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的雨季仿佛隨著雷的魔術畫上了句號。地面漸漸變得干燥起來,雷又取出了他的單峰駝。
米凱爾對雷的「天氣預知」能力佩服得無以復加,一直想要搞清楚那天的陽光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地獄里不該有陽光的,至少書上是這麼說的。」米凱爾皺著眉思考。
「陽光並非不存在,只是被地上世界遮住了而已。」雷解釋道,「只要把地上世界弄出一個洞,陽光就可以透過來。」
「上次你把地上世界打穿了?!」米凱爾瞪大眼楮。
「不,當然不是,我沒有那麼強的力量。」至少現在還不能展露出這麼強的力量,雷清了清嗓子,「你了解天堂、地上世界和地獄的具體構造嗎?」
米凱爾搖了搖頭。他只知道三個世界之間存在厚厚的屏障,通常只能向一個方向通行。
「天堂、地上世界、地獄,這三個世界就像是三塊平面。」雷用指甲在地面上畫了三個方框,「三塊平面中天堂平面的面積最小,大陸的比例也最少,唯一一塊大陸和它周邊的海水只佔了天堂平面的很小一部分面積,剩下的地方都是厚厚的雲層。在平面的一角懸浮著月亮,也就是靈魂海所在的地方。月亮的正面在雲層下方,背面在雲層上方,所以只有月之背面位于天堂。」
「地上世界平面和地獄平面的大小差不多,它主要由四塊大陸組成。」雷在另一個方框中畫下四個圈,「這些大陸被海水包圍,兩者大概佔平面總面積的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也是雲層,不過要比天堂中的雲層稀薄得多。」
「地獄也只有一塊大陸,但大陸的面積很大,是周邊海洋面積的一倍多,兩者一起佔據了整個平面的六分之五,剩下六分之一是虛無。」雷在最後一個方框中畫了一個很大的圈,幾乎撐滿整個方框,「這三塊平面並不是簡單重疊在一起的。它們以一定規律運動,地獄的運動速度和地上世界接近,兩者總能保持差不多的距離,一個覆蓋在另一個上方,天堂的運動則要快得多。這就是為什麼從地面世界看,一直在天堂靜止不動的月亮每天都在移動的原因。」
「帶給世界溫暖的太陽……」雷在一個較遠的位置畫了一個太陽符號,「它不在任何一個平面上,而處于某個更高的地方。三個世界里天堂位于最高處,因此天堂的日照時間最長,地上世界由于會被天堂遮擋住光線,所以就有了明顯的晝夜變化。地獄處于最下方,基本上陽光都被地上世界所遮擋,有時候天色稍亮是因為頭頂上方正好是地上世界的稀薄雲層。那些稀薄的雲層並不難突破,我的魔術就是在地上世界的雲層中鑽出一個個小洞,讓陽光得以照進地獄。」
「原來如此。假如長時間地驅散地面世界的一部分雲層,地獄也會有晝夜變化嗎?」米凱爾認真地問。
「理論上是這樣。不過地獄生物大多不適應陽光,就連植物也不依靠陽光生長。對地獄來說,陽光的最大作用不過是用來欣賞。不過陽光的照耀的確可以改變地獄的環境,假如能有更多降水,地獄的土地會變得肥沃,生命繁衍也會變得相對容易。」
「這是一件好事。」米凱爾點頭道,「現在的雨季只持續幾周時間,並且雨勢太大不容易加以利用,我想除了天然形成的湖泊之外,我們還需要很多蓄水措施。再加上你的魔法,我很期待陽光能改變地獄生物的性格。」
「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了,我可沒指望一個小魔術可以改變世界。」雷聳了聳肩。
「世界會有所改變。」米凱爾堅定地說,「如果每個人都願意施展他的‘魔術’。天使們用了無數的歲月建設天堂,所以天堂才會是她現在的樣子。地獄生物也一定希望他們能活在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中。」
「你真是我見過最神奇的天使,就像是已經完全融入了地獄。」雷注視米凱爾的臉,露出微笑,「我覺得……」
米凱爾︰「嗯?」
「我們好像到了。」
遙遠的地平線上突然出現了一顆巨大的樹,它比米凱爾見過的任何一棵樹都要高大,甚至超過了天堂中的世界樹。無數氣根從樹枝上垂下來,就像是一座倒掛的森林。在一截露出地面的樹根上,掛了一塊方形木牌。
「風之村?」米凱爾眯起眼楮,驚訝地讀著木牌上的文字,他還以為風之村在一個更加隱蔽的地方。「風之村……會在樹上嗎?」他疑惑地問。
雷眨了眨眼楮︰「有可能。」
