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未來的導演 第七十章 安妮就是朱諾

作者 ︰ Jane Eyre

大廳的暖氣已經開到最大,可蘇頡依舊感到寒冷。一滴被冷空氣逼出的汗珠,帶著寒意從頭發里冒出,在額頭表面劃出一個長長的符號;沒有任何意義,只是帶來了單純的冰涼觸感而已。

蘇頡凝視著面前的女孩,紅色外套和棕色條紋毛衣遮掩了她姣好的身材,白皙的皮膚和濃密的睫毛都令她楚楚動人,一頭栗色微卷長發拍打著縴瘦的雙肩,還有那雙會說話的眼楮︰明亮的瞳仁,叫讓分不清楚,那到底是淺灰色,還是淡栗色——大概會隨著女孩的心情而變化,就像她的皮膚一樣,時而白的像是羊脂,時而又會沾染上一種淡淡的玫瑰紅。

蘇頡不知道曾經引發過一場戰爭的美女海倫到底長成什麼模樣,但看到站在面前的安妮,他覺得海倫也不過是如此,甚至遠不如安妮來的親切。

這是我的女孩!他對自己說。

內心的渴望就像沸騰的開水,無法抑制的頂開了心底深處的某個閥門。**開始蒸騰如煙的噴薄而出,挑起了他內心每一寸的渴望。

他想到他曾經一邊讀書,一邊**著女孩的頭發;想到了女孩曾經靠在他的肩頭,一臉沉醉的望著天空;想到了他們一起過生日,將彼此生日的中點當作兩人共同的生日,將女乃油抹在對方的鼻尖——這溫馨的畫面攪擾著蘇頡的心,他突然發現自己是自私的。

口口聲聲說不需要安妮參演朱諾,但潛意識里,蘇頡卻早已將她當成朱諾的不二人選。

「哇奧!」

一聲女孩子特有的驚呼打斷了蘇頡的思緒,他從幻象中清醒過來,下意識的皺緊了眉頭。這是米莎巴頓的聲音,她早已知道一切,同樣的紅色外套說明了許多問題。

「你怎麼來了?」他說,語氣帶著明顯的訓斥,但在尾音的位置,卻不經意的流露出一抹溫柔。

安妮沒有如蘇頡想象中的那樣露出怯懦的表情,她一臉微笑走到椅子邊,優雅的將皮椅子抽出半截,然後側身坐下。

「你不是在面試女主角嗎?所以我來了。」安妮的回答非常簡單,卻同樣堅定,讓人找不出句子來反駁。

氣氛一下凝滯了起來,男孩與女孩對視著,靜靜的捕捉著彼此的視線。當視線在半空踫撞,生出看不見的火花時,兩人突然同時一笑,嘴角蕩漾著完美的弧線。

「不!我不同意你演朱諾!」蘇頡說,「你不能用的職業生涯來和我一起賭博,杰拉德和凱特不會同意的。」他依舊堅持著自己最初的想法,即便那可能違背內心,可那又如何?人類不是天生就是一種虛偽的生物嗎?

安妮打斷了蘇頡的話︰「事實恰恰相反,他們同意了。如果不相信,你可以給杰拉德打電話,他會告訴你的。」

蘇頡知道安妮不會無的放矢,也知道自從杰拉德和米歇爾和好後,老律師的性格就出現了巨大轉變,他不再如一個虔誠到極點的天主教徒似得苛刻的要求子女,而是給予他們更多自由選擇生活的權利。

這本無可厚非,但蘇頡卻仍不同意安妮同他一起去冒險,他害怕自己會輸,更加害怕安妮無法成為前世的那個安妮。但他卻忽略了一點,現在的安妮是活生生的坐在他面前的一個人,而不是那個凝聚在記憶中的,令他沉迷的影子。

她早已經月兌離了蘇頡記憶的軌跡,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

「你的演技不過關,氣質也和朱諾有一段差距,身高不符,相貌也不符,我不會讓你出演朱諾。」蘇頡違心的說,事實上,在他的頭腦中,朱諾-麥高夫的相貌,已經模糊不清。

她不再是一個1米60不到,長相普通,身材普通的機靈女孩,而變成了一個有著驚人美麗的女孩。這真是太恐怖了!

