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斷一份情是不容易的。
其實情哪里可以了斷?人只要活著,那份情就永遠不會忘卻。
聰明的人,漸漸淡化,愚蠢的人,在心底發酵,越來越濃,濃成高度酒,醉死自己。
蘇小吉是那種人?
他算不上一個愚蠢的人,可是也絕非那麼聰明,他只是普普通通的蘇小吉。
第二天一早,他們就告別了慕容山莊。
當遠離了那個地方,回首之中,他竟然無限的傷感。
人非草木,總舍不得那點過去,可憐我們那點過去,對自己來說比天高、比地厚,對別人來說,微不足道。
杏兒看出了他的傷感,卻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在她的眼里,蘇小吉本應該幸福的,有了張麗麗那樣漂亮的老婆,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更何況,他還有另外一個女人︰李芳芳。
杏兒有杏兒的心思,即使她只是一個丫頭,但是有誰能說丫頭就不可以有自己的心思、有自己的愛?
‘丫頭’這個身份多少使她有點自卑,跟自己的小姐張麗麗和杭府第一樓的大小姐李芳芳比起來,在身份上她是沒有優勢的,但誰又知道對男人來說,女孩子弱勢的身份會讓他更加疼惜?
所以蘇小吉看她的眼光,總多一份不一樣的溫柔。
他雖然沒有說出來,她卻感覺的到。
他之所以沒有說出來,也許有他自己的考慮,他已經有了兩個女人,怎麼可以在辜負第三個女人?
一份情的逝去,對他打擊很大,現在的蘇小吉,既不想做什麼英雄,也不想管任何是非,什麼血劍、什麼華山派,管他什麼事呢?他要做的,就是和李芳芳一起過平平淡淡的日子吧。
他要回去那個村子。
李芳芳一定在那里等他等急了。
他錯了。
他回到那個村子的時候,村子里已經沒有一個人,發生了什麼事情?
芳芳呢?
他在那里找了很久,沒有發現一點蛛絲馬跡,于是他抱著最後的希望去杭府第一樓,也許,芳芳回到了李東坡那里。
杭城還是杭城,沒什麼變化,唯一的變化就是滿大街都是貼的「任東洋個大壞蛋是血夫人」那張告示。
不用說,這還是尤四娘他們干的,尤四娘呢?是不是還在煙花胡同老槐樹的院子里?
他們急忙趕去,途徑杭府第一樓,杭府第一樓,繁華如舊。
他們只是看了一眼,就匆匆而過,徑直去了老槐樹的院子。
院門緊關,院子里根本沒有人在。
他推門進屋,屋子里的家具落滿了灰塵,顯然好幾天沒有人來過了。
人呢?馬艷艷呢?難道馬艷艷也不住這里了,這可是她的家啊。
第一時間,他們又去了杭府第一樓。
沒有人注意他,也沒有人招呼他,就連門口那兩個守衛也不搭理他們,好像他們就是空氣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看不見自己?
就算看不見自己,那杏兒呢,難道他們連杏兒也看不見?
不管他們,既然沒人理,就直接進去。
里面的媽媽、小翠、蓉姑娘們在招待著彼此的客人,可是沒有一個人搭理他們,這到底怎麼回事?
難道他們真的看不見他們倆?
那些嬉笑的客人,上上下下,似乎也當他們倆是空氣,連看都沒人看他們一眼。
蘇小吉搖搖頭,問杏兒道︰「他們看不見我們?」
杏兒也搖搖頭,她顯然也不知道。
蘇小吉問道︰「他們是不是都是瞎子?」
但是顯然,那些人沒有一個瞎子,瞎子是不會那麼熟練的走路、喝酒、接客、說笑,還有那些閃著光澤的眼珠,都不是瞎子具備的特征。
既然沒有瞎子,為什麼好像當他們是空氣?
就在這時候,李東坡帶兩個手下下樓而來,蘇小吉終于遇到了熟人,他走向前去,喊道︰「李先生••••••」
可是李東坡好像沒有看見他,卻和別人打起來招呼︰「王老板,您走好••••••喲,馬先生,歡迎你到來••••••」
蘇小吉不禁自語道︰「難道我們在做夢?」
他問杏兒道︰「我們是不是做夢?」
杏兒在他手上擰了一下,問他道︰「疼不?」
蘇小吉感到疼。
感到疼那就不是做夢了,既然不是做夢,這發生的事情豈不是太怪了?
