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飛的一聲壓抑不住的大吼,響徹整個鑄造室,在四周牆壁的阻擋下,回音經久不絕。
趙無量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剛剛發生的一幕,就在剛才的一聲大吼中,原本一踫到長劍就被蒸發的一干二淨的血液,竟然奇跡般的安然滴落在了龍尾處,在那里留下了刺目的一抹嫣紅。
長劍依舊通紅,顯然它自身的溫度並沒有絲毫的降低,葉飛的血液之所以能夠融入劍身,在牧文等人看來,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血祭成功開始了!
祖啟抬頭用贊賞的目光看了一眼葉飛,看到的是一張由紅轉青、咬牙切齒到表情已然漸顯猙獰的稚女敕面容,微微點了點頭,伴隨著嘴角一抹欣慰的笑意,祖啟緩緩把自己滴血的手移開了長劍上方,悄悄止住了血,祖啟開始了全身心的對葉飛血液的引導。
啟靈是一個很神奇的過程,是一個在祖啟看來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過程,他能夠通過自己的內心和作品建立聯系,引導啟靈的順利進行,卻無法把這種經歷用言語表達出來。祖啟悄悄看了一眼趙無量,他是一個豁達的人,可他能幫趙無量的也就只有這些了,剩下的全都得靠自己的領會。
葉飛緩緩地睜開了眼,他看到了師傅和學長們關切而驚異的表情,看到了祖啟的贊許,也看到了自己的血液開始慢慢地由內而外的滲透進了面前長劍的青龍圖案上,從龍尾到龍爪,再擴散到了龍身,那一抹鮮紅就這麼以一種微不可見的速度,慢慢地向龍頭逼近。
葉飛長長的吐了口氣,他剛才都有了一種快死了的錯覺,可是現在,他感覺自己好極了,前所未有的好極了。
一股股清涼溫潤的暖流,就像是自己的血液一般,從血液和龍身的接觸點傳遞到葉飛的身體里面,這些暖流不斷地游走,就像是大海里的一艘艘行船,在葉飛似海的身體里四處游蕩,好像是游玩,又像是熟悉環境,慢慢地它們都匯到了葉飛的心髒之中,這兒,似乎就是它們最終的歸宿地了。
這是一種交流,一種人與劍、生命與非生命之間的交流,它們通過血和靈魂的聯系,使非生命獲得了生機,生命體獲得了新的力量。這就是啟靈最終極的奧義︰一種雙舍雙生、相互進化的過程。
葉飛手上的血依舊滴個不停,可他的臉色已經不像剛剛那樣青的發紫發白了,那是一種紅色,一種不同于身處高溫下的健康的紅潤色。血液在慢慢的逼近龍首,劍身上的龍形雕刻已經有一大半都轉為嫣紅色,眼看這漫長的啟靈過程即將順利結束之時,牧文等人卻听到了鑄造室的大門發出了「砰砰砰」的相撞聲。
「這時怎麼回事?」牧武有些不解的問著吳川,自己已經提著斬星向大門處走去。
吳川緊走幾步攔住了牧武,對著屋內不明就里的幾人笑了笑說道︰「沒事,應該是起風了。」吳川說完走到了鑄造室的大門處,兩手用力的把大門一打開。
「呼——呼。」
「好涼快啊!」大門一打開,室內的眾人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清爽的涼意。「好像是要下雨了?」牧文的一句話,把眾人的目光都引向了室外。
室外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院子里的幾棵大樹都被吹得東倒西歪,似要折斷似的。從院子里向遠處望去,原本有一層淡淡藍白色的天空現在正逐漸的被黑雲取代,黑雲環繞在院子周圍,厚厚的雲層壓得很低,就像猛獸擇人而食一般,在積蓄著最大的力氣。
趙無量抬頭看了一眼頭上不停旋轉的烏雲,贊同的說道︰「確實,看這樣子待會兒下的雨一點也不會小。」
「來了。」祖啟抬頭看著天上盤旋的樹葉,感受著大門處吹過來的涼爽的春風,心中暗喜的他對著葉飛輕聲的說了一句︰「要打雷了,待會兒小心一點,听我的命令行事。」
