹了抹嘴,「這些我知道,也早就在知道夕顏身份的時候就做好的準備,不過倒是你,」抬頭認真地看進男子的眼楮,花無痕口吻很是正經,「你當真不打算告訴我一些事情?」
眯了眯眼,迦憶眼中赫然閃過一抹冷肅的光,不躲避女子的目光,臉色倒是又冷了幾分,心中赫然輕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五年前洪門派被滅門的事你該听說了吧?」
花無痕點點頭,「那件事我是知道,是秦義絕所為,洪玄公也被殺死,據說只有一個關門弟子僥幸逃生。」
嘴角忽地掛上一絲冷笑,迦憶看著對面表情疑惑的女子,伸手一把扯開衣襟,那道橫貫胸口的巨大傷疤在屋內昏暗的視線中灼灼發光,絲絲灰色氣體從疤痕處升起,飄散空中。
這•••花無痕瞬間瞪大眼楮,臉上神情驟然是震驚無比,抬起微微顫抖者的手撫上那道傷疤,一股冰冷刺骨的觸感從指尖透過,讓她一瞬抽回手,帶著不可置信的眼神死死盯著那個喝著茶,神情泰然自若的白衣男子,聲音都無法自控地高了起來,「你是那個關門弟子?這•••這便是•••」
「墨靈火之傷。」點點頭,接下她的話,重新把衣服穿好,沒有忽略傷口處傳來的刺痛,胸口的位置這幾天莫名的寒冷他也敏銳地感覺到,只是不知原因在哪里,「我不能告訴你太多,因為有很多事情我也在查,現在還吃不準。」
垂下頭,花無痕簡直不敢相信剛剛所看到的,只是低聲喃喃,「那•••夕顏她現在果然•••連你也不記得了?」
眉頭一下蹙起,迦憶眼底仿佛一點湮滅的星光,陡然深邃,臉上帶著不可知的深遠意味,「魔皇對她的記憶動了手腳,在她面前別提起之前的事,不然魔皇會對她下手也說不定。」
看著白衣男子看不透的眼神,花無痕似乎忽然明白了什麼,這個男子為何會變成這樣,也許是經歷了太多,連那顆少年熱血的心都被歲月無情地澆滅打磨,全然消耗殆盡,沒了熱情。
從再次見到這個男子開始,她便注意到了,即使和秦義絕說話,他也只是一副淡漠的模樣,神情泰若,看不清情緒,而和他們說話的時候,即便面上帶著笑,他的眼楮也是始終不笑的,那猶如萬年封凍的湖底,寒徹而荒蕪,似是連情感都不復存在。
這麼多年的江湖生涯,竟生生將一個人變成了這般!
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花無痕只覺她還是視野太過狹隘了些,眼中整日只有逍遙派和外界幾處風光,打劫商人,也不和江湖中其他幫派走動,每日逍遙自在,也許一輩子就會這樣過去。
相比之下,身處渾天教頂端的這個白衣男子,究竟是該說他幸還是不幸?
臉上帶了一絲憐憫和悲哀,看著男子不清明的神情,她起身,走到門前,「今日已晚,你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剛剛傷好不久。」
側目瞥了她一眼,迦憶神色淡漠,安靜地站起,出了花無痕的房間,臨走時叮囑一句,「剛剛我說的,記住。」
花無痕點頭,轉手合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