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凱爾從未想過會目睹這樣的奇景!
刺目的閃電在半空中扭動拉伸,就像是傳說中凶殘的九頭蛇怪在發出無聲的咆哮。它的力量是如此恐怖,仿佛連世界都可以被它一劈為二。很快,四濺的電弧就將地面炸得千瘡百孔。然而這還沒完。雷電的力量漸漸積聚到極限,再沒有東西可以承載它了。最終,龐大的電蛇收縮了一下,猛地炸裂開來,在地上留下一個巨大的圓坑,甚至比整個小鎮的範圍還要廣!
該隱長大了嘴,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前一秒他才認出惡魔之王的左右手,現在那位傳說中力量最強的公爵卻已經被雷電劈得尸骨無存!還有那頭章魚形異獸,更是連渣都沒有剩下!
「等一下!」米凱爾第一次個回過神來,「奧克托布小姐她……死了嗎?」
「嘖嘖,竟然被她跑了!」雷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面前的巨坑,剛剛從他手指上冒出來的黑色指甲不甘願地縮了回去。「不過我大致知道是什麼人在保護她了。」他咬牙切齒地說。
「那……那阿加雷斯大人他……?」該隱小聲問。
雷丟給該隱一個白眼,後者立即醒悟過來,面色發青地躺下把自己裝成一只死鳥。
可以一下劈死公爵的可怕家伙,千萬不要注意我,千萬不要注意我……
該隱在心中反復默念。
「沒有死就好,她有可能是你要找的人。對了,這種操縱閃電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嗎?」米凱爾十分好奇,假如這是閃電魔法,他倒很想學一學,「你可以松開我嗎?我可以站穩,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地面好像沒剛才那麼軟了。」
「你需要的不是時間,而是治療!難道你不信任我,不願意將後背交給我嗎?」雷質問道。
「我相信你。」盡管臉色蒼白,渾身被污泥和冷汗浸透,米凱爾說話的聲音卻很鎮定。雷的用詞不太確切,他卻無意爭辯。雷是值得信任的伙伴,他當然願意把後背上的傷交給雷處理。
「那就听我的!」
雷從空間道具中取出他的駱駝,把米凱爾抱了上去,然後開始在平穩前進的駱駝背上為米凱爾處理傷口。經過雷電的洗禮,本來柔軟的地表變成了陶瓷一樣的質地,駱駝走起來一點都不困難。
「還不跟上?」在走出一小段距離後,雷突然回頭對還躺在木板上裝死的該隱說,「要我給你一點激勵嗎?」
「不用了!」
該隱拋下矛盾的心情,迅速變成畫眉鳥的樣子飛到駱駝上方。
「我去前面探路!」他奮力揮動翅膀,決心把自己變成天空中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小點。他從沒覺得探路是這樣好的差事!
撕開米凱爾背上的衣服後,雷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由于翅膀是被生生扯斷的,翼骨末端還留在背脊上,變成兩截戳出身體的白骨。兩個長條形的血洞里黏著淤泥和許多細碎的石塊,雷用指甲摳出來一些,他看到米凱爾的身體在發抖。
「忍著點,我要幫你洗一下。」
雷打開水囊,把清水澆在米凱爾的後背上,然後用手帕一點點把傷口擦洗干淨。
「夜宵找到了嗎?我听說奧克托布小姐派人去抓你,但是沒能追上。」在雷處理傷口的時候,米凱爾緊緊攥著韁繩,他想說些話讓自己分心。
「不,沒找到。」雷滿月復憋屈,要不是必須去見某人,警告對方不要打米凱爾的主意,他也不會在這種時候離開。他完全沒有預料到,僅僅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發生了這麼多變故。要不是念著舊情,真該把阿加雷斯劈死一百遍!