蘇頡覺得自己的信心在動搖,就像根基被腐蝕的大樹,一片又一片的枯黃樹葉從枝頭的尖端墜落,就連那些粗壯的樹枝也給人一種搖晃的感覺。

「總之我不會同意你出演朱諾的!」蘇頡繼續著最後的堅持,他擁有自己最後的尊嚴,不到心靈防御完全被擊碎,他不會妥協,也不願妥協。

「你們認為呢?」安妮不再糾結于蘇頡,而是將視線投到了加里和米莎的身上。瞬間,她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不再光彩奪目,卻時時刻刻透露著玩世不恭的狡黠。

「嗨,伙計們!我相信我能演好朱諾!你們應該支持我!」

老頭加里重重咳嗽了兩聲,直到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他的身上,這才開口說話︰「我認為安妮能夠出演朱諾……」

蘇頡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不,她和朱諾差距太多!」

「真的嗎?你是這樣認為的嗎?」加里轉過腦袋,嚴肅的望著蘇頡,「你應該問問自己,心中的朱諾到底是什麼樣,是不是不可改變的。後再說這句話。」

蘇頡陷入了沉思,大腦的溝回里,某種液體在跳動,從深邃到淺薄,它越過了一個又一個縫隙。

「蘇,安妮她可以的,你應該相信她,她為此做了很多努力。」米莎插了句嘴,她的眼楮在陰影里閃爍,水汪汪,像是噙滿了淚水。

「安妮在拍攝公主日記的間隙就開始揣摩朱諾這個角色,她從你的電腦里將劇本偷偷下載出來,每天晚上都在研究,為了達到你的要求,她吃過的苦是你所想象不到的。」

米莎的手掌輕輕放在蘇頡的肩頭,「所以朱諾必須是她,她必須是朱諾,她和這個角色已經融為一體,再無法分離。」

蘇頡凝視著安妮,他妄圖從女孩水汪汪的眼楮里看出一絲怯懦的痕跡;他妄圖利用自己敏銳的嗅覺讓謊言無處藏身;他妄圖讓女孩退卻;但最後他失望了。女孩眼神倔強的始終如一,蘇頡從那雙不知是淡栗色還是淺灰色的眼楮里,看到的也唯有堅定而已。

「迪斯尼的合同怎麼辦?他們會任由你隨便接電影嗎?」蘇頡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你應該知道出演朱諾就意味著顛覆自己形象。是的,這個世界上有太多顛覆形象而成功的例子,但同樣,失敗的例子更多。你願意冒險,杰拉德和凱特也支持你,但迪斯尼呢?他們同樣嗎?」

安妮用右手捂住嘴巴,她從蘇頡的眼神中看到了冰山的融化,看到了某種強烈的意志正在被瓦解,她興奮的不能自抑,淚水瞬間充盈了眼眶,令那雙本就水汪汪的大眼楮,更顯得嫵媚動人。

「迪斯尼確實不可能同意我出演朱諾。」安妮說,蘇頡松了口氣,接著便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涌上心頭。

這是什麼?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還是我真的從最開始就希望安妮來出演這個角色?一瞬間,蘇頡迷茫了。他坐在椅子上,周圍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他覺得自己就像正身處在荒島的中央,四周是一望無際的黑色海水。

他想要呼喊,卻發現氣息被完全卡在喉嚨的底部,只能發出一聲聲模糊的、低沉的「絲絲」的聲音。

「所以我並沒有和迪斯尼簽約,我推掉了合約。現在我沒有任何公司,是個自由的演員。我有權利決定自己出演的角色。」安妮調皮的眨了眨眼楮,目光中凝聚著女孩自己特有的溫柔與朱諾特有的狡黠。

在這一刻,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仿佛交融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新人人物,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孩。

蘇頡的眼神一亮,接著嘴角蕩出了一條弧線︰「我還能說些什麼呢?」他笑了笑,目光從加里和米莎的身上一一跳過,「你們應該早知道她會來了吧。」

老頭和米莎同時低垂著腦袋,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但蘇頡從兩人的嘴角看到了調笑的痕跡,他無奈的擺了擺手︰「好了,不用裝了。」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安妮的身上,眼神溫柔的不可思議︰「謝謝你安妮,謝謝你的付出,謝謝你能來這里參加面試。」他的聲音哽咽,不得不依靠深呼吸來調整。