就在這時候,他終于又看見一個人,看見了這個人,他幾乎高興的跳了起來,因為他就是來找她的。
他看見了李芳芳,原來她果真回來了。
蘇小吉激動的走了過去,抓住她的手道︰「芳芳••••••」
可是他立馬驚呆了。
因為對方立即將手從他的手掌里抽了出來,還驚恐的道︰「有鬼,有鬼抓我的手。」
芳芳一旁是丫鬟小雨,小雨立刻安慰芳芳道︰「小姐,大白天的,哪里會有鬼?」
蘇小吉在芳芳的眼前擺擺手,她似乎一點也沒察覺。
他又拍了一下小雨的肩膀,道︰「小雨••••••」
小雨也立刻跳了起來,大喊︰「誰?誰拍我的肩膀?」然後她大叫一聲︰「有鬼啊。」
接著,他們拉著手,就上樓去了。
杏兒驚恐的道︰「蘇、蘇公子,咱們是不是到了鬼窩了?」
她顯然很害怕,因為她已經不自覺的拉住了蘇小吉的衣角。
蘇小吉問她道︰「你去過亂葬崗沒?」
杏兒搖搖頭。
蘇小吉問道︰「你不是天天跟著張麗麗嗎?沒跟她去過亂葬崗?」
杏兒搖搖頭,道︰「沒有,她不叫我去那種地方••••••」
看來張麗麗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壞,她雖然是血蝴蝶中一員,不過對待自己的貼身丫鬟,還是很不錯的。
蘇小吉道︰「不要怕,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蹊蹺,大白天的哪里會有什麼鬼?」
他堵住了樓梯口。
若那些人看不見他,那麼自然上樓的時候就會往他身上撞。
但是,他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因為他們確實就往他身上撞,一個人被蘇小吉撞倒在地,還自語道︰「怎麼回事呢?怎麼樓梯口好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他站起來,又走了過去。
這次蘇小吉急忙讓開。
一定有蹊蹺,世界上哪會有什麼鬼?
若是有的話,一定是他們在搞鬼。
不過他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說一個人兩個人看不見他們,那還情有可原,可是這麼多人都看不見他們,實在沒法解釋。
若說是李東坡搞的鬼,那些客人又怎麼會听他的話?
難道自己真是鬼?
可是明明自己活著,杏兒也活著,怎麼會是鬼?
難道是自己的夢?
這如果是夢的話,那這夢也未免太過真實了。
他們倆從樓下到樓上,甚至走進杭府第一樓的天字號房間,都沒人理他們,好像他們空氣。
他們悻悻下樓而來。
杏兒有點惱怒,這是怎麼回事?
她這一輩子也沒有遇到這麼奇怪的事情,下樓的時候,她看見一個客人在那里喝酒,正好伙計給他上菜,是一盤又肥又香的烤鴨,剛放進桌子上,她就拿了去,看看那人有什麼反應。
卻見那人驚訝的道︰「我的烤鴨呢?明明剛剛在這的,怎麼沒了?」
而蘇小吉呢,已經掀翻了一張桌子,卻見桌子邊的客人怒道︰「小二,桌子怎麼倒了?」
蘇小吉和杏兒不得不相信自己遇到鬼了,或者說,他們倆才是鬼。
遇到這樣的事情,實在叫人受不了,他們倆一刻也不想停留,就出了杭府第一樓。
樓邊坐著一個道士。
道士在喊著算命驅邪。
蘇小吉走了過去,道︰「算命。」
就听見道士道︰「公子要算什麼?姻緣?事業?財運?」
听他這麼一說話,蘇小吉露出了笑容,總算有人能听見自己說話,那就證明自己不是鬼了。
他問道︰「你看看,你面前是不是杭府第一樓,這里面的人可都有點怪。」
道士看了看他,好像看到了怪物一樣,問他道︰「哪里有樓?」
蘇小吉指著杭府第一樓高大的建築道︰「這不是樓嗎?」
道士道︰「沒有啊,一片墳地而已。」他還問蘇小吉道︰「公子開什麼玩笑啊,別說是樓,就是連個茅草房也沒有啊。」
杏兒問他道︰「你沒有看見樓?」
道士道︰「沒有。」
他們兩個再次驚訝,明明一坐酒樓就在面前,他怎麼說沒有?
過來一個小孩子,小孩子只有七八歲,七八歲的小孩總不會說謊吧,所以他拉住小孩子問道︰「小弟弟,你看前面這座酒樓有幾層?」
他不直接問「你看見看不見這座酒樓」而是直接問酒樓有幾層,以小孩子們的智商,要是能看見樓,肯定要數一下幾層的。
蘇小吉還專門哄他道︰「你要是數對了,我就請你吃糖。」
可是小孩子的回答確實叫他們失望又吃驚,小孩子答︰「哪里有什麼樓啊,你是個胡說八道的叔叔。」
小孩子說完,撅著嘴蹦蹦跳跳走遠了。
如果沒有酒樓,那麼剛才他們在哪里?
杏兒的手里還拿著那只烤鴨。
蘇小吉一把拿過,對道士道︰「這烤鴨你看看香不香?」
道士怒道︰「你發什麼神經?你手里空空的,連個鴨毛都沒有。」他搖搖頭,道︰「沒功夫听你瞎扯。」然後拿起他的幡,走了。
蘇小吉和杏兒都驚呆了。
他看了看手里油光光的烤鴨,這不是烤鴨是空氣?
他咬了一口,很香。
杏兒也咬了一口,很香。
明明就是烤鴨嘛,但是這到底怎麼回事?
這一切都太奇怪,明明的一座酒樓,卻說是墳地,明明遇見李芳芳,她卻不理自己,明明那麼多的人,可是一個人都好像沒看見自己?這、這未免也太離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