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知什麼又開始下起了小雨。
林絮走出去。
天陰沉的好像末日的邀約,烏雲沉甸甸的,將白日變成了黑夜。
外面的街道上都是一片的狼藉,飛車劃過,濺起水花,一片喧囂過後,車停在了地塊場地里 。
「林總,我們直升機已經準備好了,但是,剛剛專家預測過天氣,很快會是大面積的雷雨天氣,山上雷電和風雨都比較密集,恐怕很難起飛,就算勉強起飛了,到了山上,萬一雷電太大,恐怕也需要半路停下來,到時候停在山里,不能上去,只會更危險,所以……我們建議還是等雨停。」
林絮樹立在那里,望著天空。
遠處,南山在陰沉中聳立著,肉眼看起來,那高大的山,離這里那麼近,但是,根據統計,那里就是飛行,也要半個小時才能到……
「那麼他們說什麼時候雨能停?山上困著的人,難道都不能下來?政府準備怎麼弄!」林絮高聲問。
「也都沒辦法,山上的人畢竟是少數,而且都在度假村內,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至少人員傷亡上,不會太多,但是市郊那里受災面積太大,政府顧不過來。」
林絮深吸了口氣,緊緊的閉上了雙眼。
腦海中,是她瑟瑟的蜷縮在黑暗的房間里,孤獨的發著抖的樣子。
睜開眼楮,他說,「如果我要求必須飛呢?」
「這個……真的要上山去嗎,現在上山,著實太危險。」
「是,必須要上山!」林絮堅定的說。
「那,可能要跟他們簽訂好協議,萬一出事,後果自負……林總,不怪他們,林家,他們惹不起……」
林絮看著面前救援隊的隊長,默默的,點了點頭,簽訂協議,後果自負。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是生是死,都是他的選擇。
一會兒,直升機終于準備好了,看天氣,天空好像是上極惡的另一面,咆哮著,懲罰著那些不值得原諒的人。
車上帶著物資,還帶上了一個醫生,大家都是一臉的慘淡,不知道下面的路,會遇到什麼。
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就算半路只能停下來,走到山上,也可以做到。
上了直升機,有人囑咐著林絮,「這里是安全繩索,萬一有事可以直接下降到地面,還有,這些物資放在盒子里,這里是緊急救援設備,林總,你曾經也參軍過,相信當時的艱苦訓練,也包括了野外生存,你沒問題的,只要相信自己的判斷,還有……林總,剛剛得知,林副總,您的堂哥,已經組織人,開了山地車進山……」
林絮鷹眉一立,「我們出發。」
臉上石頭一樣的堅硬,看起來無堅不摧一般,帶著勢在必得的堅決。
他一定會在林棟前面,走到徐自知的面前。
*
直升機在咆哮的天空下,很快的出發。
地面地勤人員也已經準備好,隨時跟直升機上的人進行配合和調度。
直升機轟隆隆的,開過了山上,離著幾乎與世隔絕的南山,越來越近。
好在,一路一切順利,雲雖然依舊沉甸甸的,但是好歹沒听到有雷電的聲音。
風雨交加,還在可行的範圍內,只是機上的人,依舊不敢掉以輕心,這種惡劣天氣出來,本來就是在拿運氣來賭。
「林總,還有十分鐘應該就能到了,準備好下機。」一邊的人說。
「好。」
林絮一直看著前方,一片漆黑的雙眼,看不出什麼情緒。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地勤人員在傳呼機里叫,「氣象局發布,馬上要開始雷電天氣,不能飛行了,原路返回!」
機上的人都是一震。
「林總……」
林絮轉過頭,堅韌的說,「不能回去。」
「但是,地勤人員的話,按照規定,是一定要遵守的。」
「還有十分鐘而已。」
「只一份子,一個閃電,我們的飛機就能發生事故,機毀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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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絮看著前方,很快就能到了啊,很快了啊……