胸口的大幅度起伏之後,平靜回到了蘇頡的身上。他笑著說︰「我只想說,我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朱諾了。」

「你還沒有。」安妮插了句嘴。

「怎麼?難道你反悔了嗎?」蘇頡差異的問。

「不,我可沒有反悔。」安妮說,「你還需要和我的經濟人打交道,我現在可是最紅的新人,片酬不低哦。對了,米歇爾那個家伙就是我的經紀人。」

蘇頡重重的一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他終于明白安妮嘴角跳動的笑意是因為什麼了,米歇爾-海瑟薇?那可是個難纏的角色。

蘇頡開車從貝利凱爾拉山莊向紐約市中心駛去,通過後視鏡,他看到了一張冷峻的臉,海瑟薇家族標志性的大鼻子和深邃眼眶說明了這個坐在車後男人的身份,米歇爾-海瑟薇,海瑟薇家族最怪異的男人。

海瑟薇家最令蘇頡難辦的人除了安妮,就是米歇爾了;所不同的是,安妮對于蘇頡的情感是依戀,而米歇爾則是**luo的敵視了。這種敵視並沒有因為米歇爾和杰拉德的和好而有所緩和,反而有越發尖銳的趨勢。按照米歇爾私下的話說就是︰蘇頡那個混蛋奪走的我的妹妹。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事無定式說的就是這樣。

車上只有他們兩個人,蘇頡不知道面對米歇爾應該如何展開話題,米歇爾好像也沒有說話的意思,狹小的空間內保持著詭異的寧靜。這種寧靜一直維持到汽車駛出了莊園。

「打開車窗好嗎?」

「哦,好的。」

米歇爾的突然開口讓蘇頡受寵若驚,他手忙腳亂的按下了車窗的開關。一道清醒的空氣伴隨著冷風吹入車內,攪動著車里渾濁的空氣開始循環,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減弱了不少。

從山巔一路駛下,兩旁的油菜花田在眼前倒流,帶來了空曠的感覺。也許是最新的品種,綠油油的油菜花在風中搖曳,絲毫沒有對于嚴寒的畏懼。

「那個,關于安妮……」

「我現在不想談論這個,先把我送到目的地,然後再談!」

蘇頡本想乘著氣氛的緩和與這個一向看他不順眼的男人聊聊,但米歇爾顯然沒有這樣的打算,他粗暴的打斷了蘇頡的話。

汽車臨近市中心,空曠感覺逐漸消失,樓房的密度增加,路面也開始變得平坦起來。一座座高樓聳入雲間,就像一根根直插入天際的柱子。

公交車在他們身邊穿過,蘇頡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車路線比鄰公交電軌。那不是一個好主意,人們總是對那些漂浮于城市半空中的電線深感恐懼,就像密密麻麻的蛛網,將他們束縛在地面上。

是的,軌道無處不在,令人不安。

天空飄起了雪,雪花就像剛過不久的聖誕節的銀色紙屑,飄滿天空,鋪天蓋地。松軟的雪片灑落在曼哈頓的冷凍街道上,被路過的行人和汽車踩成了一片片灰白色的雪漿。

雪花不偏不倚的向每一輛行駛在商業街上的轎車和那些聚集在曼哈頓高樓陰影里的貧民區的木柵欄飄去,就連蘇頡的汽車也沒有逃過一劫。

也許白色的綿軟物會將汽車面表沖刷的干干淨淨,但蘇頡依舊謹慎的開啟了雨刷,以防止霜凍模糊了他的眼楮。

按照米歇爾的吩咐,蘇頡將汽車停在曼哈頓哈姆萊河邊上的一家紋身店旁,幸好這條街區有臨時停車點,不然蘇頡還必須找一個停車場,那是一件艱難的事情。

全世界的紋身店都有各自不同的標志,這家名叫尼克哈姆萊的小店也不例外。門口的招牌上除了標注了店名和一些輝煌歷史之外,還有一個藝術化的女人腰的形象,腰上瓖嵌著一朵不成形狀的梅花。

那是什麼?蘇頡並不知道。他跟著米歇爾走進店門。

雪花落在他們的身上、頭頂,但剛一進門,就被暖氣的溫度所融化。

「嗨!米歇爾,你來了!」一個黑人上來就給了米歇爾一個大大的擁抱,他則報之以微笑,這是蘇頡所僅見的冰封融化,他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嗨!吉米,看看這該死的天氣,我被淋了個透!」米歇爾像個外向的男人似得抱怨著。

