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一片寂靜,只剩下「嘩嘩」的流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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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的裝修熱火朝天,這期間楚崢不敢把所有事情都交給裝修工,怕他們坑錢,每一樣都要自己督著,又要唐冶幫他多算著點,這還不放心,很多事情都親力親為地跑,就這麼跑了快兩個多月,累得他連腰都快要直不起來了。
那天早上,楚崢又特地跑了趟建材市場,想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什麼需要買的,忽然在隔壁的酒店門口看見一個眼熟的人。
那個人叫譚宇,原先一直跟在董爺的一個對頭錢明朗身邊,楚崢臨死之前的那段時間,記得曾不止一次在自己的場子里看見他,只不過他一直被人盯著,沒做出過什麼反常的舉動。
但他記得錢明朗現在人應該還在廣東,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里?
楚崢心頭一動,忽然覺得這事情似乎有些蹊蹺,雖然現在距離他死的那段時候差得還有點遠,理智告訴他就算跟上去了可能也查不出什麼結果,但腳步還是不听使喚地跟了過去。
錢明朗這個人,現如今還沒什麼名氣,說來可能也沒人听過他的名字,但是以後可不得了,他這個人非常地勢力,又很愛見風使舵,據說原先是在廣東那邊得罪了什麼人,沒辦法帶著自己的幾個親信逃到這里,最後靠巴結幾個有錢人和當官的,很快混得風生水起。
他其實沒什麼特別,特別的人是他身邊的那個譚宇,據說這個人有點邪性,平時有些神神叨叨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沿海那邊的地方呆久了,很相信鬼神一些說法,據說家里還養了好幾只小鬼,還有人說,後來錢明朗之所以會發達,全靠了那幾只小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走到酒店門外,看見譚宇拿出兩張身份證,在酒店前台開了兩間房,然後又走出了酒店。
楚崢一直跟隨著他,譚宇站在酒店門外四處張望了一番,又撥了個電話,掛掉沒多久,一輛車遠遠地開過來,在譚宇的面前停下。
譚宇連忙上去開門,將車里的人迎了出來。
果然那個人就是錢明朗。
楚崢眼見著錢明朗從車上下來,和譚宇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進了酒店,之後再也沒見他們出來。楚崢想了想,覺得就算在下面等著也等不出什麼名堂來,只能先行離開了。
第二天楚崢特地又去早跑,把這個人的情況告訴了陳啟均,陳啟均說︰「作為信息交換,我這兩天也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楚崢不知道是什麼消息,也沒放在心上,但沒過幾天,卻發生了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那幾天,店里的裝修都快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後一些收尾工作,再擺弄擺弄,等結了賬就可以收工。
那個工頭人還不錯,少收了楚崢不少錢,楚崢特別感激他,為了這事兒特地在飯館訂了一桌,請他們吃飯,期間把唐冶也給叫上了。
唐冶這段時間都待在家里女乃孩子,出來的時間不多,頂多也就是楚崢忙不過來的時候搭把手,兩人多是電話聯系,踫面的時間不多,結果在飯店門口一踫見楚崢,他差點嚇了一跳︰「喲,怎麼黑得跟塊炭似的,辛苦辛苦……」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楚崢這段時刻又忙又累跟條狗似的,都快瘦成條桿兒了,唐冶卻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在家養得白白胖胖的,整個人紅光滿面,看得楚崢心里特別不平衡,他涼涼地說︰「你這兩天重了好幾斤吧?」