葉飛頭也不抬的點了點頭,他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即將全部染紅的青龍之上,對周圍的一切都已不再關心。
「轟隆……」天上的黑雲越積越多,風也越吹越大,果然,不出眾人意料的,一聲聲振聾發聵的雷聲漸漸響起,黑雲深處更是時不時的有著幾朵看起來有拇指粗細的白色閃電悄悄劃過。
血祭即將完成,葉飛的血液已經滲入到了龍首,原來的那條青龍早已不見,只剩下了一條血紅色的紅龍。
黑雲壓城,狂風肆虐,外面電閃雷鳴,一片轟隆。眾人緊張的看著葉飛的血液慢慢地滲入到龍眼處,雙手握得發白,因為這已經到了血祭的最後一步,也就是畫龍點楮的一步了。
潛龍在淵,終有飛龍在天的一天。祖啟的口中已經忍不住輕輕數了起來:「三……二……一,葉飛快點閃開。」來不及多想,在青龍全身都被血液染紅的那刻,葉飛听從祖啟的話快速的跟著祖啟向遠離石台的地方跑去。
「噌……嗡。」隨著祖啟口中一字落下,奇跡的一幕發生了︰一聲似劍嘯似龍吟的聲音過後,石凳上的長劍突然幻化出了一道奇快的紅光,那道刺目的紅光一閃即逝,一轉眼就游離著對著天上迎面劈下的粗壯閃電撞了過去。
「」的一聲響,在微不可聞的聲音下,紅白相撞的雙方就這麼無聲的同時消散于天際,只留下一道肉眼不可視的青紅一閃身鑽入了剛剛鑄好的長劍之中。
「轟——」又是一道閃電劈下,這時石台上的長劍竟然自發的飛了起來,向著空中的閃電筆直的飛了過去。
「嘩——」天空在這一刻突然地下起了瓢潑大雨,似天河倒瀉一般,密集的雨水盡數對著空中默默承受天地雷電之威的長劍灌去,整個一副若不摧毀誓不罷休的樣子。
葉飛擔憂的看著天上一動不動被雷電摧殘著的本應屬于他的長劍,生怕一個不小心長劍就毀在了這可怖的天地之威下。葉飛轉頭看了一下周圍的人,發現除了牧文牧武一臉的驚奇外,剩下的無論是吳川、祖啟大師還是師傅趙無量,都是一副喜悅中帶著幾分期待的眼神。
「再來一下,再來一下。」祖啟大師神經質似的自言自語讓葉飛感到十分的茫然,他看著自己的師傅,輕輕地拉了他一下問道︰「師傅,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和祖啟大師都是那麼的興奮?」
「傻孩子,待會兒再向你解釋,現在先好好看著。」趙無量頭也不回的答道,只是他的話讓葉飛更加的郁悶。
「轟——」天上的交戰還在繼續,葉飛只能無奈的看向天邊,也就是這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原本就比別人好上很多倍的視力竟然又有了很大的進步,他竟然能夠模糊的看出閃電運行的軌跡,能夠清楚的看見雨水打在長劍上四散飛濺的水花。「這是怎麼回事?」葉飛心中暗道,至少他從書上和日常的生活中並沒有發現人的視力竟能達到這樣的地步,這是很不正常的。
旁邊的笑聲越來越大,祖啟大師更是止不住大聲狂笑起來︰「天意啊!天意啊!」
祖啟大師的狂笑打亂了葉飛的思緒,他把目光重新放在離地約有十米左右的長劍上,這時他才發現長劍的外貌和形狀都有了細微的改變,劍身變得更加的細長,劍上的圖案變的更加的圓潤,甚至連劍的顏色都由原先的純黑色變成了有著模糊的青幽色光芒的暗青色。
「噌。」
隨著最後一道碗口粗細的閃電擊中暗青色的長劍,天上的雨突然奇跡般的立馬停了下來,不止是雨,狂風、烏雲、還有雷電,這一刻都像從沒有出現一般消失的一干二淨。
天地一片沉寂,眾人呆呆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周圍安靜的幾乎連他們的呼吸聲都听不到。
最先打破這份安靜的是祖啟大師,只見他慢慢地走到只露出半截劍身在地面的暗青色長劍面前,看著這把直插于地的長劍,臉上掩不住笑意的說道︰「真是想不到啊,一般的天雷淬煉的過程能夠經歷三道閃電已經算是極致了,這把劍竟然有幸經歷九次雷劫而不滅,已經可以說是我這一生最成功的作品了。」祖啟說完這話又把目光看向了葉飛,先是贊許的點了一下頭,而後說道︰「葉飛,來,這是屬于你的劍,你去把它拔出來。」