「我看見兩只鵝被大學掩埋。」那個被叫做吉米的男人開玩笑說。

「氣象預報說明天還是這種天氣、後天也是、大後天還是,天啊!我真應該搬到佛羅里達。」另一個白人男子也在開著玩笑,看的出來,米歇爾是這里的熟客。

沒人理會蘇頡,他就像個木頭樁子似得站在原地,唯獨眼楮在上下打量著整個紋身店。

和想象中的不同,這里的光線並不昏暗,窗框上按照著百葉窗,此刻正打開著,清新的空氣從縫隙中竄入,調和了暖氣的沉悶。

前台的牆壁被刷成藍色,表面點綴上彩色的氣泡,牆角的上沿掛著一台電視,電視里正在播放著一款訪談節目︰幾個西裝革履的專家湊在一起分析公主日記成功的原因——能有什麼原因,不過就是好看而已。

「撲哧!」蘇頡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听到一個帶著金絲邊眼鏡的「博學人士」正在試圖從美國歷史和人文的角度來分析公主日記的成功。

他認為那是英國貴族殘留的階級意識在作祟。天啊!這是哪里來的專家啊!蘇頡想。

「蘇!你在干什麼!還不進來!」

耳邊突然想起了米歇爾的催促聲,蘇頡突然想到了來這里的目的。當然,來紋身店除了紋身還能干什麼。

在黑白相間的瓷磚鋪設起來的門廳那頭,一條鋪好紅色地毯的走廊通向內室。米歇爾正在內室門口對他招著手,一臉的不耐煩。

「哦,我來了!」

蘇頡應了一聲,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向米歇爾,他覺得周圍充斥著異樣的氣息,一道道不懷好意的審視目光刺破他的皮膚,令他感覺不安與惶恐。

室內終于與蘇頡的想象吻合,大片的陰影中搖曳著昏暗的燈光。蘇頡學著米歇爾的樣子,趴在一張令人產生無限遐想的紅色皮具上。後背的衣服被撩起,一種類似酒精抹身的冰冷觸感侵蝕著他的後背皮膚。

「我叫吉爾維斯,是一名紋身師。你不用緊張,放輕松。保持肌肉的放松狀態。」一個溫和的女聲在蘇頡的耳邊響起,濕熱的氣流撞擊著他的耳垂,刺激著感官發出令人羞愧的反應。

蘇頡覺得自己的臉一定紅的就像熟透的隻果。

「哦,好的。」他應了一聲,不再言語。

那個自稱吉爾維斯的女人將針尖抵在蘇頡的背上,隨著針尖在皮膚一進一出,蘇頡感受到了一種麻麻的感覺。電動的針尖扎入真皮,發出柔和的嗡嗡聲,舒適的感覺令人上癮。

蘇頡忍不住發出暢快的申吟,他感覺到針頭潛入皮內釋放顏料時帶來的嚙咬感,酸酸麻麻的美妙的如同身處幻境。

突然,蘇頡耳邊傳來了米歇爾的聲音︰「你知道嗎?蘇,紋身的目的絕不是為了美,而是為了信仰。」

「什麼信仰?」蘇頡開口問。他感覺到背後的圖案正在逐漸成型。耳邊傳來陣陣笑聲,那是女子的笑聲。

「人類在自己的皮膚上紋身,忍受著修飾**以及改變外觀帶來的痛楚,只為奉上局部的身體作為祭品。」一個女聲在解釋,蘇頡知道那是吉爾維斯的聲音。

米歇爾的很快證實了蘇頡的猜測︰「你是這樣認為嗎?吉爾維斯小姐。」

「不。」女人的回答出乎意料,「那是瘋子的認識。」

米歇爾笑出聲來,不過很快笑聲就戛然而止,」蘇,讓我們來談談安妮吧,你究竟想怎麼對她?」

蘇頡的腦海里浮現出女孩甜美的笑容,足以驅散秋天里,最憂傷的日子的天空里,凝聚的雲層。

「我有個想法。」蘇頡緩緩開口。

「說吧,我听著。」米歇爾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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