但是在軍隊里服役過的林絮,清楚的知道,駕駛員的話,沒錯,地勤指揮的話,是必須要服從的。
申吟片刻,一邊的人焦急的幾乎流汗。
「我下去,願意跟我一起下去的,也一起下去。」既然已經到了這里,他就絕對不會回去。
*
飛機在上空盤旋著,下去的人,直接在救援繩索的捆綁下,下了飛機。
在安全高度內,幾個人一起,跳下了飛機。
還好,其中或許有些擦傷,卻都是安全著陸。
泥濘中,林絮撥開眼前的水霧,看著前面,黑暗的叢林,讓人有種即將窒息的壓抑感覺。
幾個人卻最終還是邁步向前,按照指北針指示的方向,前行。
而同時,用山地車的幾個人,也是艱難的前進這,一邊開路,一邊的前行,著實耽誤了不少時間。
車上,林棟看著天空,算計著時間,旁邊的人卻忽然說,「堂少爺,剛剛得到消息,直升機飛回去了。」
林棟眼前一亮,心里冷笑,面上也顯見的嘲諷,「我就知道。他堅持不到的。」
「不是,但是少爺沒回去,他下了飛機,準備徒步到山莊去。」
「……」
林棟臉色一變,「他多久能到。」
「據說,他下飛機的時候,是還有十分鐘就能飛到山莊的路程,但是,徒步的話,估計三個小時內。」
林棟問,「那我們……」
「我們至少還要五個小時。」
林棟眼楮微眯。
自知是因為愛林絮,才跟他在一起,這是誰都知道的,雖然,三年的等待,是個女人都會心寒,但是,誰知道,當林絮滿是傷痕的站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她是不是會感動的,再次對他燃起愛火。
‘不,他不能讓林絮比他先到。
「他在路上,是嗎……我們的人,在他身邊吧?」
「是,傳呼機的頻率還能搜到。」
「該是他發揮能力的時候了,我要叫林絮,到不了山里!」
「是!」
*
林絮這邊,幾個人雖然走的很困難,但是畢竟一路還算順利,眼看著,眼前的山,已經越來越小,說明,他們距離到山莊,越來越近了。
「王越,輪到你前面探路。」
「是。」
「怎樣,前面。」
「好的,走吧。」
林絮一手抓著登山用的雙手杖,一面前行。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一個低矮滑坡,腳下那麼一滑……
「林總……」
「林總……」
「王越,你怎麼看的路,溝都看不到!」
「我……我,剛剛沒看到啊……」
*
山上。
一直不停的雨,沖刷著白色的山莊。
並不是旅游旺季,度假村里的人並不多,房間剩余太多,物資也還足夠。
房間里,徐自知躺在床上,因為這個案子,自己來度假村里尋人,卻沒想到,被困在了山上,她想,公司的人知道她在山上,應該也不會太擔心,畢竟,這里是度假村,不是荒郊野外。
也確實,這里住著還是很舒服的,只是,冷。
房間空了,電停了,外面的天時時的昏暗的,房間里隨時都好像是早上四點鐘的天氣,灰蒙蒙的,能看得見,就是看不清。
空調停了,燈暗著,與世隔絕的房間,好似一個冰窖。
她窩在床上,想著葡萄,有父親照料,有林家照看,葡萄應該沒事吧。
只是,從沒這樣,離開這麼久過,她好想葡萄。
看到外面,有度假村的游客,帶著小孩子,她就忍不住會過去親近,只是跟人說說葡萄也好,只是看看那麼大的小孩子也好,她溫柔的模著小孩子光滑的肌膚,就想起了自己的葡萄。
「我家女兒好調皮的,應該是像爸爸,反正不像我,她哪里都不像我,看著真傷心……」她溫柔的說著,提起了葡萄,就覺得心里暖暖的,好像又重新有了力量一樣。
但是,後來她就出不去了,慢慢她能感覺到,太冷了,身體是冷的,藥也吃的夠多了,但是感冒還是不好。
藥物也只是有個緩解的作用,感冒這種東西,從來沒有什麼藥是藥到病除的,所以,大多時候,還是自己扛著。
她是一個人來的,不似那些游客,結伴而行,現在出事了,互相照顧,互相依賴,她倒是也習慣了一個人,只是,生病的時候,一個人躺在床上,總是覺得太淒涼,窩在被子里,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她對著空氣叫了聲,「我想喝水……」
但是,沒有人回答她。
其實早就該習慣了這種生活了,三年來,在這個房間里,她總是一個人抱著孩子,葡萄不懂事,她什麼都要自己做,沒有可以指使的人。