葉飛看了一眼趙無量,趙無量點了點頭,葉飛于是上前幾步,看著有半截都陷入大地之上的長劍,猶豫了一下,還是雙手握住劍柄,感受著劍柄處如絲綢般的光滑,葉飛心中竊喜,手上猛地一發力,只是很快的,隨著「噗」的一聲,劍是拔出來了,葉飛自己也吃了一個大跟頭。
「好劍!」祖啟大師再三贊嘆道,他從葉飛手中接過這把暗青色的長劍,用手細細的磨挲,那樣子就像撫模的是妙齡女子的肌膚,動作是如此的輕柔,表情是那麼的享受。
過了片刻,祖啟走到一塊半人高的大石頭面前,有右手食指和拇指輕輕地捏住劍柄,劍尖朝下,對準著面前的大石頭,手上也沒有用力,兩指一放開,就那麼任由暗青色長劍自由落下。
就在葉飛等人驚奇的目光中,如同切豆腐一樣的,長劍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深深地刺入了堅硬的大石頭之中,直沒到劍柄。
祖啟微微一笑,右手毫不費力的又把長劍抽了出來,就像在空氣中拔劍一般,這一插一拔的過程中,葉飛等人甚至沒有听到一丁點聲音。
「清風。」祖啟微微點了點頭,看著長劍說出了這兩個字,又甩手將長劍對著葉飛擲去。
長劍的鋒利葉飛是親眼見識到了,雖然有些許不滿祖啟的隨意,葉飛還是十分謹慎的將長劍接到了手中。
似乎是注意到了葉飛心里的那一點埋怨,祖啟不在乎的說道︰「小子,你知道靈器和普通利器的區別嗎?靈器除非主人自己願意,否則哪怕是靈器砍到主人的脖子上,也不會傷到主人分毫。」頓了一頓,祖啟又接著道︰「你手中這把劍名字叫作‘清風’,你可要好好對待它啊,不要辜負了這麼一把好劍啊!」
葉飛聞言把手中的長劍往面前一舉,細細一看,這才發現在青龍龍首上方幾厘米處,有著兩個不大不小的現代的文字——清風。葉飛很清楚,剛剛完成血祭時還沒有這兩個字,現在突然有了,很有可能這兩個字就是上天賜的。他突然又想到了北辰風的那把「弒邪」,想必弒邪兩個字也和他的清風一樣,是上天所賜吧。
「好了,劍已鑄成,現在也沒有其余的事可以做了,好好休息一下吧。」祖啟對著趙無量和葉飛笑著說道︰「趙師傅也辛苦那麼久了,這小子剛剛也流了那麼多的血,需要好好補充一下。這樣吧,時候也不早了,今天就不走了,兩位就在我這忘憂小居好好休息一晚,趁著牧文牧武兩位小少爺在這,今天高興,慶功酒我也已經擺好了,大家小酌幾杯,盡情放松一下如何?」
祖啟誠意十足的邀請趙無量和葉飛,兩人也不好意思拒絕,至于牧文牧武自然沒有什麼異議,就這樣,在一番辛苦至極的忙碌後,一群人好好的放松了一番,享受著成功後的愉悅。
葉飛不是一個認床的人,可不知是吃的太好還是吃的太飽的緣故,當喝醉後胡言亂語的趙無量和祖啟都睡下很久以後,葉飛依舊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清風劍早已配上了一把黑色的劍鞘,現在就擺在葉飛睡覺的旁邊,這一晚上,葉飛也不記得自己把清風劍抽出來多少次了,他感覺這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的就像是一個夢,這個夢讓葉飛這個從小清貧的孩子十分的惶恐,他怕自己突然從夢中醒過來,然後發現清風劍已經不在了,再然後發現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其實還在諾亞森林的小村子里,他的周圍是薄薄的不能遮風也不能擋雨的茅草房。葉飛是一個很堅強的孩子,可是這一刻他突然怕了,他怕失去現在的一切,最重要的是,他怕失去手中的清風劍。
夜很安靜,也很清涼,雨後的空氣也是那麼的清新,氣溫不冷不熱,床也睡著很舒服,按理說,這應該是一個好的不能再好的睡眠之夜,只是對于有些患得患失的葉飛而言,這一夜注定是難眠的不安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