他們走向大樹,越是靠近就越覺得這棵樹大得不可思議。無數樹枝纏繞在一起,在他們頭頂上張開了一把遮天蔽日的大傘。現在,就算告訴他們樹冠上有一座城市,都不怎麼讓人吃驚了。風吹樹葉的聲音就像沙沙的海濤聲,一浪接著一浪。米凱爾走到木牌下面,發現木牌的角落里有一個紅色的箭頭。
「是從這個方向走嗎?」他循著箭頭的方向望去,發現在如同圍牆一樣寬闊的樹干上有一排垂直向上的階梯。階梯是直接在樹皮上刻出來的,雖然陡峭卻很牢固。
「上去看看吧!」雷率先向上攀爬。
在差不多爬了四五百米之後,階梯出現了第一個分叉,米凱爾隨便挑了一個方向。很快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個平台,平台上有三條蜿蜒的道路,順著樹枝向三個方向延伸。
米凱爾皺起眉︰「這樣下去我們可能要花很多時間才能找到風之村。」
這棵樹樹冠的面積實在是太大了,假如每個平台上都有三條分岔路,等找到真正通往風之村的路,怎麼都是幾天甚至幾個月以後的事了。
「我覺得……」雷側耳傾听,「那邊好像有聲音。」
米凱爾也听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該隱!」
該隱的叫喊聲听起來不怎麼美好,米凱爾不由有些擔心。盡管有聲音作為指引,等他們真正趕到的時候,也已經過去了好一陣。他們來到一個平台,發現稍低一點的地方有一個廣場那麼大的平台。
該隱頭上戴著花冠,身上的破背心不知去了哪里,換成了一件漂亮的小禮服。兩個比他高大得多的鳥類異獸抓住他的雙手,推搡著他朝前走去。
平台上至少聚集了上千名鳥類異獸,浩浩蕩蕩地隨著押送該隱的鳥類異獸前進。米凱爾在人群里發現了瓦沙克的身影。東方貴公子好像沒有受什麼苛待,正捧著一只茶杯走在隊伍里。
「救命!我不要結婚!我不要結婚!!!」該隱一面叫一面掙扎。兩邊的兩個鳥類異獸盡量小心地制住該隱,並小聲勸慰著他。
「這是怎麼回事?」米凱爾十分驚訝。他們不過落後了該隱兩三天的路程,該隱竟然就要結婚了?
「我們下去!」雷抓著米凱爾的一躍而下。
米凱爾慌忙揮動翅膀減緩下降的速度,他們降落在人群前。
「什麼人?」
「米凱爾,快來救我!救我啊!」
米凱爾︰「……」
雷彬彬有禮地摘下帽子,鞠了個躬︰「我們是新郎的朋友,特地趕來參加婚禮的。」
「原來如此,歡迎之至!」一個長著金紅色羽毛的鳥類異獸走出人群,「我是風之村的村長菲尼克斯,同時也是一位侯爵。」
菲尼克斯長著一張老人的臉,不過卻沒有胡子,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他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小圓眼鏡,看起來有一點學者氣息。
「你好,菲尼克斯侯爵。我是雷,這是我的朋友米凱爾,請問該隱怎麼會突然想要結婚?」雷好奇地問。
該隱在一旁大喊救命,被一個長著藍色羽毛的鳥類異獸死死捂住了嘴。
「這完全是命運的安排啊!你的這位朋友幾天前來到風之村,剛巧南方貴公子因波斯的使者也來了。因波斯大人想要找到他失蹤的未婚夫,他已經找了二十多個村落,全都一無所獲。你的朋友和使者的描述完全相符,這一定是命運的安排!所以我們決定快點送你的朋友回去和因波斯大人團聚。」
「你胡說!」好不容易靠咬人暫時掙月兌出來的該隱大叫,「明明是那個混蛋說假如交不出人就要把風之村下面這棵樹的樹根全都咬斷,你們才用我頂替!」
「可是有白色眼圈的畫眉鳥,的確是你沒錯啊!我總不能為了袒護你,讓我們的村子步上之前二十多個村子的後塵吧?」菲尼克斯指著該隱說。
該隱︰「……總之,我不管!快點救我!我才不要嫁給一只……唔唔……唔唔唔唔……」
「這樣啊!果然是命運的安排呢!我們能去觀禮嗎?和那邊的那位朋友一起?」雷指了指不遠處的瓦沙克。
「當然!因波斯大人出了名的大方好客,等一會兒你們一定能享受到最豐盛的晚宴!」菲尼克斯一個勁地點頭,示意鳥類異獸們讓出一條路讓雷和米凱爾過去。
「真的不救該隱嗎?他看起來好像並不情願。」米凱爾小聲問。
「瓦沙克,你怎麼想?」雷帶著米凱爾湊到瓦沙克身邊。
「這是個好機會。」瓦沙克微笑著說,「因為惡魔之王和異獸之王的敵對狀態,我已經有很久沒有吃到南方土地上的風味點心了。」
「果然!南方的各式酥點很有名呢!」雷用力點頭。
米凱爾皺了皺眉︰「那就……等吃過點心之後再救該隱吧!」
三人隨著送親的隊伍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