「我要喝水……我要吃東西……現在幾點了……晚飯吃什麼……」搭把手的人也沒有,所以這些話,三年不曾說過了。
人最寂寞的時候,就是忽然回家發現,冰箱里的剩菜,已經吃了三頓,卻還沒吃完。
她記得最搞笑的一次,在葡萄剛幾個月的時候,她急著想去廁所,葡萄卻哭的厲害,沒有辦法,她自己一個人抱著葡萄去廁所,坐在馬桶上,還要抱著哭泣的葡萄安慰,
說起來搞笑,但是,回頭想想,著實是無奈。
她伸手,在黑暗中,模著時間看。
已經下午三點鐘了,天還是灰的,她好像又錯過了山莊臨時做的集體午飯,頭昏沉沉的,她想抓藥來吃,卻發現,水杯已經是空的。
算了,懶得再下地去拿水了,就這麼躺著吧,反正感冒而已,躺一躺就好了。
躺在那里,看著天花板,她想起來,十年前,就是在這里,她第一次見到了林絮。
還在上高中的她,在南山見到了那個渾身是血的男孩,撥開他染著血污的發絲,能看到那張蒼白的臉,跟她相仿的年紀,卻竟然被折磨成那個樣子。
「別怕,別怕……我救你下山,我們下山……」懵懂的男孩抬起頭來,似乎看到了她,眯著眼楮,他找著她的方向,擁進她的懷里。
青春期的少女,被少年這樣擁抱,不由的一愣。
「你……你壓到我了,可不可以放開我!」她郁悶啊,剛剛發育的胸,現在還疼的厲害,竟然被他的腦袋那麼一撞。
更郁悶的是,她不好意思說,你壓到我的胸了……
低下頭,更尷尬的是,那張臉貼著她的胸口,位置……真是恰到好處。
「能起來嗎?我抱不動你啊。」看來起不來,她只好用力的拉起他來,都不知道怎麼,才將人弄到了背上,然後,一步一步的向下邁去。
「別怕,我們很快就能下去了。」在泥濘的路上走著,卻一不小心,腳一個滑,「啊……」兩個人幾乎是一起,倒了下去。
「啊……阿絮……」她叫了一聲。
因為噩夢中的驚嚇,睜開了眼楮,忽然看到,房間里,一個模糊的影子,正對上她的臉。
「醒醒,醒醒……」
泥土的芬芳,讓人覺得那樣的熟悉。
「阿絮……不怕……我不怕。」她叫著,抓上了他的手,「我能帶你下山……我不怕……」
「什麼?你說什麼?下山?下什麼山,你在說什麼呢?」
「血……你流血了嗎……」她叫著,抓著他的胳膊不放。
「血?」他順勢扳住了她的雙肩,「徐自知,你醒醒!」
徐自知幽幽睜開雙眼,努力的看清眼前的人。
「啊……阿棟,你……你怎麼來了!」徐自知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一樣,她不是在山上嗎?不是說有泥石流,他們正在努力的開路,但是,估計到晚上之前,都沒辦法開通嗎?
林棟幽幽的看著她,臉上滿是疑惑。
「怎麼了?」徐自知奇怪的問。
眼楮閃了閃,他終于笑了笑,「沒事,我擔心你,所以來找你,沒事吧?能起來嗎?」
「但是我記得,山體滑坡,泥石流……路已經通了嗎?」徐自知問。
林棟但笑不語,那笑容,讓徐自知奇怪,「難道還沒通?可是。那你是怎麼上來的?幾點了?現在過了多久了?」
「五點了,傻瓜,你自己在這里躺著,一天也沒出去,大家都以為你怎麼了呢,我讓服務員開了門,才知道,你在里面睡著了,睡了一天,路還沒通,我是讓人開山地車上來的。」
「天吶,多危險,你走了多久?有沒有受傷?」
「還好了,只是一點小擦傷。」林棟看著她緊張的翻著自己,在自己的身上找著傷口,無奈的抓住了她的手,「我說了沒事的。」
「怎麼還沒事,這里都劃傷了,你看,不早點弄的話,會化膿的。」她抓著他胳膊上一塊大的傷口說。
林棟笑著,滿足的看著徐自知。
她有些憔悴,沒什麼精神,但是還好,她還在。
最重要的,她還在,而他也在她身邊,他總算是,比林絮更早來了一步。
「別想著我了,走,我帶你出去吃東西,你感冒呢,不吃東西,怎麼能好。」他扶著徐自知起來,徐自知腳下一軟,他趕緊抱住了她,「算了,我抱你出去吧。」橫抱起了徐自知來,他帶著她出去。
「啊……這……」徐自知不好意思起來。
但是,也不好直接說。
林棟不管那些,抱著徐自知下去,出門,走廊里還是昏沉的,兩個人說笑著出去。
然而,這時,走廊的對面,一個高大的陰影,忽然出現,兩個人抬起頭來,目光同時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