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楚崢話音剛落,屋子里緊接著闖進一幫人來,很快將房間里塞了個滿,董少卿也被他們死死地壓住。
楚崢︰「……」
楚崢被沈澤扶起來,拽到了一邊。
「誰的人?」楚崢低聲問他。
「我爸。」沈澤亦是小聲回答了他。
楚崢這下看出來了,那些全是沈德江的人,其中一個他還見過,就是那天在賓館門口差點和他吵起來的那個。
沈德江這是怕自己攪黃了他的生意,所以干脆派人跟過來盯著他?
而且他竟然還知道光暗地里盯著楚崢沒用,還要正面接觸,別人接觸都不行,通過自個兒兒子才是最方便的途徑。
這人還真是夠狡猾的,為了一塊地皮拼成這樣也是楚崢生年所未見,難怪長德短短幾年功夫就能在商界闖出那麼大一番成就,跟沈德江這人的性格手段還真月兌不了關系。
「不是讓你別管,你跟過來干什麼?還帶了這麼多人?」楚崢擔憂地問他。
「他們是路上踫見的,我不可能放你不管,這太危險了,沒有他們,我今天也會跟著你。」
沈澤一邊小聲說著,一邊給楚崢的額頭止血,旁邊立刻有人貼心地給他遞來了藥箱和紗布。
楚崢一時也沒話說了,早上出門還以為沒吵到他,原來他只是裝睡而已。
楚崢忽然覺得,他真的該慶幸還好沈澤沒有從小跟著沈德江長大,不然他現在要是和沈德江那老狐狸一樣變成個小狐狸,那還真夠叫人頭疼的。
不過現在看來,沈澤這個人的脾氣,也是有一部分遺傳了自己的親爹,執著又有點愛認死理,楚崢覺得自己可能以後都沒辦法指望能讓他明白,其實他們兩在床上的位置,偶爾也可以對調個個兒什麼的。
這簡直快要成為堵在楚崢心中的一個痛。
罷了罷了,反正也就是這麼個樣兒,楚崢算是看透了,得過且過吧就。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沈澤幫他包好了傷口,一邊問他。
「帶……董少卿見董爺吧。」楚崢在一屋子不明意味也或許根本就沒有任何意味的眼神注視下,不大確定地說。
沈澤把他攙起來,後面立刻上來幾個人給他們開路,還有人幫著把撞壞的房門架到了一邊,以方便走路。
楚崢頭一次通過別人來享受這種待遇,心情格外復雜,他看了看沈澤,沈澤也無奈地了看他。
兩人都知道彼此想說些什麼,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走出賓館,楚崢視線只覺得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一閃,他心頭一動,忙追上去,跑了幾步,卻發現對方已然消失了蹤影。
「怎麼了?」沈澤問他。
「沒什麼。」楚崢皺眉搖了搖頭。
**
有沈德江的那一幫人護送,回去的路程倒還挺順利,他們直接載著楚崢他們,把車開到董爺所在的醫院,然後把他們放了下來。
董少卿形容狼狽,眼眶泛紅,事到如今他倒是沒了剛才那幅喪氣樣子,似是想開了,一路安安靜靜地跟著楚崢去了病房。
「進去吧,」楚崢說,「你大概還能見他最後一面。」
董少卿神思恍惚地推門進去。
楚崢沒有跟著進去,他一直站在門口,听著門里的動靜,看著醫院雪白的房頂,和外面來來去去的行人。
不一會兒,病房里頭忽然傳來了一陣壓抑的哭聲。
董爺最終是走了。
他留著那一口氣,大概就是為了能見董少卿這不成器的兒子最後一面。
可憐天下父母心。
現如今董爺不在了,董家徹底沒落,以後這世道上,可能再也沒有屬于董氏的一片天,往後多少人該黯然神傷,又有多少人該拍手稱快。
楚崢一直靠在牆邊發著愣,直到有人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一看,發現是沈澤。
「回去吧,」沈澤擦了下他的眼角,溫和地勸他,「別難過了。」
楚崢抬手抹了下臉,才發現自己流了好多淚。
他點了點頭,和沈澤一起走出醫院。
之後陳啟均的喪事讓楚崢一個人給包辦了,當天遺體火化的時候,來的人也不多,畢竟董家還有另外一場白事要辦,不過那些人走得走散的散,董爺的靈堂前也並沒有顯得多少熱鬧。
董少卿一個人撐不起一個董家,他每日形容憔悴,奔波在殯儀館和董宅之間,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他似乎已經決定不再逃避這件事。
那天董爺的遺體告別會,楚崢也去了,他站在人群最末端,低調地走完一切該走的程序,正打算默默離開,忽然被董少卿叫住了︰「楚崢,你等一會兒。」
楚崢說︰「少董有什麼事?」
董少卿取下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鏡︰「有空嗎,我們聊聊?」
兩人在殯儀館門口隨處尋了個地方坐,董少卿點了根煙,抽了半天,忽然說︰「你信嗎?我忽然覺得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有報應的。」
楚崢說︰「少董為什麼忽然這麼說?」
董少卿笑了笑︰「不用這麼叫我,我現在什麼都不是,過段時間,等我把手頭的事情解決了,我會去自首,我已經對不起我爸,不能再對不起自己。」
楚崢欣慰地呼出一口氣,也不能當著他的面說你能這麼想挺好的,只能緘默了一會兒,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問題︰「這事情,到底是誰的主意?」
董少卿掐滅了煙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是一個叫譚宇的人。」
「你知道他?!」
董少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怎麼,你也知道?」
「知道一點。」
「他有些邪門歪道的本事,還會算命,我讓他算過,覺得挺準的。」
楚崢一下子坐直了。
「有段時間他找到我,說要給我多算一卦未來的命數,不過那個時候被陳啟均發現了,他特地來提醒我,要我不要和這個人走的太近。」
什麼算命,不過是仗著自己比別人多活了一輩子,口出妄言來博人眼球,這譚宇到底有什麼目的?