「不過我給你帶了烤章魚,吃了之後你會好起來的。」雷愧疚地說。
「啊!是那種很美味的食物嗎?」米凱爾有些高興,不過在他看到雷直接撕開一件絲綢襯衫為他包扎傷口的時候,就又開始郁悶了。「這件衣服看起來很值錢?」雖然之前他也曾經因為賣油炸小丸子弄髒過一件才穿了沒多久的衣服,但那一件好歹洗洗還能穿,這樣直接把襯衫撕碎了當繃帶用無疑會大大加重他的負債。
「不,它便宜極了。它甚至沒有紗布好用,真是個糟糕的選擇。」雷低聲說,他的臉緊挨著米凱爾的背脊,聲音有些模糊,從繃帶里緩緩滲出來的血跡讓他心不在焉。「我們再走遠一些,這樣就不會被無聊的人追到。我很快為你療傷。」
「嗯。那個代表惡魔之王布瑞斯的人也沒死對嗎?地上連一具尸體都沒有,我猜他和他的士兵大概也沒事。」米凱爾推測,「你不應該對他們無差別攻擊的,這樣做很容易傷及無辜。」
「是的,阿加雷斯沒事,這個狡猾的男人提前把他和他的人弄到沼澤下面去了。」雷對這個結果頗為不爽,雖然他也明白沼澤公爵阿加雷斯自有一套應對危險的辦法,很少有人能真正傷害到他。「要不是他把周圍都變成了沼澤……」
「我只是沒有料到奧克托布小姐會用禁空陷阱來對付我,我受傷這件事的責任並不在于這位阿加雷斯先生。我會好好總結經驗,下一次不會發生了。」米凱爾抿起嘴唇猶豫了片刻,「關于奧克托布小姐,她其實……」
「我遲早會讓她付出代價!」雷發出一聲冷哼,他看了看周圍,「差不多就在這里吧!我先幫你治療一下。」
他把看上去有些虛弱的米凱爾抱下駱駝。
一條厚厚的編織毛毯、幾根木桿外加一塊遮陽布。米凱爾看著雷迅速搭建好一個窩棚。看樣子在他還沒有遇到雷的時候,雷就是這樣搭起休憩之所的。過度失血讓米凱爾難以集中注意力,他坐在最舒適的位置上,用略帶迷茫的表情看著雷擺弄那些繩結,好將遮陽布綁得更加牢固。雷實在是一個很會照顧人的惡魔,他想。
很快,雷回到他身旁,席地坐下,把一樣東西隨手丟在毛毯上。
一只濕噠噠的小章魚,粉紅色的身體上長著八條手腕。
「真的要烤章魚嗎?」米凱爾怔怔地問。
毛毯上的章魚顫抖了一下,用兩條滿是吸盤的手腕捂住眼楮。
「雖然烤著吃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不過我打算先問他一些問題。」雷面色陰沉,他用一截枯枝戳了戳章魚的頭,「弗內烏斯,你打算裝死到什麼時候?」
「咦?你認識我?」名叫弗內烏斯的章魚迅速放下手腕。
米凱爾無法從一只章魚的臉上分辨出表情,不過他的確分辨出了一些別的東西。
「他是……奧克托布伯爵?」
在過去幾天的旅程中,奧克托布伯爵極少露面,即使露面也會用頭紗蒙住臉,但米凱爾記住了他的聲音,那恰恰和眼前的章魚一模一樣。
「是的,是的,那是我的化名,我的真名叫弗內烏斯。既然你們認出我了,就應該知道我是一位貨真價實的侯爵。只要你們肯把我送回大海,我會給你們豐厚到難以想象的報酬!」粉紅色的弗內烏斯激動地說。
「假如你還分不清究竟是誰說了算的話,我不介意現在就把你插在簽子上烤。」雷冷冷地說。
弗內烏斯一下癱軟下來。
「難道說他就是剛剛那頭異獸?」變成少年模樣的該隱走進窩棚,滿臉不可思議。弗內烏斯的外形和章魚形異獸十分相似,只是兩者之間的巨大體型差異讓人一下子無法將他們聯系在一起。
「你偵察完了?」
雷身上的低氣壓讓該隱的羽毛扁了下去。
「偵……偵察好了,這附近沒有別人。」
「他真的就是那頭異獸?」米凱爾驚奇地問。
「嗯。」雷點點頭,「因為那個什麼拖布小姐和她的管家先一步逃跑了,他只能用身體的大部分承受雷擊,將核心保護起來,我把他的核心撿了回來。看樣子,他們並不關心你的死活?」最後一句話是對癱在地上的章魚說的。