唐冶下意識地捏了捏肚子,見楚崢正斜著眼楮看自己,忙笑說︰「沒有,我媳婦兒已經出月子了,過段時間等我沒那麼多事兒了,就來好好幫你,其實我這幾天也很頭大,媳婦兒產後挑嘴得很,不愛吃東西,差點都沒女乃了,多虧了沈……」說完頓了頓,見楚崢臉色已經黑了,忙轉移了話題,「哎,不說這個,走走走,咱們進去吃飯,今天這錢我來掏。」
一幫人進去入了座,一揚手就叫來了好幾瓶酒。
那幾個裝修工都是外地人,酒量好得驚人,又特別愛喝,幾輪下來楚崢被他們灌得頭暈眼花。
唐冶也被灌得夠嗆,不過他回家還要帶孩子,特地跟那幫人說了,大家看在他初為人父的份上也沒怎麼為難他,倒是楚崢真的沒處躲去,他是真沒見過這麼能喝的,幾瓶酒下去就差沒求饒了。
結果那幫裝修工倒是對他挺佩服︰「楚老板是實誠人,喝酒也特別爽快,我們就喜歡你這種朋友。」
楚崢哭笑不得,一頓飯局散了,回頭就沖進洗手間吐了個昏天暗地。
「哎,做人不容易啊!」楚崢趴在洗手台邊感慨。
唐冶說︰「你開車來的吧,要不我送你回去?」
楚崢擺了擺手︰「走回去算了,沒多遠路……」
于是他和唐冶分別,走走停停,結果竟然在路上看見譚宇,他站在不遠處的路邊,不知道是在等什麼人,楚崢停下腳步,觀察了一下他,不一會兒來了一輛車在他面前停下,譚宇坐了上去,車子開走。
楚崢愣了一下,急追幾步,仔細辨認那輛車的車號,總覺得很熟悉。
他認真回想了一下,發現是董少卿的,楚崢猶豫了一下,考慮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陳啟均,最後還是給陳啟均打了個電話。
陳啟均表示知道了,又說︰「你還在那條街上?正好,我認識個人也在那兒,我讓他送你回去。」
楚崢正想說誰啊,對方已經掛了,沒一會兒旁邊停下一輛車。
楚崢回頭一看,發現是沈澤,他有些吃驚︰「你怎麼會在這里?」
「陳啟均找我聊了聊,」沈澤的神情有些疲憊,「你上來吧,我送你回家。」
「你和他有什麼好聊的?」
沈澤看了他好一會兒,說︰「他懷疑我有天會害你。」
夜風倏然輕拂,吹得楚崢頭發揚起,他站在街邊,和沈澤對視良久,有點被這句話驚住了。
楚崢心里有點亂,他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這個對話實在太詭異了︰「你都知道了什麼?不,陳啟均都跟你說了什麼?」
難道陳啟均知道了他的秘密?
不可能,這件事情他跟誰都沒有說過,不是因為不能說,而是怕說了別人不會相信,但陳啟均又是怎麼知道的?
「你幫他查程鵬的電話記錄的時候,特地翻看過我和他的通話記錄,被他發現了。」
楚崢愣了一下,確實是這樣,他以為這個事情陳啟均並不會知道,沒想到他如此敏感,不過他也沒有要刻意隱瞞這件事,如果沈澤真在背地里做了什麼動作,就算被陳啟均發現,也與他無關。
「你如果對我有什麼懷疑,你可以來問我,我不會瞞著你的,」沈澤說,「你之前關監獄里那段時間,不少人存了心思要害你在里邊出不來,我就找了我爸,想讓他幫你一把……」
「你爸是誰?」
「沈德江。」長德集團的董事。
「……」
「不然你不會這麼快就從里面出來,我沒告訴你這件事情,因為我覺得沒什麼可說的。十五年前他拋棄了我媽,娶了別的女人,後來我媽嫁給了我現在的父親……雖然現在日子過得並不好……但,算了這個事情我不想說,」沈澤有些心煩,微微別過頭去,拿手抵了下嘴角,「我爸的兒子,就是現在長德集團的少董事……他比較不爭氣,我爸就想讓我回去幫他,因為他之前幫了你,我就去幫他和顧乘新談了筆生意。程鵬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這件事情,所以打電話給我,想讓我撤掉那個招標計劃,我說我幫不了他,讓他去找別人,就只是這樣。」
「真的是這樣?」楚崢說。
「那你還想怎麼樣?」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
「我覺得我得和你解釋,因為你這段時間實在太不對勁,如果你是因為這樣的事情而跟我疏遠,我覺得非常不值……」
「你有什麼證據?」
「這還要什麼證據?需要我拿一張親子鑒定給你看?」
楚崢︰「那你跟那個陳教授是什麼關系?」
「我的工作是他給我介紹的,我只是想謝謝他。」
「……」
「我不會,」沈澤說,「你相信我,不管你從前或以後經歷了什麼,害你的那個人都不可能是我。」
楚崢陷入了沉默。
不一會兒,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是陳啟均發來的短信︰沈澤這個人,我幫你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