「那後來呢?」楚崢問。
「後來就是我和我爸鬧了點矛盾,我對他不滿,他扣了我的人,我正著急,然後譚宇就來找我了,跟我說再這樣下去,我早晚有天我會被我爸逼得走投無路。」
「然後你就听了他的?」
董少卿冷笑了一聲︰「現在想起來這人確實沒安什麼好心,也罷,不管他有什麼目的,我要先弄死他再說。」
楚崢仔細一琢磨,覺得自己前世確實和這譚宇並沒什麼交集,再想那天譚宇和楚崢表明了身份以後,似乎也再沒任何響動,不像是特地沖著他來的。
這個譚宇,如果說是和什麼人有恩怨,那首當其沖的想必就是董家,不然董家也不會因為中了他的計而落得如此下場,但楚崢還是覺得要對此人多加提防。
想到這里,楚崢勸他︰「你千萬別輕舉妄動,這人既有這樣的本事,那他一定不好對付。」
「無所謂,」董少卿說,「反正我現在什麼都沒了。」
楚崢搖了搖頭︰「程鵬現在在哪兒?」
董少卿怔了一下︰「我爸早就把他送去了國外。」
「那不就結了,」楚崢說,「你只要活著,以後就還能好好過日子,董爺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董少卿沉默了。
楚崢拍了拍他,站了起來︰「你自己好好想想。」
「也許你是對的,」董少卿抬首看了看他,忽而笑著感慨,「人哪,就是不能做太多的壞事……楚崢,你說我為什麼我沒有早點認識你?」
楚崢笑了笑︰「我們認識的也夠早了,不過那又能怎麼樣呢?」
「是啊,那又能怎麼樣呢?」董少卿嘆了口氣,將視線轉向一邊。
**
董家的事勉強算是告一段落。
轉眼王悅就快要高考,他快被學校里的一模二模三模給逼瘋了,原本成績已經提高了不少,但最近由于壓力太大,這幾次考試成績出來,一朝又回到了解放前,班主任只好又打電話給楚崢打小報告。
楚崢最怕的就是接到老師的電話,但又不能不去,他只得硬著頭皮去學校,最後不出意外地沾了一腦門的口水,灰頭土臉地拎著小兔崽子的衣領回了家。
一進家門,楚崢就「砰」地把門關上了。
王悅最近也學滑溜了,一旦楚崢黑臉,並且有對他動手的跡象,他就會開始抱著頭鬼哭狼嚎,只要在地上多打幾個滾,沒過多少時間必有人會來救他。
「算了算了,」沈澤果然來了,他一把奪過楚崢手里的木頭衣架,跟他說,「考試發揮失常,那是難免的事情,你不能總給他那麼多的壓力。」
「沈老師……」王悅過來拽住沈澤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我已經盡力了。」
沈澤無奈地說︰「你要不別住學校了,過兩天搬我那兒去住,我到時候再給你補補。」
「這樣不太好吧?」王悅怔了一下,扭頭看楚崢。
楚崢冷著臉說︰「你也知道這樣不好?知道不好就別答應。」
王悅︰「……」
沈澤說︰「沒事,我媽挺喜歡他的,他在還可以多陪我媽說說話。」
王悅就這樣暫住到了沈澤家,因此而麻煩沈母,楚崢總覺得心里很過意不去,也只能一天到晚地往沈澤家跑,多給沈母送些吃的喝的用的。
那天楚崢留在沈家吃飯,正搬了把凳子在廚房里幫沈澤剝豆子,沈澤忽然在他面前蹲下了來,說︰「楚崢,我有個想法。」
「什麼想法?」
「我們覺得我們也不能總這樣下去,不如我找個時間,把我們的事兒跟我媽說了……」
楚崢手下一顫,有兩顆豆子順著地板「咕嚕嚕」滾去好遠。
「怎麼樣?」沈澤試探著問他。
「不怎麼樣,」楚崢過去把豆子撿了回來,重新坐回到小凳上,面無表情地說,「我覺得這事情還是永遠也別告訴她,沒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