「何止?我跟他們根本不是一伙的!我是被迫幫他們做事的!」弗內烏斯氣憤地說。
「喔?又中了美人計?」雷挑眉。
「看起來我們真的認識。請原諒我沒能認出你來,你的力量是如此讓人印象深刻,你一定是一位偉大的公爵!」弗內烏斯討好地說。
雷︰「說你的事,你有三分鐘時間讓我決定是否直接烤了你。」
「啊!請多給我一點時間,我真的是無辜的!你猜的沒錯,我的確中了美人計。大約一年多前,我在淺海邊游蕩。那個晚上,我以為自己是受到了愛神的感召才會見到那位火焰般的美人。我追逐著他來到陸地,起初只是在海邊玩你追我躲的游戲,後來他越跑越遠,我跟著他不知不覺來到大陸深處。每天我都想抓到他就回去,可我總是差那麼一點點,怎麼都抓不到他。直到我的皮膚開始干裂,我才知道再不回海洋就來不及了。可是那位美人又在我的鼻子底下出現了,我耽擱了幾天功夫,然後……唉……在那之後我就不得不依靠他們中某個人的力量才能活下去了。他們答應過我,等我替他們做完這些事後就把我送回海邊,沒想到一遇到危險他們就這麼干脆地拋棄了我!」弗內烏斯的聲音听起來既沮喪又委屈。
「他說的是拜帕。拜帕大概是躲在暗處,他有從遠處招來海水的能力。」雷解釋道。
米凱爾點點頭。現在他明白為什麼在那場大雨中雷會說雨水來自于大海,那根本就是一場早就設計好的大雨,目的是徹底甩開那些士兵,而拜帕就是實際操縱者。
「這麼說來,你只是一位侯爵?」米凱爾問道。許多人從體型上判斷,認為章魚形異獸可能擁有公爵一階的實力。
弗內烏斯︰「呃……」
「海獸是異獸中比較特殊的一種,他們的體型比普通異獸大得多。」該隱插嘴說,「因為是在陸地上,我壓根沒想到會有海獸出現。」
「是的,不過我的領地很大,論財富甚至超過某些公爵!真的不考慮把我送回海邊嗎?」
「你的財產應該都被騙走了吧?那些偽造的寶石中混著真的藍寶石,用來為其他寶石提供魔力,那些應該都是屬于你的。不用再听這只滿嘴謊言的章魚說胡話了,我們烤了他!」雷站起來。
「等等!我願意做一切事情來保住我的命!」
「那就把你的標記給他。」雷指了指米凱爾。
弗內烏斯一愣︰「標記?」
「我去找點木柴來。」雷一臉不耐煩。
弗內烏斯︰「別去!我這就告訴他我的標記!」
粉紅色的章魚連滾帶爬地蠕動到米凱爾腳邊,用手腕在地上仔仔細細地描繪起他的標記。
「記住了嗎?」雷問道。
米凱爾點點頭。
「記住的話就試著用這個咒語來召喚他。」
「現在?」米凱爾覺得這個距離根本不需要召喚。
「只是為了建立起聯系。」雷解釋道。
米凱爾嘗試念出咒語。他的魔力所剩無幾,但施展召喚魔法似乎並不怎麼費力。弗內烏斯嗖的一下從他的左側消失,出現在他的右側。
「這不可能!」該隱目瞪口呆。雖然弗內烏斯不在海里力量下降了一大截,還因為雷擊的原因失去了絕大部分身體,但怎麼也不應該被僅僅只是見習墮天使的米凱爾召喚!
就在該隱驚叫的功夫,更加驚奇的一幕發生了。
從弗內烏斯身上射|出一道粉紅色的細線,連接到米凱爾的眉心。米凱爾的臉色瞬間變得紅潤起來,背後的傷口也開始以驚人的速度治愈!
「咦?」米凱爾動了動手臂,感覺除了翅膀沒有回來之外,自己就跟沒受傷一樣。
「我說過,吃了烤章魚,你很快會好起來的。」雷微笑著看他,隨手把已經縮小到只有指甲蓋大小的弗內烏斯收進一只玻璃瓶。「好了,輪到你了。」他掃了一眼該隱,「你好像隱瞞了我們一些事?」
該隱嚇得幾乎昏厥過去︰「我……我……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